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比試
28 比試
◎長安的小娘子都這般好看嗎◎
比武招親的第一場定在了九月初一。
九月裏正是好時節,褪去了夏日的燥熱,秋高氣爽,氣候宜人。
第一場比試騎射,原本依着雲韶的意思,是在庭院中設立一道孔雀屏風,以射中眼睛為勝。雲峥卻覺得目标為靜物未免太過簡單,無法彰顯出郎君們的實力,便臨時改成了林中狩獵。
比試地點定在了城郊忘憂山的山腳下,附近有一片山林,時常有獵戶來此處打獵。為了比試公平起見,雲家提前派人在山林中放入帶有标記的山雞和野兔,其餘獵物不計入在內,以數量最多者為勝。
雲韶站在亭子裏,捏着手裏的荷包,俯首看着山腳下來湊熱鬧的百姓們,試圖在人群中找到李珹的身影。
荷包是她提前幾日就做好的,上面繡了一只白鶴,渾然天成的淡雅羽色,身形挺拔正直。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白鶴的品性更像李珹,溫和高雅。
雖說她料準了李珹一定可以贏,但今日出門時覺得有些異樣,不知為何,胸口悶悶的,總擔心有什麽意外發生。
張望了半天,也未尋到李珹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洩了氣,餘光一瞥,卻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了個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雲婉低眉順眼跟在李珏身後,形貌端莊,姿态美麗。只是脂粉過于厚重,掩蓋了她原本的秀麗,反而有些格格不入。
她昨日得到消息時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奈何李珏莫名對此事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又聽說雲韶是雲婉的堂妹,将她一起帶出了宮。
旁邊跟着一對衣着華麗卻款式新奇的男女,正是南诏國的大皇子和大公主。
雲韶看清了山腳下的一行人,心裏一緊,仿佛今早出門時擔心的事有了預告。
最要緊的是,李珏也在。
雖說畫像的事尚未有定論,李珏未必是喜歡一位與她想象的女子,但眼下她不能以身涉險,任何有可能暴露的事她都不想做。
靈機一動,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吃橘子的白露。
白露察覺到有一道熾熱的目光盯着她,嚼到一半的橘子有些難以下咽,轉頭便看到雲韶笑靥如花的臉龐。
她怎麽覺得自己娘子今日的笑容有些奇怪?
雲韶到河邊淨手,水中倒映着一張形容奇怪的容貌,滿意地點點頭。
眉毛粗黑,嘴唇鮮紅,最要緊的,是鼻尖有一顆十分顯眼的黑痣,十分醜陋。
另一邊的白露則換上了雲韶的衣裳,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小臉圓圓,樣子倒是十分甜美。
“娘子,真的要這樣嗎?”白露面色糾結地摸着手臂,渾身感到不自在。雲韶的衣裳尺寸對她實在有些小了,她明顯地感受到腰部有種無形的力量裹挾她,勒的有些喘不上氣,算不上舒服。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再吃東西了,感覺下一秒衣服就要被她撐破了。
雲韶很滿意自己的裝束,覺得自己簡直是聰慧至極。她拍了拍白露的肩膀:“放心好了,今日你就是雲家娘子,我是你的貼身丫鬟白露。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哦!”
“娘子......”白露正欲再說些什麽,便被雲韶一臉認真地用手指抵住了嘴。
“噓,別說話,來人了,叫我白露。”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山腳下。
白露為了掩飾自己的慌張,手持一把折扇擋住自己的大半邊臉。雲韶則低着頭,裝作不起眼的樣子,亦步亦趨地跟在白露身後。
雲峥本與王令月說着悄悄話,忽然見她的表情有些驚訝,順着她的視線回眸一看,一對十分滑稽的主仆出現在眼前,讓人忍俊不禁。
“召召,你們在玩什麽好玩的?”王令月揪着雲韶的小辮子,又忍不住戳了戳臉,覺得好玩極了。
雲韶默默按下了她那雙胡亂動作的手:“當心我的脂粉。”她看向那群隊伍的前方:“人都到齊了嗎?”
雲峥低聲:“一切準備妥當。”
雲韶的目光定在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身上。李珹今日依舊穿了一身玄色窄袍,為了方便騎馬,将頭發梳成了高馬尾,展現出玉質金相的少年風采。
人群中傳來對李珹的贊嘆之聲不絕于耳。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騎馬為她而來,陽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到殷紅的唇瓣,分明是含蓄的笑容卻顯得過分耀眼。
即便裝扮成這樣,李珹依舊第一眼便将雲韶認了出來。
穿着普通的衣裳,甚至妝容将自己畫的又土又醜,也難掩她明媚俏麗的氣質。
“皇上,可要奴婢去通傳一聲雲都尉?”梁公公躬身說道。
李珏擺擺手,示意他莫要大驚小怪:“今日朕只是帶着南诏的大皇子和大公主來郊外出巡,恰逢遇上罷了,不必通傳。”
梁公公擡眼,壓住心中的疑惑:“喏。”
振奮人心的鼓聲響起,宣告着比試正式進入到第一階段。
唐二郎面無表情,率先駛進深林。
論騎射,還未遇到什麽對手。
他在去年的乞巧節見過雲韶一次,便深深被她的美貌吸引。還未來得及尋媒人提親,他便緊接着調令到了崖州,一去便是一年有餘。
剛一到長安又聽聞雲家設立比武招親,沉下去的心頓時喜出望外。他覺得這簡直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況且只是打打野雞野兔,不似豹子山豬那般速度。他出身武将世家,區區打獵對他來說如家常便飯一般,毫無難度。
思及至此,他看向一旁連馬都騎的不大順的謝大郎,黝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的表情。
謝大郎雙腿用力加緊馬肚,牽着缰繩的手不斷出汗,身子歪歪斜斜,坐在馬上渾身發抖,生怕一不小心便跌下馬去。
額角的汗珠不斷落下,他甚至空不出手來擦,任由汗水沾濕了他的領口。
若不是鬼迷心竅,受了那人的蠱惑,他也不會想到前來巴結一個五品小官。眼下當真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很快,看到唐二郎的籠子裏便裝滿了獵物,他咬咬牙,策馬走向更深處的地方。
李珹則是走了與二人相反的方向。
這裏的獵物不多,但勝在地勢平坦,利于觀察視野,比起另一邊地勢崎岖的道路,命中幾率要更大一些。
不多時,籠子裏的獵物也裝的滿滿當當。
*
雲婉的眼睛死死盯着白露的一舉一動,她清楚那個根本不是雲韶,分明就是旁人假扮的。
她覆上自己的臉,雖敷了厚重的脂粉掩去了紅腫,但昨日的傷口還隐隐作痛。
李珏日日折磨她。若不是雲韶,自己又怎會成為她的替身享受這般折辱?
她捏着手中的帕子,滿腔恨意無處宣洩,她一定要讓雲韶也嘗試一下絕望的滋味。
阿諾毫無興趣,冷眼看着這個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傻弟弟。怎麽偏自己生了個女兒身,若自己是男子,哪還有他的事?
重則卻躍躍欲試,對長安的比武招親十分好奇。他尋覓了一圈,想看看傳說中的雲娘子長何模樣,但今日人衆多,他實在辨別不出來哪一個才是雲韶。
梁公公指着對面不遠處身穿桃粉色衣裙的女子,附在李珏耳邊道:“皇上,那位便是雲氏。”
李珏眼眸微睜,打量着不遠處的白露,搖頭笑道:“雖清秀,但實則稱不上什麽大美人,看來老三的眼光也不過如此。”
梁公公應和着稱是。
聲音雖小,但還是被耳力尚好的重則聽到了。
他望向那個桃粉色衣裙的小娘子,身形略豐腴,倒也是小家碧玉的類型,扇子雖擋住了半邊面容,看不太仔細,但隐約能看出輪廓還是不錯的。
見阿諾跟李珏都沒注意他,重則悄悄從座位後面溜了出去。
雲韶蹲在河邊用樹枝在地上亂畫。
先畫了一個兔子,又畫了一只雞,沒有章法,沒有技藝,甚至連輪廓也看不出來。
若是雲峥在,定要取笑她的鬼畫符了。
離比試開始已經過了一個時辰,若是順利,李珹應當已經開始折返了。
這片空地很快便被她畫滿,雲韶提起裙子往邊上挪了一下,騰出一塊地繼續畫畫。
樹枝亂畫一通,不料畫到了一人腳下。
重則蹲下身來仔細看着她的畫,先是不解這雜亂無章的線條是何物種,待看清之後滿是驚訝:“我知道了,你畫的是兔子!”
雲韶擡眸,二人四目相對,從對方的眼中皆看出了疑惑。
“這個......是野雞?”
重則絞盡腦汁,覺得自己應該沒有猜錯,随即轉換為了肯定的眼神:“就是兔子和野雞!”
“你還......挺聰明。”
雲韶有些意外,竟然有人能讀懂她的畫,忍不住打量着對方。只見眼前這個少年穿着跟大越人士不一樣,頭發編成了許多小辮子,上面還綁着銀飾。心中有幾分猜測,這般裝束,想來少年大概就是南诏國的使臣。
重則不好意思地撓頭,還是第一次有人誇他聰明。心裏不由得對這個長安的小娘子産生了幾分好奇。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小白。”雲韶自然答道。
重則呢喃着,覺得小白更像個貓兒狗兒的名字,怎麽會有女子叫這個名字。
“我叫重則,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雲韶身形一頓,手中的樹枝停住了動作。
早知方才不應當理他,若是叫他看出來,自己的努力不就前功盡棄了?
“我......”
話還未說完,就聽重則繼續問道:“那你可有婚配?”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雲韶萬分懊悔自己不該跟陌生人交談,扔下手中的樹枝就跑了,倉皇而逃不慎落下了一只耳墜。
少年看起來還沒有她大,豈料開口說的話确是這般駭人。莫非南诏國的小郎君都如此大膽嗎?
“小白,你別跑啊。”重則一見好玩的人跑了,便連忙起身去追。這可是第一次有人誇他聰明,他一定要跟這個人做朋友。
他年紀雖不大,但勝在體力好,否則也不會被其他皇子嘲諷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很快他便追上了雲韶的腳步。
重則抓住雲韶的手腕,看着她詭異的妝容卻一臉認真:“長安的小娘子都這般好看嗎?”
【作者有話說】
情敵2號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