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八九不離十
關于放羊這件事, 其實學校也不是完全出于“想要吃羊肉還想要白嫖學生勞動力”這樣的龌龊思想,實際上主要是實驗中學的新任領導認為當代中小學生除了學習,其他時間都被禁锢在電子産品中, 看不見大自然的美好,這樣非常不利于身心健康的全面發展。
所以,學校就搞來了六只羊。
除了高三需要沖刺高考不能分心, 高一和高二兩個年級各領三只羊,按星期來排, 每個班級都要照顧一只羊一個工作日。
這事兒其實挺有創新精神的,就是不太受資歷深厚的老師待見,舉個例子,徐亦菲為了這破事兒和朱時在辦公室争論了有半個多小時。
徐亦菲覺得這是學校領導在瞎指揮瞎折騰,完全忘記學生在學校的第一任務是學習。但是對方辯友朱時完全持相反态度, 不僅不反對,還非常贊同。
“哎,徐老師我和你說, 這事兒我覺得很對, 不僅能培養孩子的實踐能力, 也能讓孩子放松放松學習的壓力。一出教室就能看到可愛的小羊羔, 學生們也會願意多出教室看看大自然。”
徐亦菲心說, 放你娘的狗臭屁,高考一分壓倒千萬人, 那些學生一放松就會直接放松成松懈懶散,最後全都變成獨木橋被擠下去的。
但是她面上還是要保持着對死對頭該有的那一丁點尊重,扯了扯嘴角, 她問道,“那放羊的兩個學生選誰?”
“那肯定要選學習态度最不端正的了。”朱時抿了口枸杞茶, 滿足地嘆氣。
徐亦菲微微點頭,這點倒是和她想的一樣。讓成績倒數兩位的學生去放羊,尤其是那個徐舉案,塞錢進來的還說的這麽光明正大,一看就是學習态度很不端正的。
然後下一秒她就聽到朱時說,“就溫把酒吧!上課天天鬥地主,學習态度這麽差還能考的這麽高,給她放羊也不影響。”
徐亦菲:?
似乎哪裏不對勁,但是又非常有道理。
班級成績倒數的學生如果後期奮發努力了那就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是溫把酒天天上課鬥地主還喜歡翹晚自習卻一直都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那還不如讓她去放羊,反正她一天也沒多少時間花在學習上。
出于同樣的理由,徐亦菲很快就選出了另一名放羊官——沈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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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歸他不是翹課就是課上睡覺,說不定放完羊還能有助于他睡得更香呢?
理由過分充分,于是,溫把酒和沈肆就這樣光榮地成為了高二7班的放羊人,每周三上班,負責放羊出來吃草,撿羊屎以及隔一個月給羊洗一次澡。
“哦,對了。”徐亦菲忽然想起來了,“學校還有放羊考勤,抓到沒放羊的班級還要被扣分,放的好的還會有“最佳放羊班級”的移動小紅旗。”
她望了望教室中央兩位面無表情的學生,到底沒将想要移動小紅旗的願望說出來,“要求不高,別扣分就行。”
“今天中午放學在舊停車場有放羊培訓,兩位同學記得去。就這樣,下課。”徐亦菲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下課,臨走前還給了兩本《放羊指南》。
班主任一走,整個7班就像炸開的油鍋,噼裏啪啦的,叽裏咕嚕全是讨論放羊的。
徐舉案從最後一排直接沖過來,手裏還捧着一把瓜子,一看就是課上偷偷磕的。
“我靠我還以為是成績倒數的去放羊,徐仙怎麽把你們兩位弄上去了?我還以為我肯定是要去放羊的呢。”
“那你是想要去放羊?”沈肆仿佛做了半永久閉眼,閉着眼仰頭,懶洋洋地問。
“那怎麽可能呢?”徐舉案否認的超快,雙手高舉過頭頂投降,“我在家連我家的貓屎都不會鏟,怎麽會去鏟羊屎?”
說完,徐舉案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似乎哪裏不對,他尴尬地哈哈了兩聲,“我覺得你們倆一起放羊的話,那一定所向披靡,怎麽地也會給我們班搞個小紅旗回來,我就不行。”
吹捧完,他立刻腳底生風,溜出教室,生怕再慢一步沈肆要留他鏟羊屎。
溫把酒在旁邊看樂了,“你的好兄弟似乎不想要和你同甘共苦鏟羊屎。”
沈肆偏頭瞧了她一眼,懶懶道,“他不願意沒關系,不是還有你嗎?”
溫把酒被一噎,想起自己也是天涯淪落鏟屎人的悲慘命運。
“沈同學,雖然才開學一星期,但是從我和你短短幾次接觸來看,我認為你應該是認真負責、勇于承擔的好人。”溫把酒突然一本正經地盯着沈肆說道。
頓了頓,她突然展顏一笑,笑得人畜無害,頗為純良,打的卻是狡猾主意,“所以,我相信放羊這種事情你一個人也能做得很好,不一定需要我,對吧?”
沈肆輕笑了聲,歪頭看着她。
月牙眼彎彎,笑起來還有隐隐的酒窩,長着一副無辜乖巧臉,卻給他戴上一頂高帽子,再吹上幾句馬屁就想要做甩手掌櫃。
他懶懶地叩着桌面,“不好意思,那你可能看走眼了,我這人最喜歡推卸責任。”
溫把酒:?
竟然這麽不要臉的嗎?
溫把酒累了,算了,鏟屎就鏟屎吧,小羊這麽可愛,或許拉出來的粑粑也像懶羊羊頭上那頂這麽可愛呢。
她面無表情地翻開《放羊指南——實驗中學版》第一頁。
【筆者前言:想要成為合格的放羊官,首先要将小羊當成自己的朋友,和小羊聊天,最好聊一些陽光美好的話題,實在沒話題也可以每天說十個自己覺得最美好的詞語。】
“啪”!兩秒後,溫把酒又冷漠地合上。
是她對學校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了,就這厚度看起來只有五張紙的小冊子,能有多少含金量可言?
和羊說話,能讓羊吃草吃的更快,還是能讓羊的肉質更鮮嫩?
算了,今晚回家就吃羊肉吧,溫把酒冷靜地想。
-
中午放學時間,除了沈肆所有放羊官都在羊圈集合,等待上一堂簡單的放羊培訓。
羊圈建立在廢棄的停車場邊,看得出來時間倉促還沒完工,磚頭砌好了還沒澆水泥,六只小羊羔被分別用繩索系在兩顆樹邊,咩咩叫着。
二月的草其實還沒有完全長出來,要到了三月那些雜草才會瘋狂地長,學校還算有良心,給了兩星期的時間讓放羊官們稍微緩沖,學習一下如何放羊。
高一高二兩個年級的放羊官都齊聚在這一處,一位姓吳的中年男老師負責教他們如何放羊,溫把酒認識這位男老師,是教生物的,但是辦公室桌子上時常放着的書卻是《母豬的産後護理》、《如何更好的孵化小雞》。
吳老師掃了眼烏壓壓一片的小小放羊官們,将那本五張紙的《放羊指南》內容先從頭到尾念了一遍,從他如此富有感情地朗誦中,溫把酒可以确定這個不靠譜的指南應該是他寫出來的。
交代完注意事項,下面最重要的內容就是給小羊起名字,以及給各個班級分配小羊。
“因為這六只小羊即将成為我們共同的朋友,所以起名的事情也會由大家一起商讨,大家可以說說自己想給小羊起的名字,投票制決定。”
吳老師看了眼人群,然後很快在當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頗有些意外,“小溫啊,你也來放羊啦?”出于對好學生的特殊優待,他決定讓溫把酒帶個頭起名,“那你先來說說想要給小羊們起什麽名字吧。”
躲在人群中默默當鹹魚的溫把酒猝不及防被點了個名,她“啊”了聲,撓了撓頭,回道,“那就叫蒸羊羔,烤羊腿,鹵羊肉,羊肉串,羊肉湯,紅燒羊肉吧。”
“……”
場面安靜了一秒,然後新任放羊官們全都捧腹大笑。
“靠,說得我都想要吃羊肉了!”
“不愧是瘟神,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有水平!”
“哈哈哈哈他媽的笑死我了,我竟然覺得這名字還挺不錯的。”
……
為人師表多年的溫厚老師額頭青筋跳了跳,“溫把酒你認真點取名。”
“好的老師,那我換波取名。”溫把酒笑咪咪地答應,“那就叫喜羊羊,美羊羊,沸羊羊,懶羊羊,暖羊羊,以及村長吧!”
溫厚友善吳老師:……
“算了,我們把羊分一下,誰的羊誰取名。”
高一高二兩個年級加起來總共30個班級,每個班級出兩名放羊官,六十個人正好每十人照顧一只小羊。
和溫把酒分配到一塊的放羊官們一溜煙都是高一的,小雞仔們讨論了半天也沒讨論出來叫什麽名字,最後一個頭發卷卷的小姑娘提議,“那不如讓溫學姐決定吧!”
鹹魚躺屍,完全無所謂羊叫啥的溫把酒:?
為什麽莫名其妙又成了視線中心。
“我不是起名的料,還是等你們沈肆學長過來的時候讓他決定吧。”溫把酒擺擺手拒絕,“拉個群吧,以後關于羊的事情大家可以在裏面發,方便交流。”
建完了群,吳老師那邊又讓每個學生抓緊時間練習一下放羊,溫把酒家的奶茶店就在學校附近,回家吃飯也方便,她沒着急練習放羊,倒是讓高一的小雞仔們先練習。
放羊一活兒,看似簡單實則還是有點難度,尤其對于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學生來說,好多小女生都拽不住羊,甚至羊稍微動一動都被吓得要命,拖到最後溫把酒竟然成了所有人中最後一個練習放羊的。
溫把酒放羊放的倒是還很順利,甚至還有點放上瘾的感覺。
拖了這群小雞仔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吳老師也很過意不去,眼見着這群小雞仔都試過了都回去吃飯了,他也差不多該收工了,回頭一瞧,好家夥,還有個溫把酒不知道在放羊還是遛狗。
“行了行了,把羊牽過來,回去吃飯吧!”溫厚的吳老師招呼道。
溫把酒有點體會到放羊的樂趣了,她上午課間吃了餅幹到現在也不太餓,還想繼續遛羊。
“吳老師,我們班沈肆還沒練習放羊,我等他來了教他,您先去吃飯吧!我自己會把羊系好。”
一聽還有個學生沒來,吳老師詫異了一瞬,但聽了名字又感覺還挺耳熟,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行吧。”畢竟帶了溫把酒一年生物,吳老師對這學生還算了解,雖然皮了點但是還算可靠,“那我去吃飯了。”
溫把酒點頭答應,繼續開心地放羊。
-
沈肆從舊停車場經過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有點泛着傻氣的場景,他那位之前還堅決不放羊的同桌,此刻不僅牽着羊跑,還搖着缰繩大喊皮皮羊我們走!
也不知道那羊是怎麽想的,還一直咩咩地叫,像是在配合似的。
好傻。
連空氣都冒着傻氣。
沈肆就拎着汽水在旁邊看着,看了好一會兒他那位遲鈍的同桌才發現。
“沈肆?”
溫把酒倒不覺得尴尬,她能屈能伸慣了,甚至還很自覺地同沈肆招手讓他過來。
“你過來的正好,剛好我教你怎麽放羊。”
沈肆三兩步走過來,躲在一片樹影下問她,“不是說不想放羊的嗎?怎麽過來培訓。”
他清楚溫把酒也不是循規蹈矩的死板好學生,所以理所當然地以為既然不想放羊那也沒必要去參與什麽培訓,中午放學的時候直接跟着徐舉案出去吃飯了,沒想到吃完飯回來就看到她一個人在這放羊還放的不亦樂乎。
“這不是羊太可愛了嗎?而且我們倆都不來,萬一被發現了徐仙臉上也不好看。”溫把酒随口解釋道,她将手中的缰繩朝沈肆遞了遞,“正好之前還和吳老師說呢,我教你放羊。”
遞過來缰繩的那只手很白卻有很明顯的幾道傷口和劃痕,和普通小姑娘的手完全不一樣,沈肆擡眼瞧了眼溫把酒,許是中午太陽太烈,她又一個人在這放羊,額頭處已經有細細密密的汗珠,臉頰微紅,到肩處的頭發随意地攏在耳後,随性恣意。
沈肆斂了斂目光,接過缰繩。
舊停車場這附近有一塊綠化帶,估計也是到飯點了,牽着的羊一直朝綠化帶跑,沈肆學着牽了會兒就沒了耐心,拽着羊回頭。他掃了一圈周圍環境,羊圈還沒修理好,剩下的五只羊都被系在兩顆樹下。
“這羊也系樹下?” 他問。
“嗯,就系那。”溫把酒點點頭。
餓了的小羊羔咩咩地叫,沈肆一路鐵血無情地将羊拽到樹底下。樹幹上挂了一圈鐵扣,似乎只要把缰繩扣在鐵扣上就行了。
他按開鐵扣,要将手裏的缰繩扣進去,牽着的小羊卻突然發力朝綠化帶跑,沈肆猝不及防被朝前帶了幾步,卻不想身上的校服白襯衫無意間被鐵扣給勾住了,只聽“嘩啦”一聲,白襯衫就被劃開了一道長口子,露出裏面略顯蒼白的肌膚。
“哇!”溫把酒站在旁邊的樹蔭下發出驚嘆。
“吳老師之前讓我們每個組各自給各自的羊取名字,我們組除了我倆其他的放羊* 官都是高一的學弟學妹,他們取了半天沒取出來,最後讓我們取。我現在覺得這羊既然這麽莽,不如叫莽莽怎麽樣?”
現在說羊取名字的事兒多少有點幸災樂禍,還是當着當事人面的幸災樂禍。
沈肆下意識摸了摸佛珠,平複情緒。
他低頭看了眼腰間破開的校服襯衫,又擡眼望了望對面樹下笑盈盈看熱鬧的溫把酒,然後舉了舉缰繩,“你來系吧。”
“行,我來。”
看得出來沈肆已經對這只魯莽的羊徹底沒了耐心,溫把酒笑夠了,一步三蹦跶地過來,邊走邊調侃道,“怎麽說你也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現在卻被一只羊搞得校服衣服都破了,你說你下午上課——”
“!!!”
溫把酒話還沒說完,突然腳上一個不穩,她下意識地要扶住什麽,手比腦子快,就近便抓住了不知道什麽東西。
溫熱的,光滑的。
下跌的趨勢停止,她試探性地悄悄擡眼,卻看見自己的左手竟然按在了沈肆的腰上。
衣服破了口子的那腰上。
鬼使神差的,溫把酒的手指動了動,她能感覺到手指下的肌膚瞬間緊繃起來。
不對,我他媽的在幹什麽?
我是瘋了嗎?!
溫把酒腦子瞬間清晰,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的肌肉都僵硬起來。
短短幾秒鐘,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
“溫把酒。”
她聽到沈肆的問話,尾音拉長,帶着他特有的慵懶聲調。
“你觊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