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八九不離十

朱時的牙其實一直不大好, 不好了十多年,那顆搖搖欲墜并最終掉落在講臺滾到地上的假牙也不是他的第一顆假牙,這是他補的第三顆假牙。

因為之前補的假牙太貴, 朱時第三顆假牙就挑了個經濟适用的, 用了兩三年了也沒什麽問題,萬萬沒想到, 就在今天,他的第三顆假牙用實際行動宣告了便宜沒好貨, 好貨不便宜的道理。

掉了也就掉了,本來也沒什麽,就算是在學生面前掉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只要當做無事發生繼續上課就行了。

可偏偏,溫把酒她特地戴個眼鏡,明目張膽地彎腰去看地上的假牙, 看完了還盯着他的嘴巴看。

這就太過分了!

朱時想起之前辦公室聽過的其他老師的糗事,一個數學女老師上課給學生布置練習題時不小心放了個屁,全班學生都當沒聽見, 非常安靜,只有一個男生噗嗤笑出了聲。

女老師本就面子薄,聽到這聲笑後,當場臉紅脖子粗。

朱時之前聽到這事兒還覺得是這個女老師不大度,可現在,他覺得自己的處境和這位數學女老師有些微妙的相似, 甚至有點和數學女老師共情了。

“下午的音樂課, 我會和你們音樂老師許萬清老師說, 讓她關照一下你,把我們班的校慶節目出了。”

朱時平緩了情緒, 但說話時還是有點漏風,環顧了一圈教室,清了清喉嚨。

“都不要笑了啊,都收一收,現在我們開始講試卷。”

孤獨是一群人的狂歡,狂歡是一個人的孤獨。

溫把酒現在有點能理解泰戈爾的這段話了。

現在全班人都在偷偷地樂,她甚至能聽到後排的顏夢佳因為憋笑而發出的抽氣聲,餘光瞥過去,連沈肆唇角都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只有她,因為戴了個眼鏡就要被安排去表演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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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距離溫把酒上一次最近的登臺表演,應該是幼兒園大班的兒童節表演,自從上了小學,她都沒參與過這種富有集體榮譽感的事兒了。

溫把酒全程冷漠臉地聽完物理課,下了課後排的顏夢佳就徹底放飛自我,哈哈哈的笑個不停。

“溫溫,我能問問你準備表演什麽嗎?”

溫把酒一臉生無可戀,“不要提這種傷心事,我們換個開心點的話題。”

顏夢佳很給面子的換了個話題,“那行,溫溫你女生節想要什麽禮物啊?”

“女生節禮物?”

被這一提溫把酒才想起來下周就是女生節了,在三八婦女節的前一天,算是一個傳統。這天學校裏的男生會送禮物給女生,一般都是以班級為單位,每個女生都會有。

溫把酒想起去年班級男生贈送的女生節禮物,臉上的神情就變得一言難盡。

“我沒什麽特別想要的,只要別再送衛生巾就行了。”

去年溫把酒班上那群男生的腦回路不知道是怎麽長的,覺得送蝴蝶結這些太過華而不實,非要送實用的,于是買了一堆的衛生巾,夜用的日用的各種品牌都有,還放在講臺上讓女生去挑。

說到衛生巾,顏夢佳似乎也很感慨,“你們一中之前的男生也送衛生巾?!”

溫把酒:……

看來不是她一個人收到過衛生巾這樣奇葩的女生節禮物。

她忽然好奇女生節正常收到的禮物是什麽樣的。

正好班長烏連一手拎着一個大紙箱過來,手裏還有一張表格。

紙箱子裏是朱時帶過來的,美其名曰“友誼的小盒子”,用來放零碎的小玩意,方便最後畢業時交換。

小紙盒的形狀造型都一樣,就顏色不一樣。

溫把酒在裏面挑了個綠色的,順便問了句沈肆,“肆哥,你要什麽顏色的?紅橙黃綠青藍紫都有,還有白的黑的和粉的。”

沈肆完全無所謂的态度,“你随便挑吧。”

“不能随便挑!”

徐舉案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最後一排沖了過來,手裏還拿了個黑色的盒子。

“肆哥的盒子最後肯定是和我交換啊!那肯定拿我喜歡的顏色,我要白色的!和肆哥的黑色配對成黑白無常!”

溫把酒倒是沒考慮到這一層,被徐舉案一提醒忽然間覺得有點心梗,她目前在這個班上,還找不到可以和她交換盒子的人。

她拿了白色的紙盒子放在沈肆的書桌上。

沈肆食指和中指夾住那紙盒子的一角,随意朝前一抛,便精準地又落進班長手裏的大紙箱裏。

他望着溫把酒,語氣聽着挺随意,“随便挑,別聽他的。”

溫把酒愣了一瞬,疑惑地問,“那我就真的随便挑啦?”

沈肆低低“嗯”了聲。

徐舉案反應慢半拍,立馬嚎了起來,“怎麽回事啊爸爸!你抛棄我了嗎?我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嗎!”

沈肆半點沒動搖,蹙着眉地道,“吵。”

徐舉案立馬停止幹嚎,眼巴巴地望着溫把酒,用眼神傳遞訊號“拿白的拿白的”。

溫把酒完全沒接收到徐舉案的眼神信號,花了兩秒鐘就挑了個顏色出來。

她最喜歡的顏色是綠色的,其次是藍色,所以她給沈肆挑的紙盒子就是天藍色的。

紙盒子挑完了,班長又拎着紙箱子朝後面顏夢佳一桌一放,繼續着送紙盒子的大業。

溫把酒挑好了綠色的紙盒子後就直接放進了抽屜,和一堆的雜物放在一塊,沒太上心。

她瞥了眼沈肆,卻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那個紙盒子,朝裏面扔了張小紙片樣的東西進去,看着像是彩票。

“肆哥,你扔了什麽進去?”

沈肆回答的漫不經心,“扔了點幸運進去。”

-

下午的音樂課是第一堂課,說起來一般到了高二,體育課都很難上到,但是在實驗中學新任領導的帶領下,這一屆的高二學生不僅有體育課甚至還有音樂課。

雖然音樂課一般過了期中考試之後基本都會神秘的消失在課表中,但在前半個學期裏,算是學生為數不多能放松的課堂。

高二7班的大部分學生都很喜歡上音樂課,除了溫把酒。

因為戴了眼鏡多看了一眼朱時掉落的假牙,她就被光榮地授予了校慶表演的重任,還要在音樂課上被重點關照,積極聽取同班同學的建議,争取創作排練出最能夠代表整個7班風貌的藝術作品。

音樂老師是個姓戴的年輕女老師,穿着長裙,披着坎肩,優雅地站在鋼琴旁,上課鈴才響她就問道:“你們班哪個同學叫溫把酒?朱老師特地關照我,說這是你們班校慶表演的同學啊。”

溫把酒親将頭埋下來裝死,沒應聲。

但耐不住全班同學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朝她看過來。

“是中間這個齊肩短發的女孩子嗎?埋着頭的。”

溫把酒沒辦法,生無可戀地将椅子朝後一拉,慢吞吞地站起來。

戴老師也帶過些學生,看溫把酒現在的樣子,以為是青春期女生害羞的反應。

她鼓勵道,“不要害羞,上臺表演是件光榮的事情,既然朱老師推薦了你,将這個重任交給了你,那說明你一定有這個實力能夠勝任。”

溫把酒完全不想說話,按照她對朱時的了解,安排她校慶表演絕對不是一時興起,肯定是早就預謀好的。

就和放羊這事兒一樣,校慶表演這種需要彩排練習,花精力花時間的事情,應該會和放羊一樣,交給她和沈肆兩人完成。

但就因為她多看了一眼朱時的假牙,這差事就成了她一個人的苦活兒。

想到這,溫把酒眼神幽深地望了眼身旁的空座位。

沈肆這人,下午不知道是又遲到了還是又翹課了,根本沒來。

音樂教室講臺上,戴老師還在用心鼓勵着溫把酒,“萬事開頭難,但只要有一個開始,下面就會變得容易很多。溫把酒同學,這次的校慶表演也是一樣,你選一個你擅長的展示一下就行了,對了,你有擅長的歌曲嗎?”

溫把酒:……

她五音不全,只擅長聽歌不擅長唱歌。

這問題對她來說有點人身攻擊傷自尊。

沉默了幾秒,溫把酒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戴老師,我唱歌不行,我五音不全。”

戴老師微微點頭,笑容和善,她明白的,現在這麽多人的情況下,要當場唱一首歌的話對于青春期害羞的女孩子來說,确實有點難度。

五音不全這種常見的托詞借口她以前也用過,實際上現實生活中哪裏有這麽多五音不全的人呢?

戴老師本着負責任的态度,繼續親切詢問,“那有擅長的樂器嗎?鋼琴小提琴這些。”

溫把酒再次沉默了。

她家的家庭教育從小都是放養模式,溫原和田沁月女士兩人從來不主動逼迫她去學什麽才藝,溫把酒小時候基本上都是和高寬在大街小巷裏竄來竄去,到河邊捉魚摸蝦。

如果非要說拿得出手的才藝,可能是打架比一般女孩子厲害。

“你不要害怕,就算是只會一點也沒關系,今天就是讓老師聽一下你的水平,也方便知道之後選擇什麽樣的節目才合适。”

戴老師又繼續鼓勵,眼中滿懷期待。

溫把酒對這樣的目光毫無抵抗力,她在小腦袋瓜裏絞盡腦汁思索,尋找一絲半點她可能會的樂器。

“戴老師,我應該……會吹唢吶。”

戴老師的表情一下子就明亮了,很誇張地“哇”了一聲,“會吹唢吶的很少啊!而且還是女孩子!這很厲害啊。”

許是唢吶這樣的民族樂器刺激了戴老師的一顆音樂心,她特地去隔壁音樂教室要拿一把唢吶來讓溫把酒展示。

溫把酒:……

沒必要沒必要,真的。

後排的顏夢佳勾了勾溫把酒的椅背,趁着老師不在的空檔悄悄問,“溫溫,你會唢吶啊?”

溫把酒嘆氣,“吹的真不怎麽樣。”

她就是小時候跟着公園大爺學了兩手,從來沒系統學過。

顏夢佳一臉不信,她聽多了這種學神的自謙之詞,每次考完之後多說沒發揮好,考試成績一出來,距離滿分也就那一丁點的距離。

“不會不會!溫溫你就謙虛吧,就算你吹的再爛,難不成還能爛到把我送走的程度?我不信。”

戴老師很快拿着唢吶回來了,滿懷期待地遞給溫把酒。

溫把酒接過唢吶,站在音樂教室的最中央,多少有點被趕鴨子上架。

上來都上來了,總不能怯場。

溫把酒自己給自己在心裏鼓氣,小時候公園大老爺說她是因為她年紀小氣不足所以吹不好,但是她現在大了,氣足了應該能吹好了。

她準備吹一首最簡單入門唢吶曲《接媳婦》,深吸一口氣,兩腮鼓起,鉚足了氣勁吹出了第一個音——

噗——噗噗——

音調有點奇怪,但是沒關系,還能繼續,堅持就是勝利!

溫把酒閉上眼,腦子裏想着曲譜,手指靈活地活動,吹的非常賣力。

不管吹的怎麽樣,首先最重要的是個态度!

她得讓戴老師看到她誠懇的态度,她努力的樣子!

一首唢吶曲《接媳婦》終于吹完,溫把酒睜開眼,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她看向戴老師和同班同學,卻見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的猙獰痛苦。

有人按耐不住地低聲說了一句,“靠,我要被送走了!”

相信只要熱愛音樂就能學好音樂的戴老師,此刻宛若被這美妙的唢吶曲震撼到失聰,手微微顫抖地扶在鋼琴上。

她努力揚起一個微笑,“我知道了,溫把酒同學你下去吧。”

溫把酒:……

真的這麽差嗎?

她摸了摸後腦勺,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

溫把酒鼓起勇氣自薦,“戴老師,其實我二胡拉的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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