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偷窺

17   偷窺

◎下次走正門,不會有人攔你◎

如今已經是六月,按照習俗,要将書房裏的藏書字畫攤開在庭院裏曬太陽。

曬書必須選在伏天,陽光夠足的天氣,按着櫃子挨個去曬,每個櫃子曬一日,這樣可以避免紙張發黴長蠹蟲。

雲韶帶着白露和南風一直在院子裏忙活。

她的書算不上少,常看的大多是實用型書籍,倒是箱櫃裏有不少兄長塞給他的閑書,三人忙活大半日才将這些書籍全部攤開。

雲鴻一進院子,就看到滿院的書,有些頭痛。

他這女兒在詩詞歌賦上并未有天賦,偏喜歡看些兵書。可小娘子又不能舞刀弄槍,也不知看了何用。

因着他曾虧欠過雲韶的那兩年,這些年一直對她十分溺愛,養成個驕縱的性子。

不過這驕縱也只是在自己人面前,雲韶在外人眼裏依舊是大方得體的雲二娘子。

“召召,過來。”

雲韶用帕子略擦了擦額角的汗珠,輕聲笑道:“父親喚我?”

雲鴻面露難色掏出袖口裏的信件遞給她。

“是你堂姐的信。”

雲韶略有不解,雲婉怎麽會給她寫信?

她大致掃了一眼,大多說的是她入宮後的日子,直至看到信件末後,不由得心下一涼。

雲婉想讓她進宮陪她小住幾日。

她自認為跟這位堂姐關系一般,更因着兒時的緣故,連帶雲鴻兄弟兩都産生了龃龉,又豈會叫她進宮陪伴左右?

信上說,雲婉入宮被封為了才人,但并不得皇上寵愛。深宮寂寞,在長安唯有表妹是至親之人,便求了皇上恩典,恩準雲韶入宮。

有皇上的旨意,雲韶便是一萬個不情願也要硬着頭皮入宮,不能抗旨不從。

“父親放心,只是小住幾日,想來也不會有何事。”雲韶寬慰道。

雲鴻看着自家女兒肖似亡妻的面容,無奈嘆氣道:“父親官位不高,恐護不住你。凡是謹記,在宮中莫要與人争執。”他頓了頓,面色有些不悅繼續說道:“父親知曉你與明王關系還算交好,若有事,你大可請他相助。”

一聽到李珹的名字,雲韶就聯想到那日畫舫上的吻,面上有些發熱。

王令月的意外便打破了原本的尴尬,那日過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此事。

只是偶爾回憶起,還是有些臉紅。

“女兒曉得了。”

雲韶回到房間裏便有些發愁。

從前都是李珹翻牆來找她,上次去王府也是昏迷狀态,說起來她這一世還未光明正大走過明王府正門呢。

現在下拜帖,只是最快也要明日才能相見。

倏地,雲韶靈機一動,不如夜探王府?看看李珹平日裏都幹些什麽。二人如今是盟友,就算是深夜拜訪想來也無可厚非。

更主要的是,看看李珹有沒有如他所說那般,只愛她一人。

若是被她發現李珹與女子私會,她可絕不原諒他。

她越想越興奮,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急忙叫白露準備一身丫鬟的衣裳。

白露看着衣裳尺碼不太合身的雲韶,面露糾結:“娘子,您當真要穿我的衣裳?”

雲韶對着銅鏡來回看,衣裳松松垮垮的,略有不滿:“白露,你何時胖了?”

白露不好意思地撓頭:“想是近日來食量略增了些。”

“罷了,就這身吧。将腰帶再系緊一些。”

明王府離雲府并不遠,乘馬車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為着方便,雲韶帶着南風出行,扮作白露的樣子溜出去。

南風對自家娘子天馬行空的想法已經習慣,不過閨閣娘子夜探王府這種事,還是頭一回聽說。且不說這事的正主如何思量,便是讓郎君知曉,只怕也要挨幾板子。

何況這位王爺還在他們府裏當過娘子的護衛,竟然對娘子絲毫沒有怨怼。

對此,南風的看法是:明王為人大度。

待到了明王府,雲韶看着王府那丈人高的院牆望而卻步。

這要如何翻進去?

南風拍了拍自己的肩頭:“娘子盡管踩着屬下的肩膀上去就是了。”

雲韶忍不住撇撇嘴,那她也先要上去他的肩頭再說。

“娘子,那裏有個梯子!”雲韶順着南風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有一個梯子,上面落了不少葉片,看樣子是下人爬上去摘果子用的。

擡頭望去,果真牆邊有一棵十分高大的李子樹,其中一半在牆裏面,另一半則長在了牆外面。

南風扶着梯子,雲韶略有些吃力地爬上牆邊。

她雖喜歡看兵書,但力氣實在疲軟,雲峥曾教過她幾招防身的本領,第二日便渾身疼痛地下不來床。

但上去容易下來難,眼下她坐在院牆上,進退兩難。

若是折返回去,今日就白折騰了這一遭,可若是跳下去,只怕不是粉身碎骨,也要斷胳膊斷腿了。

雲韶欲哭無淚,她有些後悔沖動深夜翻牆出來。

可惡的李珹,為何不能知曉她的心聲主動來尋她。

巡邏的侍衛看見牆上有一團小巧的身影,揚聲喝道:“何人在此?”

雲韶心道,不妙。

明王府的守備是及其森嚴的,若是李珹不在府中,她被這些侍衛逮住,只怕還未等到李珹回來,她便被軍法處置了。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她正欲往回走,卻因為恐高腿有些發軟,動彈不得。

南風在牆下十分焦急,娘子若是被王爺抓住了,還會如此大度嗎?

會不會被誤以為是賊人就地正法啊!

霎時間,王府衆侍衛皆齊聚在此,來抓她這個“賊人”。

李珹剛想就寝,就聽到外面吵鬧的聲音,披了外袍走出房門,便見到雲韶匍匐在牆上可憐巴巴的樣子。

小小的身影揉成一團,在夜幕下顯得格外顯眼。

有些可愛。

“李珹!”

雲韶見到他出來,眸光一亮,連忙呼救。

追風跟聽雨此時才瞧出來,那牆上的一團不是什麽賊人,而是他們未來的王妃。

“王妃當真是......英勇神武。”聽雨觑着李珹的神色,讨好未來王妃總該沒錯。

“王爺,可要屬下去......”追風話還未說完,便感受到一陣疾風略過。

李珹急匆匆地跑了過去,面上說不出的焦急。

小娘子膽子愈發大了,如今連牆都翻,若他不在怎麽辦?

待會一定要好生教訓一番。

他心裏如此想,可到嘴邊的話就拐了個彎:“胡鬧,快下來,我接着你。”

這話雖是埋怨,可衆人卻聽出了一些寵溺的意味。

雲韶擰眉,憋屈着一張小臉:“我,我恐高。”

李珹一滞,差點忘了雲韶連馬背的高度都有些害怕,緊皺的眉頭稍微松了些許。

罷了,自己的夫人自己寵。

“有我在,別怕。”

雲韶試探着擡了下腿,看着□□的院牆,依舊瑟瑟發抖。出于對李珹的信任,她眼睛一閉,橫下心跳了下去。

沒有感受到意外的疼痛,而是落進了一個溫暖堅硬的懷抱。

他方才好似沐浴過,熟悉的木質香氣混合着皂角的氣味撲面而來。

雲韶覺得有些丢臉,将頭埋進了李珹的胸膛。

今日實在太丢臉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她感受到他胸前顫了一下,好像在笑。

院子外的南風卻有些不知所措,小娘子進去了,那他回馬車裏等還是在這等?

還是在原地等吧,不然待會娘子出來找不到他該如何是好。

待進了屋子裏,追風識趣地關上了房門,跟聽雨一起守在門口。

李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身上的衣裳松垮的不成樣子,發髻松散淩亂。

她不動還好,一動衣裳就松散的更厲害。原本系的死死的腰帶早在她翻牆又摔下來之後變得稀松。

李珹甚至能看見她鎖骨之下的小痣。

活像一只被人欺負的貍奴。

卻又美的有些挪不開眼。

“簡直胡鬧,若有些傷了碰了可怎麽辦?”李珹給雲韶倒了一杯熱茶,又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臉蛋。

“我們如今是盟友,自然是有要事拜訪而來。”雲韶臉頰紅潤,撲閃着睫毛,眼神卻異常明亮。她并不願承認自己夜探王府的真實目的,說話的時候底氣也略有不足。

李珹佯裝不知,淡淡笑道:“若有要緊事,提前派人通報一聲便好,又何苦翻牆來為難自己?”

“莫不是,召召是想查探一番,看我有沒有夜會佳人?”

被他說中了心事,雲韶臉頰上的緋意更甚,胡亂地攏了攏自己的衣裳,小口喝着熱茶。

他還是喜歡苦茶,一如既往地苦澀。

李珹無奈嘆氣,揉了揉她的頭,手感毛茸茸的:“乖些。下次走正門,不會有人攔你。”

雲韶聲音嗡嗡的:“好。”

雖發生了一些小波折,她倒是也沒忘記今晚來的正事,将雲婉的信遞給了他。

“我堂姐入宮做了才人,想讓我進宮陪她小住幾天。”

“我覺得此事蹊跷,想知會你一聲。”

李珹蹙眉,他近日也聽說過皇上新封了一個才人,沒想到此人就是雲韶的堂姐。

“你與你堂姐,關系不好?”

雲韶顯然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愣了一瞬,點點頭。

李珹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那上面帶有皇室的專屬圖騰。

“你放心,此事我去查。若是有事就拿着令牌去衍慶殿找楊公公,他是我母妃留下的人,你可以信任。”

他想到了什麽:“若我沒猜錯,你肩上的傷,可跟你堂姐有關?”

“你還真是料事如神。”雲韶輕笑道,左手不自覺地摸上肩膀的傷疤。

“不過,你又怎麽知道......”

李珹靜靜地凝視着她:“我是你夫君。”

他自然不會承認那日給她換衣裳發現的,那樣顯得之前三年的夫妻時光,太不負責任了。

雖然他承認前世對她關心不夠。

雲韶想的是,自己前世瞞的那樣好,同房幾乎從不點燈,這也能被他看見?

“我幼時在洛陽老家住了兩年,肩上的傷,是大伯母,也就是雲婉的母親打的。雲婉特別喜歡搶我的東西,我的衣裳首飾,凡是她喜歡的她都要搶。”

“搶不過她就坐在地上哭,大伯母就會打我出氣。”

她聲音不大,卻讓李珹感到前所未有的揪心。

他一直以為她堅毅勇敢,明豔大方,卻沒想過開朗的背後還隐藏着這樣一段往事。

愧疚心越來越重,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可別可憐我,我現在過得很好。”雲韶看穿了他的神情,不希望在李珹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

“我沒有可憐你,只是在想,應該幫召召搶回來。”李珹一臉認真地說。

雲韶失笑:“那些東西想來已經被充作堂姐或者大伯母的私産了,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只是裏面很多是我母親的遺物。父親也曾寫信讨要過,但都被搪塞過去,跟大伯家有了嫌隙,這些年很少來往。”

李珹卻堅持自己的想法:“岳母的遺物,斷沒有留在旁人家的道理。待事情平定以後,我陪你去一趟洛陽。”

他的話讓雲韶感到暖暖的,甚至忽略了他話裏稱呼母親為岳母,笑着應下。

而在李珹眼裏,雲韶沒有否認他稱呼岳母的行為,便是開始接納他了,嘴角止不住地揚起。

“宮中耳目衆多,你平日裏盡量少走動,我會安排一個會武功的侍女給你,護你周全。”

雲韶眉開眼笑行個禮:“那就謝過明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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