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明明是他叫我出來的, 然後又把我甩了?”
諾森集團旗下的長泰私立醫院面向的是高端客戶,一人一間寬敞安靜的獨立病房,生活設施齊備, 陽光透過拉開的窗簾灑進室內, 色調淡雅溫柔, 桌上擺着盛開的非洲菊和扒皮切好的柚子橘子等水果,能最大限度給人一種在家般寧靜舒适的感覺。
沈若雨原本能紮起來的馬尾辮已經剪成了像男孩子酷酷的短發,和簡姝上次見面相比人也蒼白消瘦了不少, 不過精神狀态還不錯, 正坐在桌子前聽網課,時不時撐着腦袋發發呆或者從桌上叉幾塊水果吃, 看上去沒有怎麽被生病影響到。
簡姝回家後越想越氣待不住幹脆來醫院探望妹妹,看見沈若雨這個狀态多少放下心來。
妹妹在前面學習,她和沈若禾兩個人坐在椅子上小聲叭叭聊天。
沈若禾:“那還不是你自己嫌別人煩的嗎?怎麽人家一冷淡一下,你就急了。”
簡姝:“我急了嗎?我為什麽要急?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急了,我根本就不急。”
沈若禾點點頭:“你急了。”
簡姝:“我沒有。”
“你就別在我這兒死鴨子嘴硬了。說真的,”沈若禾一邊扒着橘子皮一邊說,“你這樣不回應肯定是不行的。任何事情都是有限度的。你要是再這麽拖下去, 本來人家還抱着一腔熱情來, 你想, 人家卡總是多優越的背景條件,找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偏偏在你這兒低三下四, 愛而不得,時間一長, 保不齊人家就覺得沒意思一死心再也不糾纏你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簡姝兀自嘴硬:“那不是挺好, 給我省多少事。”
沈若禾嘆了口氣搖搖頭,剛想把十面開花剝好的橘子塞嘴裏被簡姝整個搶走了。
“姐姐,你們是在說幫我轉院的那個很帥的哥哥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沈若雨湊了過來,眼睛裏撲閃着某種求知的好奇和渴望。
簡姝輕咳了一聲:“你課都聽完了?卷子也寫好了?趕緊休息會兒,別累着。要不要吃點什麽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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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雨盤腿坐上床,沈若禾趕緊扶她一把怕她摔着。
“那天我都看到了,”沈若雨笑嘻嘻的,“他和長泰醫院的領導說話,人家叫他卡總,我搬過來之後,一直跟在他身邊那個金發的外國小哥哥還來看過我呢。”
她怎麽不知道?
簡姝和沈若禾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沈若禾顯然也是不知道裏德森還讓人來看過若雨這回事,也是一臉茫然。
簡姝:“他來過?那他說什麽了?”
沈若禾也忍不住道:“你轉院那天我不是也來了嗎,我怎麽沒看見?”
“姐你值班來的這麽晚,人家早就走了。”沈若雨皺起臉表達了一下對她姐工作太忙顧不上她的不滿,随後回憶着,“那個外國小哥安慰我說讓我不要害怕,在這裏好好治療,肯定會沒事的。媽媽還感謝他呢,說要請他們吃飯,他說不用不用。”
沈若雨模仿着當時大人的語氣,臉上的神情頗有幾分狡黠:“後來我問媽媽那個和院長說話長的賊好看的哥哥是誰啊,我媽說,”
病房裏的兩個人四只眼珠子都落在了簡姝身上,簡姝面不改色吃橘子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沈若雨吊足了胃口這才叉着腰學她媽:“我媽說,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聽!”
“不過我知道,那個哥哥是簡姝姐的男朋友,不對,追求者,哦等等,現在應該叫前夫哥,對不對?”
簡姝差點噴了:“你小孩子從哪裏知道的這些東西?”
“姐,我是十六歲,不是六歲,都上高中了,還有兩年就成年了,我不懂這些才奇怪吧。”沈若禾湊吧湊吧挪了過來,“我覺得那個哥哥挺好的啊,我和他都不認識他都願意幫這麽大一個忙,那還不是看在姐你的面子上,所以姐,你到底有哪裏看不上他的啊。”
不是,現在的小孩都這麽早熟的嗎,簡姝依稀還記得沈若雨還是小小孩時候的樣子,怎麽一晃眼這都能一起探讨感情問題,偏偏她親姐還跟着幫腔。
沈若禾:“就是說,你看我妹都比你懂,你好意思不。”
簡姝:“那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
沈家兩姐妹對視一眼,沈若雨老氣橫秋地一攤手:“當然是直接打直球啊,用成年人的方式,三步走,聊天吃飯然後唔唔唔……”
“行行行,”沈若禾捂住她妹妹的嘴,“你簡姝姐懂這個,比你懂,不用你教。”
“只不過嘛,現在某些人怕是沒有四年前的膽子了是不是。”沈若禾朝簡姝擠眉弄眼,簡姝直接把手裏剩下的橘子皮朝她丢了過去。
“激将法沒有用,成年人的任何決定都要深思熟慮,怎麽能熱血一上頭幹這麽沖動的事呢。”
簡姝還振振有詞,沈若禾剛想說“你四年前沖動的時候不也成年了嗎”,話還沒出口就被簡姝的眼刀殺了回來。
沈若禾舉手投降:“随便說說的,還是看你,要麽你從一個低難度的入手,先去關心一下人家的傷,問問看拆線後有什麽不良影響?”
關心一下裏德森的傷倒是可行,怎麽說他對沈若雨的事這麽上心,她可以順帶着感謝一下。
回了家一直耗到大晚上的睡覺時間,簡姝才終于下定決心給裏德森主動發了一條問候。
然而等了大半晌,等的她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也沒等到一條回複。
簡姝這下睡不着了,直接從床上爬了起來,看着近一個小時前的消息記錄越看心裏越不爽。
她真是受夠了男人這種忽冷忽熱的态度,簡姝在心裏罵完自己真是半點都沉不住氣,還是套上衣服出門直奔對面裏德森家去了。
裏德森家的房卡還在她這兒。
為了防止自己半路後悔,直到一鼓作氣刷開裏德森家的門沖進去後把門關上,簡姝這才有功夫停下腳步歇口氣。
裏德森家裏的燈全都暗着,落地窗外的夜光也只能隐隐照亮室內的半邊輪廓,一片靜悄悄的,聽不見什麽聲響。
這個點難不成裏德森出門去了,不在家?
簡姝看了一圈沒發現人影,往裏走了幾步,直到來到主卧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半掩着的房門。
卧室裏只留了床邊的一盞小燈,朦胧的燈光拖長成寂靜的餘輝,浴室的門關着只不過依然沒什麽響動。
人該不會在浴室裏吧?
簡姝站在浴室門口有些拿不準主意自己是不是該打開門确認一下,要是裏德森在豈不是很尴尬,但要是不确認一下這黑燈瞎火的又不回她消息,鬼知道人跑哪裏去了。
正猶豫不決之際,浴室的門忽然從裏面開了,反倒吓她一大跳。
男人顯然是剛沐浴過,只在腰際以下搭了一條毛巾,未完全擦幹的水珠從發梢滾落到鎖骨,在肩胛的疤痕處停留片刻,随後沿着胸肌腹肌線一路向下,隐沒入雪白的毛巾裏。
比起平日裏西裝革履一絲不茍的淩厲,現在更多了幾分居家的随意野性。
一開門就看見簡姝站在他浴室門口,裏德森倒是沒有顯出意外,随意往後捋了把頭發露出鋒利精致的眉眼,格外平靜道:“這麽晚了,有事?”
男人高大的身軀正站在她面前,簡姝努力讓自己堅持在原地站的筆直,視線克制地落在他臉上不往下看,抿了抿唇:“怎麽不回我消息?”
“我也不是24小時都看手機,總要允許我錯過一些消息吧。”裏德森擦過她的肩膀出了浴室,水汽微微蹭濕了簡姝散開的發絲,在房間裏的深色軟椅坐下,戴上洗澡摘下來的金絲眼鏡,随手擰開茶幾上簡姝也看不明白從哪裏進口的高級瓶裝水喝了一口,“就為了這個?”
簡姝看向裏德森,太過于模糊的燈光讓她無法看清隐沒在黑暗裏男人臉上的神情。
“我下午去看了若雨,她說你有特意派人關心她,想來謝謝你。”男人聽了沒什麽反應,簡姝頓了下,“你的傷拆線之後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嗎,聽沈若禾說有的人拆完也會有不良反應。”
察覺到男人聽了她這話後神情似乎有些似笑非笑,簡姝道:“畢竟……”
“畢竟我是替你擋刀才受的傷,你心裏總是過意不去的。”裏德森重複了一遍她白天說過的話,冷冷道,“這話你已經說過了。”
“卡諾爾裏德森,非要這樣嗎。”本來今天就憋着一肚子怨氣,現在聽裏德森明顯陰陽怪氣,簡姝耐不住了,“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男人喝水的動作停了下來,黑暗裏一股無形的壓迫力驟起,絞的簡姝呼吸都不由得慢了片刻。
就在簡姝以為男人怕是要暴起,她連當初下定決心不幹人事甩人的那一刻都沒有像現在這麽擔心過裏德森會不會被她氣死以及自己的生命安全,夜色裏她明顯聽到男人深呼吸了兩次勉力壓下怒意,礦泉水瓶在他手裏驟然發出危險扭曲的吱呀聲。
有那麽一瞬間簡姝真的覺得裏德森可能會不顧一切沖上來掐她,但是男人在最後一刻還是忍住了。
“你走吧。”
“出去。”
聽得出來裏德森已經在努力壓制了,但是尾調的緊繃和語氣還是沒能平靜下來。
簡姝皺了皺眉:“我們能不能坐下來好好……”
“簡小姐,如果我記得沒錯,一直以來對我避之不及,說希望我不要打擾你原本生活的是你,你不想再考慮過去的事情,那好,如你所願,我也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人,現在又來找我做什麽?”
“你這樣的行為可能會讓我産生某種誤會。”裏德森的聲音冷的仿佛能碎裂一切。
他到底在發什麽脾氣,他不回消息,她來關心一下他的傷這也有錯嗎。
簡姝忍不住了:“好歹也是舊相識,這和……”
裏德森不想聽了站了起來,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壓迫感急劇逼近:“簡小姐,如果你沒有想清楚,只是大晚上的一時興起,恕我沒有四年前那個時間和精力陪你再玩一次熱戀分手的戲碼。”
“要是為了你那個妹妹的病或者保住項目,也用不着對你看不上甩了的前男友過度熱情。我說過既然答應了幫忙,就不會在這一方面為難別人。從不食言。”
雖然離得極盡,卻錯開半個身位站立,只剩眼角的餘光能看到互相鋒利冰冷不肯相讓的側臉線條,然而在床頭餘燈的拉扯下倒映在牆上的影子卻格外親昵交纏,分不出彼此。
“好,很好。”簡姝差點被裏德森氣笑,這回語氣也徹底冷了下來,點頭,“卡總想的比我還周到,既然有卡總的承諾那我就放心了。如你所願,以後沒事不用見了,有事也不用再見了。”
簡姝毫不猶豫扭頭就走,卻沒走成,胳膊被人用力一拽便失去了平衡,跌在一個炙熱滾燙的懷抱裏,天旋地轉之際,簡姝只來得及感受到自己似乎被丢在了柔軟的床被中,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迎上了男人熾熱激烈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