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簡姝生病了。
自從進禾盟上班以來基本沒有怎麽休息過, 這些年做律師的工作量一直過于飽和，幾乎是搏命拼工作，加上近期同時操心的事情太多, 出差城郊市中心來回跑, 被傻逼客戶一折騰, 身心俱疲，人一下子虛了起來，這一病可謂是驚天動地。
回家的當天晚上就開始發燒, 裏德森照顧了她一整夜, 一直到天亮高溫才終于退下去了點。
“來，稍微喝點。”
裏德森端着碗, 溫度剛剛好的雞絲香菇粥飄散着精心熬煮後勾人的香氣，簡姝皺着臉把頭扭到一邊：“不想吃，吃不下。”
裏德森耐心道：“必須吃一點，不吃東西胃會受不了。”
“我不要吃，你去，”簡姝頓了頓，發燒後的腦子有點不清醒, “你去把我電腦拿過來, 我要上班。”
“你現在上什麽班？”裏德森差點氣笑, “生病了就好好躺着休息。”
簡姝閉着眼睛，嘴上依舊堅持着, 伸出一根手指戳裏德森, 催他趕緊動起來：“我不能休息，我還有好多工作沒做完, 客戶都催呢，我手機上肯定又是一大堆未讀消息。你快點, 幫我把電腦拿過來，我要起來改合同。”
“不可能。”裏德森絲毫不為所動，冷酷道，“要麽起來吃飯，要麽就躺着休息。”
“裏德森！”簡姝睜開眼，試圖兇神惡煞瞪着男人，奈何她現在生着病氣勢實在不足，只能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知道的，有些工作根本不能等，我就幹一會兒，馬上就好。”
“沒什麽工作不能等的，是你的命重要還是工作重要？”
“你不懂，我現在是上升的關鍵時期，要是幹的好明年說不定能升上合夥人，你說我才工作五年就在禾盟升上合夥人，三十歲前一級律所的合夥人，整個撫海你放眼看過去，誰比我能打？”簡姝明顯是發燒發嗨了，臉色暈紅，轉過臉來，滔滔不絕開始給男人普及她這幾年工作上取得的偉大成就。
裏德森讓簡姝靠着軟墊稍微坐起來點，在她沉浸式描述自己的輝煌戰果時，附和着她應了兩聲，順便見縫插針拿勺子喂她喝粥。
“所以說，”簡姝徹底聊興奮了，“你現在知道我這個階段有多重要了嗎，臨門一腳，要是這個時候我沒有堅持住，那我前幾年的辛苦不都白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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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簡姝偏了偏頭，“真的吃不下了。”
一大碗的粥還剩下三分之一，裏德森見簡姝是真的吃不下了也不勉強，收了碗筷。
“電腦。”裏德森起身收拾東西，簡姝的眼神直勾勾的。
裏德森拿手背探了探簡姝的額頭：“溫度好像高了。”
“吃完東西體溫本來就會升高的。”簡姝半點都不會被糊弄，不滿道，“你不是學醫的嗎，怎麽用這種不科學的方法。
“你不給我拿我自己去了。”
簡姝對自己必須處理掉手上緊急事情的執念堪比那個時候裏德森被人砍了還要去公司上班，裏德森知道自己實在是制止不了她，只好妥協：“一個小時。”
簡姝想了想自己現在的效率還有任務量：“一個下午。”
裏德森直接轉身。
簡姝只好改口：“行行行，兩個小時，我盡量，行了吧。”
“兩個小時，不舒服了立刻休息，我看着你。”裏德森嚴肅道，替她拿來了工作電腦。
簡姝嘀咕着裏德森有什麽立場嫌她工作多，也不知道當初一天都不休息就接着上班去的是誰，低頭抓緊時間處理手頭上各種各樣的事情。
一旦踏入社會，身不由己的事那可太多了，帶病工作基本就是毛毛雨範疇，她本來也不是什麽大病，只是長時間積勞的體虛罷了，更何況裏德森給她支了放在床上的工作桌方便她看電腦，手邊溫水水果準備的一應俱全，擡手就能拿，沒有任何需要她額外操心的地方。
裏德森坐在房間一旁的軟凳上，開着電腦顯然是一邊盯着她一邊也在争分奪秒處理工作。
一個半靠在床上，另一個坐在椅子上，雖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沒有任何交流，這場面卻讓簡姝覺得無比安心。
簡姝放着那些排着隊伍等待修改的文件，沉浸在這種讓她舒緩的氛圍中不由自主發了會兒呆，看着電腦桌上的時間一點一點向後延，再不開始工作就真的處理不完了，這才打了個激靈收攏住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上。
都是些老客戶催着讓她幫忙審合同之類的活，不難但是很繁瑣，尤其現在客戶個個都像催命鬼似的讓人喘不了一口氣，簡姝好不容易處理完，寫完要提交給法院的取消律師代理的申請，眼神朝裏德森那裏瞟了過去。
裏德森戴了他處理工作時常用的薄眼鏡，從眼鏡片裏偶爾閃過的弧光能看見應該是在看複雜的德文文件。
“怎麽了？”裏德森擡起頭。
簡姝猶豫了一下：“昨天那個人，他的案子我不打算代理了。”
其實這男的最開始騷擾她的時候她就想過要不要結束代理，奈何一方面抱着僥幸心理覺得正常人應該沒那麽大的膽子，一方面覺得這種案子半年內基本上能結束，要是不接對方鬧起來指不定要浪費自己多少精力最後還是接下了，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當初一開始她就直接不接觸了。
裏德森點頭：“嗯，你直接解除合同，之後的事不用操心了。”
裏德森在醫療領域的人脈廣闊，她本來代理莊有龍現在退出這個案子了，裏德森顯然是要找人站在醫院那一方。
原本醫院就是出于情面多賠了些錢，現在這個價格怕是要往下降了，不過随便這個案子怎麽打吧，簡姝懶得管了，她吃力又不讨好何必呢。
“工作結束了？”
裏德森走了過來顯然是要收她的電腦。
簡姝連忙一手護住：“等等，你公司的那些文件我還沒看完呢。”
“諾森的事不着急，一時半會兒做不完。”
“但是總得稍微寫一點啊，要不然到時候就我一個人進度最落後，同事會有意見的。”
裏德森挑眉：“我都沒有意見，他們有什麽意見。”
簡姝嘟囔道：“你不知道，他們意見可大了。”
律所的行業環境就是人擠人，除了自己都是來搶案源的競争對手，一旦工作落後創收不達标，總有人盯着你想使絆子，比如他們工作群裏，葉絮就是天天自己不寫還催他們的進度，甚至不是同行，隔壁的券商會計也想着所謂借鑒律師寫好的文件，一天到晚在群裏陰陽怪氣他們的工作量不飽和。
簡姝突然想起之前凱澤和她說葉律一天到晚借着工作的機會想去諾森的高層那邊刷點印象分，上一回裏德森去找她馬上就走了，葉律沒說上話氣了一整天的事情。
簡姝忍不住試探地問裏德森：“你覺得我們所的律師怎麽樣？”
裏德森邊收簡姝手裏的電腦，看了她一眼：“不錯。”
這一眼反倒看的簡姝自己有些心猿意馬，一不注意電腦已經不在自己手裏了。
“我是說除了我呢？從專業業務能力的角度來看。”簡姝咳了一聲，不經意提到，“比如葉絮？”
她上次好像和裏德森提過葉絮，裏德森的反應是查無此人，這才沒多久，簡姝本以為裏德森應該是和上一回差不多的反應，沒成想這一次裏德森把桌上的水遞給她，随口道：“她啊。”
簡姝接過水還沒喝，動作忍不住一頓。
這語氣……什麽意思？
裏德森沒說什麽，簡姝忍不住追問了：“怎麽？”
裏德森皺了皺眉有些不好評價，見簡姝好像很放在心上的樣子，只好措辭道：“能力一般，專業性不高，安德裏說她的文件每次都有很大問題，說了她兩回也沒怎麽改，事也比較多。”
何止事多，葉絮可是鉚足了勁要刷諾森總裁的，奈何裏德森一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根本不回任何消息，只好轉頭從安德裏那裏慢慢入手，安德裏平時跟着裏德森工作量就已經很飽和了，還要抽空應付這個女人，簡直煩不勝煩，偶爾和裏德森提到過，連帶着他也記住了這個姓葉的律師。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葉絮也算是達成了她的初步目标，在裏德森那裏挂上號。
“我下次讓安德裏說話态度好一點。”
裏德森以為是安德裏拒絕葉絮那些屁事時态度不太好，葉絮回去講給了簡姝聽，畢竟是同行，簡姝幫忙從他這裏打聽消息，簡姝完全不想裏德森有這種誤解，立刻道：“沒事，我和葉絮關系一般，她打擾你工作的話，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行。”裏德森從她手裏接過喝完水的杯子，“忙完了休息吧，等吃晚飯的時候我叫你。”
裏德森收拾了東西顯然是要把房間留給簡姝，簡姝看着他帶着工作電腦要出去，忍不住有些躊躇。
這不對，直覺告訴她裏德森的态度不對，明明今天一切都很正常，裏德森照顧她，說話做事都和往常一樣，但簡姝就是覺得有哪裏不對。
“你……”簡姝放在被子下的手握拳又松開，“你還要忙工作？”
裏德森站在門口，靜靜看着她等她的下半句話。
“你昨天用力，你的胳膊沒事吧。”
裏德森平靜道：“還好。”
簡姝聲音有些幹澀：“那也要注意休息，你傷口還沒好多久。”
見裏德森低頭敷衍地說了知道了，關上了房間裏的燈，就要帶上門，簡姝忍不住再次叫住他。
“我的意思是……”簡姝閉了閉眼，“我一個人睡不着，你……要不要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