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聽到了嗎

第4章 聽到了嗎

好劇謝幕,曲終人散。

謝默之卻沒有想霍聞生為何還在這裏。

人人都曾說霍聞生是謙謙公子,但他身上同時擁有與生俱來的威嚴與氣場,會壓得人心頭一顫。

謝默之垂下眼眸,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他沒有埋怨錢叔的疏遠與針對,也沒有為霍聞生解決隐患而找理由辯解。

他了解霍聞生只看結果的原則。

而結果就是他食言了,沒有做到形影不離,即便霍聞生要與他解除合約,哪怕他心裏有再多不舍與不甘,謝默之也認了。

“對不起。”

“下不為例。”

兩道聲音再次默契地撞在一起。

謝默之擡起眸,暗淡的眸光瞬間亮了起來,裏面隐隐有光在閃,不敢确定問:“合作繼續?”

霍聞生凝神着謝默之,琥珀色的眸深邃而迷蒙,讓人猜不出情緒。

良久,他才開口道:“當然,我可以給你機會,但也希望你能堅定地站在我身邊。”

謝默之很少露出呆愣的表情,但霍聞生嗓音溫和,像一潭清澈的清泉,流淌他的四肢百骸,驚動他的一心一弦。

話說得暧昧,但謝默之知道對方只是不想他掉鏈子,能好好地履行合作。

他頭腦清醒道:“我會的。”

緊接着,推門聲打斷二人的對話,錢叔将找到的袖扣遞給霍聞生後,毫不掩飾地掃視謝默之。

謝默之收回落在霍聞生手腕上的目光,便見錢叔橫眉豎眼,像是一座即将爆發的活火山。

他沒給人噴發的機會,話鋒一轉道:“霍先生,傷口需要換藥了。”

霍聞生應了聲好,幾分鐘後,三人回到十樓。

謝默之先回自己的房間取醫藥箱,錢叔則推霍聞生進了隔壁套房。

進了屋,錢叔擰着眉心道:“少爺,謝默之心懷不軌,這樣的人不能留。”

霍聞生撩起眼皮,“心懷不軌?”

“他一個alpha,背地裏偷看您好幾次!”

錢叔忍不住打小報告,直覺告訴他,謝默之的眼神裏一定藏着什麽。

霍聞生若無其事笑道:“那又怎樣?我也悄悄看了他幾眼,也是心懷不軌?”

“……”錢叔無語凝噎半晌,一臉焦急道:“少爺,防人之心不可無,您易感期的事覺不能再發生。”

“錢叔。”

霍聞生平靜的聲音帶着幾分威嚴,又有幾分警告。

易感期的事是霍聞生的禁忌,任何人不能問,更不能說,錢叔額間冒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僭越了,但直覺告訴他謝默之絕對目的不純。

霍聞生背坐在落地窗前,正午陽光照亮人的背影,卻沒有傳遞溫暖,多了幾處高處不勝寒。

“謝默之對我有用,別再針對他。”

“少爺,集團有那麽多好醫生,不缺他這一個。”

“但秦老的徒弟只有一個。”

霍聞生薄唇輕啓,點到為止。

錢叔的話戛然而止,他的心情有些激動,又有些不可置信,因為找了多年杳無音訊的人,其實就在眼皮子底下工作,怎麽看都覺得奇怪。

“您确定是他嗎?”

“還沒驗證,不過……”霍聞生靠在椅背上垂眸看了看手邊的節目單,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沉着冷漠,仿佛一只睥睨衆生的獅子,靜靜等待獵物漏出破綻,“總有裝不下去的時候。”

換好藥後,霍聞生想去餐廳吃午飯,謝默之以為錢叔會攔着他,結果對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面色随和地勸說他陪霍聞生去。

怎麽看,都像一場鴻門宴。

謝默之既來之,則安之。

不同于早上去的自助餐廳,他們來的是一家高檔西餐廳,只有VIP可以進。

映入眼簾的是明亮的水晶燈,照映精致華美的巴洛克裝修,寸土寸金盡是奢華,優美的小提琴緩緩飄來,也為整個餐廳營造一種輕松愉悅的氛圍。

然而,謝默之的心情一般,因為自他們進來後,坐在餐廳裏衣着華貴的臭蟲們,毫不掩飾地打量霍聞生,眼神充滿揶揄與玩味。

一道道精心制作的菜肴被端上桌,鮮嫩多汁的牛排咬在嘴裏,謝默之卻如同嚼蠟。

“不合胃口嗎?”霍聞生溫聲詢問。

謝默之回過神,連忙搖頭否認。

“那有什麽忌口嗎?可以發給我,之後也好讓錢叔單獨準備餐食。”

霍聞生拿出手機,詢問謝默之的通信號。

謝默之的喉結滑了滑,很快好友列表裏多了一個手繪花的頭像,還未上色,看起來有些黯淡無光。

是新換的頭像。

“這是我的私人號,以後有事可以随時找我。”

“好的。”謝默之微微點頭。

接着,陷入詭異的安靜,似山雨欲來的前兆。

霍聞生食指輕敲桌面。

謝默之意識到他有話要說,便擡起眸,結果呼吸一滞。

夏日波光灑在霍聞生的側臉,雙眸閃着金色微光,像一顆晶瑩剔透的琥珀,散發溫柔的誘惑力,光影都為之着迷。

謝默之差點溺死在這眸光裏,霍聞生對未來伴侶的內心翻湧毫無察覺,他說道:“方便的話,可以把秦先生的聯絡方式告訴我嗎?未來我們的婚禮,我想請他當證婚人,畢竟也是因為他,我們才能走在一起。”

“……”

一番話聽着不失禮貌,但每一個字像扇在謝默之臉上的巴掌,明明是充滿利益的交易,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試探,明明是出自心上人的不信任,而他只能假裝冷靜道:“老師為人低調,注重隐私,私人號碼在沒有經過他同意之前,我無法私自給你,實在抱歉。”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霍聞生歉意一笑,平和的聲音帶着幾分深不可測道:“謝醫生可以提前告知秦先生,我親自登門拜訪,以表邀請他的誠心。”

“……”

“怎麽,這樣也不方便嗎?”

“……”

“如果有難言之隐,可以對我說。”

霍聞生好整以暇地看着謝默之。

裹在修養外表下的軟刀子,刀刀戳中要害,像要戳穿謝默之身上虛假的外衣。

謝默之恍然隔世,想起年少時的霍聞生似春日暖陽裏的清風,吹拂萬裏河山,連陰暗處的一塊石頭,也能被恰到好處的溫潤包裹。

但後來謝默之這塊頑石才明白,溫柔的本質是理性,理性的本質是冷漠,所以當溫柔與冷漠這兩種特質出現在霍聞生身上,其實并不算意外。

就像現在,謝默之越是難堪,越是理解霍聞生的試探,但他沒辦法坦誠相告,因為他的苦衷是陳晚。

“我會轉告老師,三天內給您答複。”

霍聞生挑了挑眉,水晶燈下的琥珀眼變得深邃,仿佛能透視人心,令人無所遁形。

謝默之表現淡定,沒有露出半分馬腳。

霎時,周遭躁動的聲音,轉移了二人的注意力。

順着賓客的視線,謝默之看見幾位西裝革履的alpha包廂走出來,耳畔傳來議論紛紛的聲音。

“亞隆的葉總怎麽和沈家兩兄弟在一起?”

“還不是因為夏爾港口那個項目,沈家的建材想入股分羹,沈良廉處事圓滑,把葉總哄得稱兄道弟,項目八成能成,最近別去招惹沈家。”

“沈家使得都是些旁門左道,要是那位……沒出問題,哪輪到的沈家嚣張,可惜啊,天妒英才。”

那位不用提名字,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是誰。

落在霍聞生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皆是赤裸裸的惡意,謝默之眉目一冷,聒噪的氛圍不想多待半天,低聲詢問霍聞生接下來想去哪裏。

“噓,沈良正來了,你看他昨晚在十八樓玩車差點出人命,卻依然談笑風生,可見沈家有多無法無天。”

“那可不,曾經的天之驕子看見他們都繞道走,我們多一事也不如少一事。”

被曲解用意的謝默之:“……”

霍聞生面色不改,流言蜚語從來無法真正傷害他,禮貌紳士地沖謝默之招手。

謝默之俯下身,聽他平靜溫柔地說:“去18層。”

幾分鐘後,他們在VIP電梯口與葉涅夫等人碰面。

葉涅夫饒有興致地盯着謝默之幾眼,随後又看向霍聞生笑道:“霍生,能在這裏遇到你是我的榮幸,有時間的話可以談談合作的事?”

霍生是霍聞生年少成名的敬稱,可在車禍發生後,很少有人這麽稱呼霍聞生。

自從被自家人剝離權利中心後,再加上身體原因,霍聞生不得不放棄建造船舶的理想,逐漸淡出大衆視角。

但只有少部分同行知道,霍聞生近些年經營的建材生意,接了幾單紅頭招标的項目後,逐漸在連城站穩腳跟。

沈良廉不是傻子,葉涅夫這個狐貍吃着碗裏看着鍋裏,這無異于打他的臉,但為了夏爾港口的項目,他沒辦法撕破臉,只能虛情假意寒暄。

“霍二少,最近身體如何?”

霍聞生禮貌一笑,回了一句不錯,便轉眼看向葉涅夫。

“不好意思,安德烈先生,我只會走合法程序,競标夏爾港口這個項目。”

葉涅夫讪笑一聲,表示理解。

“霍聞生,你裝什麽?”

夏爾港口的項目,是他哥的心血,沈良正無法容忍霍聞生這個殘廢,竟用高高在上的态度陰陽他哥。

見沈良正氣急敗壞沖出來,謝默之當即擋在霍聞生身前,動作快地像一陣風,目光狠絕又陰冷,像是要把來人撕碎。

霍聞生眸光一閃,琥珀眼落在眼前人身上,突然有種被保護的感覺。

“霍聞生,你都殘了還有人護着你?”

沈良正停下腳步,不懷好意地掃視謝默之幾眼,嗤笑道:“還是alpha,原來霍聞生你喜歡雙A戀,早說啊,我也能……”

幹你。

這兩個字沒有說出聲,畢竟葉涅夫在場,沈良正也不能太放肆。

但這已經夠羞辱人了。

謝默之看得清清楚楚,他無法容忍霍聞生被如此冒犯,胸膛極速起伏,壓抑的憤怒之火化為實質,在即将爆發時,有人握住他顫抖的手,動作輕柔,似是安撫。

他瞬間熄火,詫異地看向霍聞生。

霍聞生莞爾道:“沈總的弟弟真性情,很有意思。”

沈良廉眼皮一跳,本能預感霍聞生不會說出讓他喜笑顏開的話。

“很感謝令弟的擡愛,”霍聞生雙手合十,慵懶地搭在膝蓋上,不緊不慢道:“不過強調一點,霍某不是垃圾桶,更沒有撿有害垃圾的癖好。”

沈良廉按下暴跳如雷的弟弟,臉都青了:“哦?是麽,說不定哪天落魄了,也由不得你。”

饒是脾氣裝得再好,沈良廉也忍不住用話刺人。

霍聞生點頭:“你說得對。”

沈良廉:“……”

看見沈良廉吃癟的樣子,謝默之不自覺勾起唇角,耳邊聽到霍聞生喊他的名字,垂眸看見對方一臉真誠道:“真有那一天,謝醫生養我。”

謝默之呼吸一滞:“啊?”

霍聞生不可置信:“你不願意?”

謝默之:“……”

他呆愣幾秒後,配合演戲,卻字字真心道:“願意的。”

輪椅上的霍聞生直起腰身,不失禮儀地擡起下巴,眼裏閃爍自豪的光,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聽到了嗎?”

沈家兄弟:“………………”

【作者有話說】

霍嬌嬌:我就算吃軟飯,軟飯吃一輩子,也絕不撿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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