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舞姿

43   舞姿

◎聽聞這新上任的突厥首領沉迷美色舞樂◎

明王府內,一個不速之客登門造訪。

鄧綏摘下蕃帽,狹長的丹鳳眼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身為軍事實力最強的河西節度使,他今年不過三十有餘,就已經憑借雷霆手段牢牢坐穩節度使之首的位置。早已習慣了錦衣玉食的奢靡生活,卻不想堂堂明王府裝潢卻如此簡樸。

不禁輕嗤一聲,果然還是年輕。

李珹不動聲色地注視着他的神情:“看來鄧大人對本王書房的興趣要比這突厥首領來訪之事還要大一些。”

鄧綏盯着茶碗裏漂浮的碎末低聲笑道:“王爺說笑了,下官只是覺得王府的陳設古樸大氣,卻沒想到會挂着一副女子的畫像。”

“早就聽聞王爺與王妃鹣鲽情深,百聞不如一見,有些感慨罷了。”

李珹擡眸望向那副剛作好的畫像,眉目間添了一些暖意。“鄧大人年歲已然不小,卻未聽聞鄧夫人之事,不知大人預備何時娶親呢?”

鄧綏聞言臉色驟變,原本玩味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他先天不足,與太監無異,這些年來隐藏的極好,府裏養了不少歌姬寵婢掩人耳目,卻不知李珹是如何知曉的。

消息如此靈通,看來他有些小瞧眼前這個少年親王了。

“下官孑然一身慣了,倒是聽聞這新上任的突厥首領沉迷美色舞樂。”

李珹眉毛上挑,等着他接下來的話,耳邊忽然傳來了雲韶溫柔的嗓音。他向門外看去,只見她親自端了剛溫好的杏皮茶朝書房走來。

鄧綏瞧見少女盈盈走來,不禁被眼前的麗色驚豔到,餘光瞟了李珹一眼。

難怪這天之驕子的明王殿下也要為此女子參加比武招親,原來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蒙其好色,下官正有意派一會武功的貌美小娘子前去偷布防圖,發愁不知到哪尋一位容貌傾城的美人,沒想到今日竟在王府見到了。”

李珹斂了笑意,故作不知涼聲道:“哦?鄧大人的意思是......”

鄧綏正色:“下官知曉王爺對王妃視若珍寶,但事出緊急,遍尋涼州地界所有的美人,姿色尚不及王妃一半。大丈夫行事又豈能只顧兒女私情?”

李珹眼底浮現一絲殺意:“此事自有我來安排,就不勞鄧大人費心了。”

鄧綏知曉李珹這是動了怒也不在意,嗤笑道:“三日後蒙其設宴,屆時王爺可要做好完全的準備。”

“王妃胸懷大義,王爺倒不如問問王妃自己的決定?”

雲韶有些不解他們二人在說什麽,什麽布防圖,又美人的。看李珹的神情便知道他有些愠怒,而且事關于她。

她壓下心中的疑問,待鄧綏走後,走到他身邊挽起他的手柔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李珹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嘴角牽起一個笑容:“無事。”

雲韶見他不願開口頓時有些生氣,雙手掙開揚聲道:“難道你忘了當初結盟之事嗎?如今你我二人已經結為夫婦,夫妻自是一體同甘共苦,怎麽如今不作數了?”

李珹見她眼眶微紅,可見真的怒了,連忙拉着她手說道:“其他事都可以商量,只是這件事我不許。”

“突厥首領蒙其貪圖美色,鄧綏有意尋一位美人細作混入他府邸去偷布防圖。方才他見你容貌過盛,起了讓你去扮舞姬的心思,我怎麽可能同意?”

雲韶怔然,思索了一會李珹的話反駁道:“你也說了只是偷布防圖,若是尋常習武之人無論身形體态定會引起察覺,像百靈,即便掩飾地再好,但手上的薄繭也會出賣身份。我兩世加起來讀了很多兵書,取一個布防圖對我來說又算什麽?”

李珹将她拉進懷中,聲音有些低沉:“我不能讓你冒險,這件事沒商量。我會去尋一位會武功的女子。況且,即便沒有這布防圖,我也照樣可以打的贏他們。”

“李珹,你不信我可以将此事順利完成嗎?”

懷裏的少女聲音冷靜,帶着一絲倔強。

他并非不信,而是不願。他既感慨他愛之人有如此膽量和胸懷,但更害怕會有失去她的可能性。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絕不同意讓雲韶去來做這等危險之事。

“除了這件事,別的我都可以聽你的。”

雲韶推開他的胸膛,語氣有些悶悶:“我知曉你是為了我的安全着想,但旁人也有家人,也有愛他們和他們所愛之人。”

“我是你妻子,這種時刻更應該站在你身邊,與你并肩。”雲韶眨眨眼:“我們有相同的志向和目标,你忘了嗎?況且,我有信心可以安全回來。”

李珹滿目溫柔,瞧着她一臉倔強地樣子無奈嘆氣,終究是點了頭。她想做,他會尊重她的意思。至于其他的,他會盡力不讓她處在危險之中。

此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但依着雲韶的意思,即便是做戲也要做全套。

之前學的胡旋舞太過簡單,為了不漏破綻,她特意請了涼州最有名的舞姬窈娘來教她跳舞。

珠纓炫轉星宿搖,花鬘鬥薮龍蛇動。雲韶一身裙披飛天,束髻戴冠,面上罩着帶有珠鏈的薄紗,四肢纖長,腰身柔軟。踩着節拍翩翩起舞。

窈娘目露欣慰,她還從未見過如此天賦異禀的小娘子。悟性極高,指點幾下便對此舞通透了然。

遙想她當年也有涼州第一美人之稱,只是歲月不待人,到了如今這年歲,竟沒想到還有人能記得她年輕時的風采。

李珹忙完公務回來一進院子,就見到少女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舞姿。

他腳步一頓,放下手中的披風,眼底止不住的驚豔。突然有些後悔心軟答應了她的請求,私心裏希望這樣美豔動人的舞姿只給他一人看。就這樣靜靜地站着欣賞雲韶美妙的舞姿,既驕傲又擔憂。

窈娘注意到李珹回來,也不知瞧了多久,肩上落了不少霜雪。略福一禮,拉着白露一同退下,将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廊下起舞的少女一曲結束,雲韶餘光瞟到李珹的身影有些害羞地收回了動作:“你回來啦。”

李珹大步向前,将懷裏的披風罩在雲韶身上,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小腦袋。

“穿這樣少,也不怕冷。”

他嘴上雖埋怨着,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溫熱的大手先捂了捂她凍得有些發白的小臉,又對着素白的雙手哈氣取暖。

手腕被他的氣息弄得有些癢,雲韶笑道:“好啦,不鬧了。”

李珹定睛看了她一會,随即将她打橫抱起跨進內室。

雲韶壓住聲音驚呼:“還有人呢!”

話音剛落,她才發現,院子裏的窈娘和白露幾人早已不見蹤影。

李珹彎起嘴角:“院子裏冷,夫人回房再跳給我看。”

*

涼州下了一夜的雪,漫于天邊。

家家戶戶緊閉門窗,生怕這風雪侵入內室刺骨寒涼。無人知曉,突厥一支兵馬此刻悄然混進了城內。

蒙其摸着懷裏嶄新的彎刀,不耐煩地看着身旁的烏藍。

那日若不是他這個好兄長,自己又怎會因為夜盲亂了方寸導致身負重傷。

丢失了陪伴多年的彎刀,他這幾日對任何事物都提不起興趣。

而此時的烏藍正用他那渾濁的目光掃視着端茶倒水的婢女,即便斷了一根手指也毫不影響他好色的欲念。

婢女驟然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有些擔憂地向蒙其發出求救的眼神。

蒙其睨了烏藍一眼涼涼道:“涼州的明王和河西節度使今日來訪,你還是收斂着一些。”

烏藍大口嚼着盤子裏的葡萄,連皮帶籽吐在了地上。

突厥視身有殘疾之人為不詳。

作為首領身體不能有殘缺,必須是健全之人。可他偏偏天生就比旁人少了一根手指,與王位無緣。老突厥可汗只有他們兩個兒子,這王位自然就落在了蒙其手裏。縱使他心有不甘,也無法改變自古留下來的信仰。

“呵,大越的狗皇帝暗中刺殺你我,你今日還要設宴款待他的弟弟,真不知道該說你些什麽。”烏藍倚在長椅上,閉眼養神。

聽到李珏的名字,蒙其忍不住皺眉。

大越地大物博,人傑地靈,以突厥的兵力根本不是大越的對手。可自打大越新帝登基以來,破壞了與突厥數十年的和平。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他不想坐以待斃,有朝一日,一定要親手砍下李珏的項上人頭。

蒙其嘲諷道:“阿魯格已經帶着他的人扮做胡商成功混進來了,此刻就候在涼州城內。我觀察過涼州地形,只待時機成熟,就先從這下手。拿下涼州就相當于拿下隴原,再一舉攻入長安。”

烏藍擡起眼皮:“南诏的那個公主可知曉你來了涼州?”

蒙其笑着搖頭:“知道又有何用?她說若我助她登上南诏王位,就結盟一起攻打大越。可她一女子,如何打敗她衆兄弟稱王?”

“小丫頭野心倒是挺大的。但是你別忘了,南诏擅蠱。”烏藍吐了吐葡萄皮眉頭緊皺:“真酸。”

“可汗,人到了。”

蒙其整理了下衣襟,一雙藍眸閃着鋒芒:“該迎接貴客了。”

【作者有話說】

注:珠纓炫轉星宿搖,花鬘鬥薮龍蛇動。出自白居易的《骠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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