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十有八九

第07章 十有八九

沈肆其實來了有一段時間了,在朱時語重心長勸說溫把酒語上課少鬥點地主的時候就來了,他過來只是想找一下班主任徐亦菲,沒想到會看到這麽叫人熱血澎湃的場景。

今天開學第一節體育課很無聊,跑了兩操場就是拿器材自由活動,打網球的打籃球的打羽毛球的,各種各樣。沈肆也不知道在這樣熱情運動的氛圍下,徐舉案怎麽就會朝他發來自由聊天球的。

“肆哥,我是發現了,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你看溫把酒那姑娘小模樣幹淨漂亮的,但是沒想到卻是個流氓!”

“果然啊!上次她手機掉了過來摸你口袋時我就覺得不對勁,她個老色胚果然是想要借機揩油!”

“我聽說她還有點收藏癖,喜歡收藏長得漂亮的人的東西,據說一中校霸就是因為不想把自己的衣服給溫把酒,才導致溫把酒獸性大發,直接扒了他的衣服還捅了他兩刀!”

徐舉案後來叽裏咕嚕又說了一通,沈肆沒仔細聽,就見他最後一臉像是送戰友去邊疆似的表情,多愁善感又充滿着一股舍生忘死的大無畏精神。

“肆哥,男孩子在外,你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

“……”

就算是發小,沈肆也快要受不了這傻缺了。

他這幾天沒睡好,開學第一天也沒什麽意思,幹脆找徐亦菲過來請個假回去,結果一來就聽到朱時勸溫把酒收心少鬥地主,他不過稍稍停了一會兒,多聽了一耳朵,就聽到這姑娘挑釁的發言。

态度散漫輕浮,卻又隐隐透着嚴肅認真。

兩個相互矛盾的特質卻在她身上完美體現,像是古代搖着折扇萬花叢中過的公子哥,故作風流,實則胸有溝壑萬千。

沈肆忽然想起寒假裏第一次見到溫把酒的樣子,穿着寬松的外套,頭發很短只到肩膀處,明明長着一副好欺負的幼臉,偏偏要裝作社會人來耍流氓要微信,根本不知道眼神裏的驚慌早就洩露了。

他只瞧了一眼便知道,不是來搭讪的,至少不是她自願來搭讪的。

後面的事情也證實了這一點,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她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從他口袋裏拿出手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自己是新東方分校的學生,還他媽的最擅長西紅柿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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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在維市這麽多年,還真不知道新東方的業務能力什麽時候這麽強了,把分校都開到維市來了。

後來他知道了,新東方分校就是合并後的實驗中學,西紅柿炒蛋高手就是隔壁一中赫赫有名的溫把酒,一個能在窗外自己聽自己流言蜚語聽得津津有味的流氓頭子。

不過現在,流氓頭子在看到他後竟然驚地直接站起來,站得很直,校服裙下的腿白淨細長,腿部肌肉線條流暢,腳踝很細,跟腱突出。

沈肆收回視線,他自認是個性格很好的人,且非常愛好和平。

既然已經聽到溫把酒說“就算沈肆放學後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求我把第一讓給他我都不會讓”這種豪言壯語,他作為一個性格很好且愛好和平的人,那當然不能跟着挑釁說“你放心就算你放學後拉着我的校服褲痛哭流涕,說得不到第一你爸媽就要給你混合雙打,我也不會心軟給你第一”這種話。

那多幼稚。

他是個文明人,而且性格非常好,所以他只會鼓勵。

“加油。”

沈肆平平靜靜地鼓勵道。

溫把酒:?

你他媽的是看不起我嗎?

全市第一很牛逼嗎?

好吧,全市第一這聽起來确實有點牛逼。

算了,忍了。

溫把酒面無表情地想。

氣氛稍微有些尴尬,朱時摸了摸腦袋,也沒想到會搞成這樣。

他就是開學前了解到新班級裏的第一,也就是隔壁附中的沈肆,和溫把酒是差不多的德性,學習态度都非常随意,這才靈機一動,故意這麽一設套,想要通過競争燃燒起這兩個學生的學習之火。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這把火燒了還不如不燒。

朱時哈哈笑了兩聲緩解尴尬,然後詢問道:“現在不是體育課嗎?沈肆你怎麽上辦公室來了?”

“找徐老師問個問題。”

朱時雙眼一亮,“是來問競賽題的嗎?我就說嘛,哪裏有随随便便得第一的,那肯定都是背後裏用功學習才能得到的!”

他說的又快又急,甚至還拍了拍溫把酒的肩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道,“你瞧瞧人家沈肆!開學第一天體育課上了一半就過來問競賽題。你呢?就知道上課鬥地主!”

溫把酒擡手撥開老朱的手,一陣無語。

沈肆過來問競賽題是不可能的,至少今天、現在、當前體育課中是不可能的,因為他連個競賽書籍都沒帶,是空着手來的。

當然,如果沈肆有那種不習慣拿書就喜歡自己到辦公室當場背題幹然後讓老師解答的臭毛病的話,那就當她沒說。

沈肆顯然是沒有這種臭毛病的,他是來找徐亦菲請假回家睡覺的,并且還請的非常高調。

“我困了,要回家補覺,過來問問徐老師可不可以。”

不是,回家補什麽?回家什麽覺?

溫把酒整個人都感到發自肺腑的震撼。

一般的高中生就算真的困了也頂多下課趴桌子上睡會兒,頂天了上課再補會兒,還真沒幾個會回家補覺的。

而且吧,就算真的回家補覺那也不能說的這麽理直氣壯吧?好歹說個頭疼腦熱的做個遮掩,怎麽就這麽理所應當地就說出來了呢?

她本來以為她上課鬥鬥地主,時不時地晚自習翹課提前回家已經算是好學生中的一股逆流了,沒想到沈肆比她還厲害,還灑脫。

瞧瞧這肆意的人生态度,想睡覺就睡覺,哪怕是在七八點鐘的太陽應該努力拼搏奮鬥的高中時代也一樣。

而且人家還非常的懂禮數,特地從體育課上抽空到辦公室問一下可不可以,而不是直接下午翹課不來。

溫把酒都快被感動哭了。

朱時震驚地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站起來望向辦公室最裏面那張辦公桌,神情複雜。

倒是徐亦菲還算平靜,甚至還點頭批了個假,“當然可以,如果沒睡飽晚自習也不用來了。”

沈肆點頭,很懂禮數地道了聲謝,“謝謝徐老師,那我晚自習也不來了。”

半點不客氣,也不推脫,甚至還非常悠然自得地走出辦公室,雙眼微阖,眼角還有點點水珠,看着像是打哈欠打出來的。

等人走遠了,溫把酒才和老朱啧啧感嘆,“朱老師,您看,在大家普遍只睡六個小時的情況下,沈肆卻實現了睡眠自由!這說不定就是他能夠第一的原因!我不貪多,您看情況給我放個晚自習就行。”

“你想得倒是挺美!”朱時直接将一卷課後試卷拍在溫把酒腦袋上,“人是第一,你是嗎?”

“不是,但您給我放個晚自習說不定我就是了。”

溫把酒笑嘻嘻地和老朱鬥嘴,一步三蹦跶地也跟着出辦公室,沒個正型。

-

下課鈴響起,下午的課程也終于結束。

所有的家庭作業溫把酒都已經在課間寫完,整整齊齊地放在抽屜裏。她望向旁邊空空如也的書桌,心道,沈肆簡直就是個睡覺的小天才,這都放學時間了,哪個正常人睡個午覺睡到這個點的?

開學第一天晚自習上了也沒什麽意思,況且高二的所有課程溫把酒早就在高一閑得無聊就自學完了,于是她心安理得的翹掉重點班學生強制上的晚自習,背着包就愉快地出校門。

她才走出校門就看見高寬站在實驗中學大門口前的石像邊上。

高寬是普通班的,學校沒有強制晚自習,一早就收拾書包出來等溫把酒,也不知道他從哪買來的兩根糖葫蘆,紅豔豔地抓在兩只手上來回揮舞。

溫把酒怕丢人,趕緊地小跑過去輕輕踢了他一腳,“行了行了!見好就收。”

高寬遞給她一根大一點的糖葫蘆,自己拿了小的,問,“今天去哪兒?店裏還是城裏?”

他和溫把酒是發小,并且從小到大還都是一個學校,一個在普通班一個在重點班,所以他非常清楚溫把酒這人雖然膽子大到隔三差五就翹課,但是翹課後的場所基本就倆——自家奶茶店或者就是小偷城,非常的安分守己。

“今天不去店裏幫忙,去小偷城,我要找五叔要個東西。”溫把酒咬了口糖葫蘆,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師傅沒給你加練嗎?”

提到這個高寬頓時就垮起個大臉,“你還說,我就知道那天你回家肯定要和師傅告狀!”

溫把酒絲毫不以為恥,“你就說有沒有加練就行了。”

高寬木着一張臉颠了颠書包,裏面立馬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溫把酒心滿意足了,只要大家一起受苦受難一起倒黴就行了。

她哥倆好地拍拍高寬的肩,也颠了颠自己的書包,“寬寬你別怕!我為了減輕你的負擔讓你有時間好好學習,特地讓師傅分了一半鎖給我!你看我多好!”

高寬呸地一聲吐出山楂核,“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嗐,瞧你這話說的,聽沒聽過一句話——信溫溫,得永生。”溫把酒挑眉,跨上自行車,“走了!溫溫的信徒快點跟上!”

高寬嘴上哼唧唧的,腿也跟着跨上自行車,兩個人吵吵鬧鬧地騎向小偷城。

小偷城在維市的城西方向,雖說是小偷城,但實際上只是一片破舊的老城區,因為裏面住的大部分都是金盆洗手的小偷,還都是遵紀守法不會再犯的,久而久之,當地人就管這片老城區叫做“小偷城”。

小偷城離維市實驗中學很遠,溫把酒和高寬兩人騎了半小時車還倒了幾班公交才算到了地方,一下公交,天色都暗了,踩着黃昏,兩人将折疊自行車又打開,扶着車朝巷子裏走。

這一片地,除了從良的小偷外還有不少人家住着,都是不大富裕的家庭,房子破了舊了也不曾修補,灰黑色的牆磚上爬滿了綠藤,熱熱鬧鬧地裝飾這片地。

小區中央空地處的健身器材有好些年頭了,刷的彩漆都掉了,斑駁破舊。一群小朋友叽叽喳喳地繞着這片健身器材玩耍,來鍛煉的老人家們笑着看他們玩,也不嫌小孩鬧。

磚頭路邊還有不少小攤販,賣炸串的老板是從良的小偷,現在做的烤鱿魚算是這條街上最好吃的烤鱿魚,一條鱿魚放在烤板上,小鏟子壓上幾壓,滋啦滋啦的,香味和煙味一同而出,刷上醬汁,撒上調料,就是人間美味。

溫把酒和高寬慢悠悠地騎車經過,頭頂上是密密麻麻的電線,耳邊是各色的吆喝聲,賣關東煮的,賣炒冷面,還有賣廉價服飾的,雜亂又熱鬧,最是人間煙火味。

等兩人終于騎到目的地,天也終于暗下來了,黃昏最後一點餘晖都沒了。

高寬把車停好上鎖,上了一道不夠,又從包裏掏出一把鎖。溫把酒等了他老半天,看他又要從包裏摸出第三把鎖時終于忍不住制止了。

“得了得了,這塊地方是五叔的地盤,而且附近都是從良的小偷,哪個不長眼的敢來偷?你這樣五叔看到了還以為你看不起他。”

“但是萬一就是有不長眼的呢?”高寬明顯是上次在商場裏被小偷給偷怕了,他義正言辭地道,“再說了,如果真的被偷了,五叔這麽摳肯定不會給我們倆買新的。”

溫把酒沉思片刻,竟然覺得高寬說得很有道理,別的不說,五叔确實很摳。

于是溫把酒也從自己包裏掏鎖,咔咔就上了七道,這還不夠,她又到隔壁大嬸家借了條大黃狗系在邊上,這才上樓。

五叔家是在六樓,當初為了買這層好數字廢了他不少錢。老舊小區的樓梯很窄,也沒有鋪設瓷磚,就是原生态的水泥面,樓梯扶手和欄杆上也早就破的到處生鏽。

老樓的隔音效果很差,現在這個點是大部分家庭吃晚飯休息的時間,溫把酒和高寬爬着樓梯還能聽到各家各戶的聲音,訓孩子的訓孩子,訓老公的訓老公,這邊是婆媳吵架,那邊是孤寡老人獨自在家播放音樂跳廣場舞。

等到了六樓,溫把酒和高寬在最邊上那間屋前敲了敲門,等了片刻卻沒人來開門。

溫把酒耳朵貼着門聽了會兒,感覺像是在上課。

“算了,咱們自己開。”

溫把酒早就吃完糖葫蘆了,将竹簽子扔給高寬,自己就在鞋櫃前蹲下,仔仔細細地摸索鑰匙。

高寬閉着眼,在旁邊深深地嗅了口空氣,“你說,五嫂要是知道我們倆來了會不會加兩道菜歡迎我們?我聞這味兒估摸着五嫂今天應該是燒了紅燒肉。”

終于摸索到鑰匙,溫把酒一邊拿鑰匙開門一邊勸高寬趁早死心。

“得了吧,五叔血糖高,五嫂怎麽可能燒紅燒肉,你這就叫癡心妄——”想。

最後一個“想”字溫把酒還沒說完,她就突然感到什麽東西正迎頭而上,她猛地扭頭,還沒反應過來,一塊黑板擦就徑直拍在了她臉上,然後又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溫把酒的左臉頰上赫然便多了一塊矩形白塊。

粉筆灰在臉上唰啦啦地掉,五叔的教學聲激情洋溢。

“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說要從良還他媽去偷錢,還超過一千塊!你們以為你們個個都和溫把酒一樣有個律師爸爸幫忙打官司嗎?最多九百就收手,超過一千是要定偷竊罪的!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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