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過年

48   過年

◎王爺正在廚房為您準備驚喜呢◎

王府院裏挂滿了紅色的燈籠,積雪如同厚厚的棉被,偶爾有幾聲冰柱掉落發出的的清脆聲響,打破了冬日的寧靜。

小白滾着肥軟的身子上蹿下跳在雪地裏打滾,細密的白胡子上都沾染上了雪花。

書房裏,雲韶微微皺眉,鼻尖沾上了墨汁,心中湧起一陣挫敗,将手中寫得潦草的楹聯揉成一團,毫不猶豫地扔進了旁邊的紙簍。

她将自己關在書房半日,一連寫了數十張,依舊覺得不滿意。

李珹推門而入,剛想邁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

書房的紅紙堆積如山,從紙簍溢出來灑了滿地。

而他心愛的夫人正像個淹沒在墨汁裏的小貍奴,眨着長睫,用無辜的雙眸眼巴巴望着他。

“怎麽了?”他哭笑不得問道。

雲韶癟癟嘴:“書房裏怎麽不多置一些炭盆,一定是屋子裏有些冷,手指僵硬才會寫不好字。”她攤開掌心:“你瞧,冰涼的。”

李珹寵溺地笑着從背後圈住她,寬厚溫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素手:“這樣就不冷了。”

“在寫些什麽?小花貓。”

“春風春雨春色,新年新景新家。”

墨汁在宣紙上流淌,宛如行雲流水。李珹握着她的手提筆,指尖溫度傳遞着彼此的心跳聲。筆下的字體逐漸成型,兩副對仗工整的楹聯很快在紙上顯現出來。

雲韶雖不願意承認自己字寫的不好,但平心而論,李珹寫的顯然比她要強很多。

她撚了撚指尖:“嗯......勉強比我的強一些吧。”說話間,餘光撇到桌案最角落裏有一個熟悉的小冊子,上面沾了一些冰雪融化的痕跡,應當是方才李珹帶進來的。

有些眼熟。

雲韶眯了眯眼,待她看清那是何物,頓時渾身僵住,感覺空氣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她那個記載長安郎君脾性品行的小冊子怎麽會出現這裏!

李珹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目光變得危險,慢條斯理地舉着說道:“還未問過夫人,不知何時有了做媒人的興趣?”

他随意翻開幾頁:“裴行之,博學多才,相貌昳麗......”

雲韶只覺得腦子混亂地像一團漿糊,連忙按住他的手:“那個......誤會,都是誤會,你聽我狡辯!”

“不是,你聽我解釋......”

李珹知曉她夠不到,将手臂高高舉起。雲韶心裏頓時像被火焰灼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亂竄。

她明明記得,自己離開長安時并沒有攜帶這個冊子,怎麽會落到李珹的手中?

她咬着嘴唇,眼神在李珹與冊子之間來回游移,添了幾分心虛。

“夫人要怎麽解釋?”

雲韶洩了氣一般攤在椅子上:“我那不是......為自己的下半輩子早做打算。”她越說聲音越小,小到自己都要聽不見。

李珹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感,随即又恢複了那份從容:“前世是我做的不夠好,讓你受委屈了。”

雲韶是個見臺階就下的性子,眼睛滴溜溜轉,熟稔地勾着他的脖頸:“無妨,我很大度的,不怪你了。”

李珹:?

怎麽覺得哪裏不對,他正欲反駁就聽到追風急匆匆的敲門聲:“王爺,長安來的信。”

雲韶趁他不注意,偷偷藏起了那個小冊子,裏面無意間掉出來一張單獨的紙箋。她快速掃了一眼,力透紙背的字跡一看就知道出自何人之手,無奈失笑:“李珹,你是幼稚鬼嗎?”

自薦自己也就罷了,還特意加了一行小字:極佳人選。

不過她承認這話不假,李珹确實是她遇到最好的小郎君。

長安的家書一個月寄來一次,雲鴻父子兩多有擔憂,這是雲韶第一次不在家中過年,生怕她在這邊受了委屈。

李珹幽怨地瞥了一眼:“岳丈跟兄長到現在都不信我,怕我欺負你。”

雲韶忍俊不禁,屈起手指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你是小孩子嗎?這種氣也生。”

當然,她偷跑去軍營的事,他們是不知情的,不然依雲峥的脾氣又要在信裏碎碎念了。雲韶一想到滿臉怒氣的雲峥提筆奮筆疾書給她寫信的樣子不禁瑟縮了一下。

信件最下方還有一封信,是王令月偷偷塞進來的。

信上寫道,叫他們三月底前一定要趕回長安,千萬不能錯過她跟雲峥的大婚,否則就跟她絕交。

李珹将她攬在懷裏:“探子來報,南诏內亂,老王爺驟然離世,重則下落不明,阿諾公主不知用何手段,打敗一衆兄弟當上了女王。”

“阿諾公主?”

雲韶嘴角繃成一道直線,情緒複雜。

她雖然對重則沒什麽好印象。但他心地不壞,年歲又小,一臉稚氣,不希望他死在自己親姐姐手裏。

親人的背叛往往是最令人痛心的。

“雖說突厥現在已經退兵,但依照之前探子所言,阿諾确實有意與突厥結盟一同攻打大越。若真如此,免不了一場硬仗要打。皇兄現在一門心思放在建造烽火臺上,無暇顧及于此。況且,他也未必肯聽我的話。”

李珹皺起眉頭,自那日聽雲韶講述裴行之的夢境,他就隐約覺得不對勁。

按照前世的走向,外患是南诏,內憂是鄧綏,但只憑鄧綏一己之力很難辦到煽動百姓造反。

宮裏一定有他的內應。

*

今夜是除夕,王府裏人本就不多,雲韶便免了大家的繁瑣禮節,熱熱鬧鬧在一處剪窗花。

她對這些手工活駕輕就熟,手指靈巧如燕,幾下功夫便剪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喜鵲。

“王妃你慢點,我還沒學會呢,你都剪好了。”

白露手指粗笨,目光在雲韶的喜鵲上游離,随即又低頭看向自己那只胖鳥,對比也太慘烈了些。

“先這樣折一下,剪刀紮進紙裏剪出洞眼之後再把碎紙屑弄掉......”

李珹盯着她的動作更是無從下手,手中的剪刀總是與紅紙作對,不是剪壞了就是剪錯了。

雲韶拿起他剪的看不出形狀的窗花反複端詳,笑的前仰後合。

“我當你無所不能,如今也有你不擅長的東西了。”

李珹嘴角繃成一道直線。他自是不服輸的性子,回憶着方才雲韶的動作,重新拿了張紅紙剪起來。只聽“咔嚓”一聲,紅紙又從中間斷裂。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栽在一張紙上。

聽雨見他臉色有些精彩,便擠在李珹身邊低聲道:“王爺莫要在意,你瞧追風連鳥都剪不成,更像只小雞。”

衆人循着聲音去瞧追風手裏的剪紙,被他一把藏在身後,對着聽雨反駁道:“呸呸呸,去你的小雞。小爺我這是祥瑞之鳥,你懂什麽?”

李珹默不作聲,離開了圓桌。

季嬷嬷看幾個年輕人玩得開心也沒有出言勸阻,稱自己老眼昏花,便去盯着廚房準備年夜飯。

半個時辰後,飯菜逐步上桌。年夜飯是全家團圓的時刻,季嬷嬷按照隴原當地的習俗準備了暖鍋。

味從煮中來,香自火中生,暖心又暖胃,故稱為暖鍋,也叫古董羹。

鍋子是銅錫制成的,裏面翻滾着羊肉、牛肉、排骨、白菜、酥肉、粉條等等,熱氣騰騰的湯汁交彙在鍋中,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雲韶聞着香味,肚子裏的饞蟲瞬間被勾起來。

“李珹去哪了?”

白露朝院子裏張望:“方才看王爺好像往小廚房的方向去了,不過這麽久了也該回來了吧。”

“你去尋一下,就說我餓了,有什麽公事也吃完年夜飯再說,再說還要守歲呢* 。”

谷雨端了一壺溫過的蒲陶酒,笑嘻嘻道:“王妃不知,王爺正在廚房為您準備驚喜呢。”

“驚喜?”

見谷雨笑而不語,雲韶這才意識到屋內的人怎麽就剩下她們兩個,連一同剪紙的追風和聽雨都不見了蹤影。

她有些好奇問道:“你們在搞什麽名堂?”

話音剛落,就見李珹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進來,俊俏的臉上帶着一些羞赧。

眼中閃爍着緊張與期待:“召召,新年快樂。”

雲韶一口咬下去,眉頭微微皺起。

餃子的皮厚而韌,她甚至懷疑是不是沒熟,味道如此讓人難以忍受。又不忍駁了李珹的面子,硬着頭皮強迫自己咽下去。李珹樣樣都好,唯獨手上功夫上差了些意思。

見她微妙的表情,李珹大概知道自己做的餃子是何味道,略心虛地将碗拿走:“少吃些,等下還吃暖鍋呢。”

雲韶噗嗤一笑,沒有在旁人面前揭穿他。

衆人把酒言歡,吃着暖鍋。

暖鍋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熏得雲韶小臉紅撲撲的。她喜歡吃香辣口味的,偏舌頭又承受不住,吃幾口就要喝點酒壓一壓。

蒲陶酒香醇可口,比她從前在長安自己釀的更好喝不易醉。雲韶貪酒又多喝了幾杯,臉頰浮現絲絲紅暈。

李珹攬着雲韶的肩走到窗邊,他微微低下頭,溫柔地用手掌捂住她的眼睛,感受到她長而密的睫毛在他指尖輕輕顫動。

随着一聲巨響,雲韶下意識縮在李珹懷裏。眼前的束縛不在,擡眼望去,絢爛的煙花劃破夜空綻放成無數璀璨的光點。

五彩斑斓的顏色在天空中短暫彙聚又紛紛落下,交織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她看的有些癡迷,連李珹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都沒注意。

“李珹,你說什麽?”

“我說......”李珹捧起她的臉,濕潤的睫毛在煙花籠罩的陰影下顯得格外濃密:“此生固短,無你何歡。”

*

梁公公從太和殿出來沒有回到掌事太監的住所,而是回到自己在宮外的宅子。

他冷眼瞧着窗外,家家戶戶熱鬧非凡,沉浸在新年的喜悅裏。思緒飄到十幾年前,他也曾跟家人度過這等溫馨的時日。

梁公公對着鏡子端坐許久,緩緩撕下了左臉的人皮面具。傷口早已愈合,半張臉的疤痕卻依舊隐隐作痛,大火帶來的的仇恨依舊在他心裏生根發芽,蔓延成蒼天大樹。

他從盒子裏拿出一個天青色瓷瓶,不斷摩挲着。

李珏到現在還以為是自己氣死了先帝。無人知曉,正是這瓶斷腸草讓先帝龍馭賓天。

十年前的渭州大火,又有多少人還記得呢?

這些年來他隐藏的很好,父母賜予他一雙褐色的眼睛,宮裏無人知曉他是突厥人與中原人的後代。

一陣爆竹聲響起,梁公公捏緊瓷瓶,望着窗外璀璨的煙火喃喃道:“要變天了啊。”

【作者有話說】

注:此生固短,無你何歡。是我很久之前無意中記下的一句話,查了資料沒有找到出處。

關于暖鍋的解釋來自百度搜狐新聞~~

過渡章節!

這天氣出門太太太冷了,大家注意保暖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