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 失蹤

51   失蹤

◎你若回不來,我就改嫁。◎

雲韶曾聽李珹講述過陸七的故事。

陸七是南诏國一個大家族的小公子,自幼對藥草感興趣,十六歲那年因為貪玩偷偷溜出去到各國游歷。

一別多年,再次回到家中,他的家族被仇敵血洗,親人們的性命無一幸免。

他僥幸逃過一劫,帶着對家族的愧疚和對仇敵的仇恨,不得不改名換姓,踏上逃亡之路,最終流亡到了大越。以“陸七”這個化名繼續生活,掩藏自己的真實身份。

無人知曉他真正的姓名,從此世間只有陸七。

秦劍帶領的大部隊還沒有到,其餘人或多或少地受了傷。李珹的腳步朝着陸七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回過頭來,對上雲韶濕漉漉的雙眸。

“去吧,我們等你回來。”雲韶沒有阻止,陸七對他們二人皆有救命之恩,她知道李珹一定不會棄他于不顧。若如此,那就不是她了解的李珹。

天地俱寂,只有落雪沙沙的聲音。

李珹終于在雪洞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陸七。

陸七見到他,幹裂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你不該來的。”

李珹身形緊繃,沒有說話,費力挪開了壓在他身上的雪塊。衣衫早已濕透,冰雪浸在大氅裏變得愈發沉重。他解開氅衣丢到一邊,雙手已然凍得紅腫。

陸七艱難挪動了下身子,懷裏還抱着那株天山雪蓮喃喃道:“其實我一開始接近你就是懷有目的。”

“當年救你并不是偶然,而是我看到了你身上帶有明王府的腰牌,故意接近,尋求庇佑......”

李珹對他的話并無驚訝,語氣生冷道:“你少說些話,還能省點力氣。”

山中大雪的沖擊迎面撲上李珹的臉龐,刺骨的寒冷讓他腦海霎時清醒。

“君子論跡不論心,我不在意你內心所想。你救我是事實,既如此,你就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李珹攙扶着陸七艱難下山,四周的空氣仿佛都在凍結,陸七的四肢因長時間暴露在嚴寒中而變得僵硬。

腳下的雪地滑膩不穩,李珹嘴唇緊抿,臉上泛着蒼白,心中只有一個信念。

他要活着帶陸七離開,不然夫人又要哭鼻子了。

轟隆一聲,天旋地轉,兩人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李珹醒來時渾身劇痛呼吸困難。擡眼一看,陸七匍匐在他身上,用身體替他擋住了落下的山石。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眼看着就要昏睡過去,迷茫間他好像看到雲韶俏麗的身影朝他而來。

小娘子将一枚小巧的黃色護身符放在了他身邊,随後轉身離開。

心口貼着那枚繡着白鶴的香囊,卻沒由來的酸澀,他想開口喉嚨像被風雪堵住一般發不出聲音。

*

秦劍的一隊人馬終于在天黑之前趕到了昆侖山下。

李珹遲遲未歸,雲韶眼眶發紅,強撐着将這邊受傷的人安排的井井有條。

“王妃,已經派人去尋了......王爺不會有事的。”白露心中一陣酸楚,瞧着自家王妃蒼白的臉色,知曉她心中一定比誰都着急,可她為了顧全大局沒有流露出半點情緒。

雲韶望着山那邊的情況,袖口被她揪的發皺。盡管面上裝的再鎮定,依舊控制不了自己去往不好的方向猜測。

山脈的輪廓在月色中顯得愈發模糊。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牽過馬匹跟在上山救人的隊伍後面急速前行。

“王妃......”

秦劍生硬的面孔難得流露出情緒:“山路危險,王妃不可以身犯險。”

雲韶沒有理會衆人的勸阻,将長發簡單束起,紅色的發帶在這夜色中格外鮮豔。

她忽然覺得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麽大度。

死過一次的人,還是會很怕死。

但他們可以等,她等不了,這樣極寒的天氣凍上一夜是會死人的。

雲韶睫毛挂了一層冰霜,一身大紅披風,騎馬行在荒蕪的雪地。周遭一片死寂,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再無其他。

她漫無目标地大喊:“李珹,你在哪......”

“你若回不來,我就改嫁。”

“我才不要傻乎乎地殉情,你想得美!”

“你說過會彌補我的......”

風雪嗆進胸腔,止不住地咳嗽。

李珹感覺聽到了雲韶的聲音,從夢中驚醒過來,周圍冷風如刀刃般刺入骨髓。

陸七依舊昏迷不醒,李珹撫上心口,感受到那枚香囊的存在,用盡全身的力氣艱難起身,雙手不停扒開壓在身上的積雪* 。

迎面撲來寒風,他臉頰被凍得生疼,打開香囊,黃色護身符躍然而現。

他終于明白了一切。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不遠處見到一道道火光,李珹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拖着陸七的身體大聲呼喊。

“是王爺,王爺還活着!”

“快去通知王妃!”

李珹的意志力在見到雲韶的那一刻瞬間消散。

他捏着香囊低頭靠在她的肩頭:“我回來了......”

雲韶抱着他冰冷的身體,眼淚決堤般流出:“不能睡!你給我好好活着,我們說好一起回長安的。”

“你死了我就去找蒙其,再不濟還有重則......”

滾燙的淚水滴在李珹身上,他艱難睜開眼,語調喑啞:“你還真是知道怎麽刺激我。”

李珹抹去了她的眼淚:“對不起,我來遲了,讓你苦等這麽久。”

“這一世,換我來找你......”

*

陸七背上的傷勢較重,整日只能趴在床上,形容狼狽。

他可算是知曉這天山雪蓮為何如此名貴,這般艱難采摘,差些連小命都丢了,捂在懷裏旁人連看一眼都不給。待身子能下床走動就開始繼續鑽研他那“起死回生之藥”。

李珹整個人清減了一圈,又因在病中,臉色不太好看。好在身體底子不錯,回到王府休養幾日便恢複如常,很快添了些許生氣。

雲韶依舊覺得他大病未愈,眼中滿是擔憂,生怕他再度病倒。整日親手為他喂飯,溫柔擦拭他的身體。

李珹被她照顧的舒服,便沒有坦白的意思,心安理得接受這一切。

自打他回來,從長安來的信件多到數不勝數,朝中大臣心思活泛,隐約有試探他是否有奪嫡之意。

以張首輔為首的文臣多次進言勸阻李珏修建烽火臺,可均被李珏一一駁回,甚至當衆斥責。

李珏不知聽信何人讒言,如今迷上了天象,從宮外請來一批“天師”入宮,準備在烽火臺竣工之後修建一座極樂宮。

雲韶點燈熬油替他将那些信件一一回複,手腕累的十分酸痛。

李婳來信,她得知梁公公的真實身份後便連夜入宮,不料被禁衛軍攔在昭和殿門前不準任何人進去。

據她所言,李珏已經多日未理朝政,全然不是往日的作風,如今更是連她這個親姐姐都拒之門外。

李婳懷疑,李珏很可能已經被梁公公控制。

二月初一的接風宴,多半是鴻門宴。

李珹覺得有些躺着有些僵硬,站起來想活動一下,被雲韶一掌按回床上:“別動。”

一股奇怪的藥味傳來,雲韶端着一碗黑乎乎看不出什麽的湯藥喂到他嘴邊:“先把這個喝了。”

湯藥的味道實在有些難以下咽,李珹不禁皺了眉頭:“這是何藥......”

“阿膠啊,女人補氣血的,想來男人也可以用。”雲韶低頭聞了聞,許是她喝慣了,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李珹面色瞬間精彩萬分。

他覺得自己倒是也沒有虛弱到這個地步,正欲開口拒絕,就見雲韶直勾勾盯着他。那眼神好似在說,若是不喝就要了他的命。

李珹身形一頓,在夫人生氣和自己喝藥之間選擇後者,咬牙将藥汁一飲而盡。

實在是難喝。

雲韶又塞給他一塊蜜餞果子笑道:“吃這個就不苦了......小時候我生病喝完藥都會吃這個。”

李珹想起那個前世夢,神色動容,握住她的手打開那枚白鶴香囊:“這是當初靜慧師太送你的護身符,為何......出現在我身上?”

見他終于發現了,雲韶臉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你整日打打殺殺的,比我危險多了。”

“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夫人十分貼心?”

李珹望着她的笑容喉結滾動,目光游離在她臉上,跟記憶裏那個紮着雙髻的小娘子重合在一起。

“蜜餞......不夠甜.”

雲韶歪頭疑惑:“怎麽會?”她随手拿起一個蜜餞放入口中,嘴角含着幾分調皮的笑意:“很甜啊……唔……”

話音未落,蜜餞的甜味在她舌尖蔓延,随着細密的話音被吞入腹中。

許久沒有這樣動情的深吻,兩人額頭相抵,彼此的呼吸交織在一起,臉頰上都泛起淡淡的紅暈。

李珹垂下眼睫,将她摟入懷中:“能有此生,倍感幸福。”

雲韶失笑,摸了摸他的額頭,确認沒有發燒後笑道:“你我二人都成婚多久了,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晚了些?”

心跳在懷抱中交融,李珹手臂驀然又收緊了一些,緩緩開口:“長安的春天快到了,我們回去看梨花吧。”

【作者有話說】

注: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出自辛棄疾的《鹧鸪天·代人賦》

小虐怡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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