第3章 ? 失憶

3   失憶

◎做小娘子的護衛如何?◎

雲韶沒走,李珹便也沒有去做別的事情。

房間靜悄悄的只剩下二人,雲韶坐在窗邊,略有些不自在地低頭把玩手中的茶盞。

“你。”

“你。”

二人異口同聲。

“你先說。”雲韶揚起眉毛。

李珹正襟危坐,一臉正色:“我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自知叨擾娘子多日,心中多有愧疚,若娘子不嫌棄,可否收留我一些時日,做小娘子的護衛如何?”

雲韶看着他低眉的樣子,神情特別像從前在隴原養的一只貍奴,眼睛黑黑的,語氣帶着一絲乞求。

怎麽辦,有些不忍拒絕。

“不過我瞧娘子身邊的那個護衛,武功也很高強,不知能否用得上我。”李珹的聲音低沉而溫柔,聽的她心裏有些癢癢的。

不過這話倒是給了她一些思路,她沒想過讓李珹做她的護衛,只想着趁這個機會好好欺負他。長安城裏衆多貴女心悅的明王殿下甘願做她的護衛,豈不是一件很爽的事?

等他恢複記憶,回想起這些時日為自己俯首稱臣的日子,定會十分懊惱自己的所作所為。

雲韶忍不住笑道:“好啊。不過你不記得你的名字,也不知年紀幾何,我需要給你起個名字。”

“我想想,不如就叫小白吧。”

李珹的笑意頓時凝在了嘴角,忍不住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小白,是二人之前養的一只雪白的貍奴。

前世新婚時曾在隴原的涼州城居住過一段時間,那時雲韶剛離開長安親人身邊,總是悶悶不樂。李珹又總是忙于公務,便尋來了這只通體雪白的貍奴給雲韶解悶。

她的心思單純,見那只貍奴毛色雪白,就起名為小白。

“不行,聽起來太可愛了。”雲韶在屋子裏踱步,認真思考着到底應該給他取什麽名字,視線突然被窗外的燕子聲音吸引,一下子靈光乍現。

“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不如就叫你阿寒吧。”

雲韶含着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覺得自己這個名字取的甚好。

李珹看着雲韶濕漉漉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上下撲閃着,心裏不由得嘆道,明明她才像那只貍奴。

他下定決心裝失憶裝到底,随即笑道:“多謝娘子賜名,阿寒覺得甚好。”

再一次陷入沉靜,屋子靜的只能聽見兩個人的心跳聲。

雲韶一時呆愣,該死,他怎麽又這樣對她笑。

他的睫毛很長,但不同于女子的妩媚,濃密的睫毛襯着他的雙眸更加深不見底。

雲韶暗自咋舌,怪不得能把衆多貴女迷得失了心智,怕不是經常對其他小娘子這樣笑吧。有些煩躁地把帕子扔到他的臉上,借此擋住他不合時宜的笑容,也掩飾自己瞬間的慌亂。

“以後呢,你就是我的護衛了,要時刻保護我的安全知道嗎?”雲韶雙手叉腰,頤指氣使地說道。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既然救了你一命,自然是事事都要聽我的。我說東,你就不能往西,我說騎馬就不可走路,”雲韶抓起了盤子裏的金乳酥咬了一口,“我說吃甜的,就不能吃酸的。”

李珹拿下了蓋在臉上的手帕,上面還殘留着栀子花的味道,很好聞。

她好像很喜歡栀子花的香氣,從前的許多物件上也都有這個味道。他抿唇默默聽着,心裏正盤算着如何能讓雲韶愛上他,便沒有搭話。

雲韶見狀卻不高興:“不願意啊,當我的護衛會委屈你嗎?”

“沒有,能做娘子的護衛,何其榮幸。”他緩聲說道,低沉的嗓音不緊不慢,倒像是在耐心地哄人。

雲韶這才滿意地拍了拍手,撣去了手上金乳酥的殘渣,歡歡喜喜地離開了。

李珹就這麽被雲韶留了下來,代替南風成為了她的貼身護衛。

南風對此頗有怨言,抱着一壇酒坐在院子裏望天。他還等着漲俸祿娶妻呢。也不知救上來的野郎君為何如此讨小娘子歡心,以後自己的地位怕是岌岌可危了,他長嘆一口氣,對着月色猛猛地灌了幾口烈酒。

另一邊,雲韶的父親雲鴻得知女兒就這麽自作主張将這個來路不明又疑似明王府的人留下來做護衛,氣的拿起雞毛撣子就要沖進雲韶所在的雲光院。

雲峥見狀趕緊拉住了雲鴻:“妹妹都多大了,怎麽還能像小孩子一般對待。”

雲鴻自然是舍不得打自己的乖女兒,只是氣急了做做樣子,于是那個雞毛撣子最後落在了雲峥身上。

雲峥心想,早知道不攔了。

“去看看你妹妹帶回來的那個護衛。”

雲鴻父子剛進院子,就看到李珹在推着雲韶蕩秋千。

“再高點,對,就是這樣,再高點。”雲韶玩的正開心,根本沒注意到門口黑着臉的老父親。

李珹倒是注意到了二人,颔首表示打了個招呼。

“阿寒,怎麽不動了呀,你.....”由于蕩的太高,雲韶沒有坐穩,眼看着就要從秋千上摔下來,李珹倒是眼疾手快,立刻将她接了個滿懷。

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撲了過來,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玲珑婀娜的曲線。懷裏的溫香軟玉讓他有些不自在,不自覺地想到了一些前世的事。

有一次,雲韶學騎馬,身嬌體軟的小娘子剛上馬就覺得大腿間磨的難受,不情不願地騎了一小段路就嚷嚷着要下去,結果不小心從馬上摔了下來。

那時,他也是這樣接住她的。

雲韶見他沒有松手* 的意思,又羞又惱,大大的杏眼就這麽瞪着他。

“咳咳。”雲峥皺着眉頭,實在看不下去,假意咳嗽示意身邊還有旁人。

直到懷中的柔軟沒了,李珹才回過神來。

雲鴻氣的胡子一抖一抖,甩手就進了屋子裏,雲韶悻悻地跟在後面,并朝着雲峥做了個鬼臉。

洛陽雲氏也是當地有名的大家,雲鴻身為太常寺卿,官位雖然不高,但好歹也是出身書香門第。他見李珹氣度不凡,便知他并非尋常人家子弟。

直覺告訴他,此人很可能就是前些日子消失的明王。

雲家向來不參與黨派鬥争,那個密诏的傳言他并未當真,不過從皇帝對明王的态度可以看出來,此事很可能是真的。

雲鴻揉了揉眉心,這二人他誰也不敢得罪,誰料自己的女兒撿回來這麽個麻煩。眼下除了收留他,怕是也沒有其他法子。

雲韶向來很會看眼色,見父親這個樣子怕是真的生氣了,連忙上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背。

雲鴻看着如此獻殷勤的女兒嘆了一口氣。

罷了,誰讓這是自己女兒帶回來的。

他按住了雲韶捏肩的手對李珹說:“你既說你忘了姓甚名誰,我也不多問。既如此,你便安安穩穩待在這裏,護好我女兒的周全。”

李珹點頭,并未多言。

“父親放心吧,他不是壞人。”雲韶拉着雲鴻的袖子,不停地撒嬌。雲鴻被她纏的沒法子,沉下去的臉色緩和了不少。

“你也大了,旁人這般年紀都已經開始相看夫婿了。你自小沒了母親,有些事我跟你兄長可能不夠細心,你若是有喜歡的,就叫你兄長去打聽。”說罷,雲鴻似是不經意地看了李珹一眼,“我的女兒不需要嫁入高門聯姻,也無需圖人錢財,唯獨一顆真心最為重要。”

雲韶笑嘻嘻地說:“知道啦知道啦,天天念叨,耳朵都起繭子了。再說了,阿兄不是也還沒有成親。”

雲峥正看着外邊的鳥兒發呆,突然被點名,回頭睨了雲韶一眼。

“你們兄妹兩,真是沒一個叫人省心的。”雲鴻還有公務在身,只略坐坐便走了。

父子兩走後,雲韶感覺也沒有繼續在這的理由了,正欲跟李珹告別,一直站在門口的李珹忽然開口道:“娘子可有心上人?”

雲韶疑惑,不知道李珹為什麽突然這麽問她,只搖搖頭:“并無。”

李珹眼底劃過一絲失望,很快又恢複了平常。

他有些奇怪,為何這一世雲韶不再對他動心了,莫不是前些日子沒怎麽打扮的緣故。

雲韶倒是聽進去了那日的話,回去便吩咐白露想辦法弄到長安城裏适齡郎君的畫像來,最好還有家中情況和性格喜好。

白露是個機靈的,沒幾日便将這些東西弄到了手。

整整三十一位郎君,二人花了一夜時間進行第一步初選。

家中已有妾室通房的不要;公婆品行不端的不要;不會騎馬射箭的不要;個字太矮的不要;體型太胖的不要......

如此一番篩選下來,最後只剩下了三位郎君。

兵部尚書謝家的謝三郎;

骠騎大将軍唐家的唐二郎;

國子監祭酒裴家的裴大郎。

而這個裴大郎君,綜合看來是雲韶最為滿意的人選,因為他的樣貌在這些人中是最出色的,去年又中了探花,如今在翰林院任職,前途不可限量。

唯獨不确定的便是裴行之出身文臣世家,不知武力如何。

看來需要找個機會試探一下。

她在裴行之那頁的冊子畫了個圈,标了個“上乘”二字。

不知怎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李珹的身體。她喜歡勁瘦但有力的身材,李珹身材很好,常年習武的原因讓他經常穿窄袖黑袍,恰好地勾勒出他勻稱的身材。不過即便是穿着寬大的衣袍,也無法掩蓋他健壯的臂膀與結實的腹肌。

“娘子,你怎麽臉這麽紅?”白露拿着裴行之的畫像,一臉疑惑地看着她。

雲韶拍了拍緋紅的臉:“無妨,可能屋子裏太熱了,一會你出去的時候幫我把窗子留個縫隙。順便幫我備個水,我要沐浴。”

白露勸說道:“可是娘子,如今才三月下旬,夜裏還是很涼的。”

“哎呀,我說熱就是熱嘛,好了你快下去吧。”

白露點點頭,收起畫像,退了下去。

雲韶将身體全都浸在浴桶裏,熱氣氤氲,朦胧中映出她的身影。她看了那麽多畫像,也了解了那麽多郎君的脾性,卻發現這些人竟然都不如李珹。

仔細回憶起來,李珹是王爺,自小錦衣玉食,教養自然也是一頂一的好。雖然是武将,但是并不粗糙,他的手指修長,皮膚白皙,無論做任何事都很優雅,跟他一起吃飯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古人雲,食色性也,大抵就是如此吧。

【作者有話說】

注: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出自唐代戴叔倫的《蘇溪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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