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八九不離十
空曠的走廊, 微風穿過,香樟樹葉飒飒作響,陽光穿透而過, 像是一個聚光燈, 将葉子照的透亮,泛着金光。
沈肆一個人靠着音樂教室外的牆面, 垂首低笑。
他覺得自己最近指定哪裏出了什麽毛病,溫把酒吹唢吶吹得像是收破爛的他竟然也能聽得下去, 甚至還覺得吹的挺有意思的。
從吹出來的第一個音節開始,溫把酒就沒有一個是在調上的,一首《接媳婦》吹的像是要接人吃席去。
雙眼閉着, 睫毛微微顫,小臉鼓起如倉鼠,全情投入感情。
吹到一半時就氣力不足, 有奇怪的顫音出現,好不容易吹完,放下唢吶時, 臉都被憋的通紅,可眼睛還是亮晶晶的,閃着光,滿懷期待地望着衆人,還特別真誠地說自己二胡拉的也不錯。
怎麽會這麽可愛?
還可愛的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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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課,一堂培養學生音樂細胞, 陶冶情操的課堂, 是個學生都愛的課, 卻讓年輕的戴老師受到了教育事業上的第一次挫折。
她看着面前手裏拿着唢吶的小姑娘,看着她雙目中透出的真誠。
理智告訴她, 應該答應她的請求,不能打擊她對音樂的熱愛和自信心;但從心理和情感上來說,戴老師覺得實在沒必要再讓自己的耳朵遭一次罪。
權衡利弊了一番,戴老師很輕地呼了口氣,“這樣吧,溫把酒同學你下課了給老師單獨拉可以嗎?我們不耽誤其他同學上課。”
底下好幾個學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溫把酒本來也沒那麽強烈的表現欲,只是想要證實一下自己的實力,點點頭,便下去聽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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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其他高中的課程,音樂課是難得的放松課,戴老師今天講了點音樂家的小故事,然後就彈着鋼琴讓大家跟着唱了首民歌。
溫把酒從頭到尾沒發聲,嘴巴象征性地張了張,混在集體裏濫竽充數。
等下課鈴響了,她以為這堂音樂課也差不多糊弄過去了,收拾收拾可以回班級了。
但溫把酒沒料到,戴老師竟然真的親切地将她單獨留了下來。
距離戴老師說要讓她留下來單獨拉二胡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十分鐘了,這麽長的時間,足夠金魚來回失憶個四次,沒想到戴老師還能記得。
音樂教室裏的學生都走光了,溫把酒拿着把二胡有些茫然。
“你随便拉一個就行。”戴老師說的很誠懇,她像是考慮了一番似的又接着鼓勵,“現在教室裏沒有別的人了,你大膽的拉。”
溫把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其實挺想再重複一遍,其實她二胡拉的真的不錯,但看戴老師的眼神,總覺得說了也沒什麽用。
唢吶,真的是一個小失誤。
她本來就是想說個音樂教室裏面沒有的樂器,這樣就避免了當場表演的尴尬局面,但是沒想到學校窮歸窮,樂器還真不少,連唢吶都有。
溫把酒翹起一條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條腿上,腰背放松,執弦輕拉。
她的二胡是高風親手教的,算是學魔術之餘的樂趣。
高風不僅家裏裝修的和古代皇帝似的,平日裏的愛好習慣也挺有古韻,二胡古筝都很擅長。
可高風這人點子特怪,就喜歡出一些自覺創新的主意。
兩個徒弟一男一女,一般人教,那肯定是女孩子彈古筝,男孩子拉二胡。
但他不一樣,他覺得這是世俗偏見,所以他教溫把酒拉二胡,教高寬彈古筝。
教了兩個月,高寬受不了天天纏指甲,況且一個大男生彈古筝多少有點娘們唧唧,光明正大地就逃課了。
溫把酒緊随其後,覺得拉二胡也不太符合她文靜淑女的追求,也跟着逃課,結果因為和高風住得實在太近,逃課回家就被逮住了,愣是考完了二胡業餘7級才算勉強放過她。
溫把酒現在拉的是《春江花月夜》,難度中等,是一首總體風格算是古色古香、韻味十足的曲子,但她拉的太過流暢,像是加了點随性恣意的情懷進去,整首曲子的風格都為之一變。
她沒有全部拉完,拉了兩三分鐘意思意思了兩下就停下。
“戴老師還成嗎?”
本以為耳朵要受罪的戴老師驚地瞪大了雙眼,詫異十足,“你二胡拉的* 這麽好?那課上怎麽沒展示二胡?”反倒是吹了個能送人走的唢吶。
溫把酒挺淡定地接道,“因為我是高手。”
戴老師:?
“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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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的高手溫把酒表演完了一小段二胡終于算是趕在下節課之前到了教室。
她到了教室就發現,本以為又要翹課走的沈肆竟然乖乖來上課了,甚至連課本和黑筆都整齊地放在課桌上。他一手撐着下巴,一手盤着核桃,整個人都慵懶至極。
溫把酒瞧着,總覺得他像是睡眠不足硬撐着來上課。
這節課是數學課,講課的是班主任徐亦菲,走的不是朱時那樣溫柔和藹可親的路線,溫把酒數學滿分,也不太敢在她課上光明正大地鬥地主。
她從草稿本上撕了一張紙下來,在上面寫了一行字,朝旁邊課桌推了推。
沈肆瞧了眼推過來的草稿紙,上面的字亂七八糟地躺着,連工整都算不上,歪歪扭扭地寫了一行——
[肆哥,你這麽困的話,今天下午怎麽不回去補覺啊?]
沈肆右手在盤着核桃,不大方便,他幹脆用了左手拿筆,在下面接着寫了一小行字。
[今天要給羊洗澡。]
給羊洗澡?
溫把酒皺着眉思索了會兒,終于想起放羊守則上的規矩了,每個月要給羊洗一次澡,因為他們是高二,給羊洗澡的事情也是他們開頭打個樣。
沈肆如果不提這茬,溫把酒都快忘記了,算算時間,今天确實要給羊洗澡了。
她一點一點抽過草稿紙,繼續寫字偷偷聊天。寫了一半感覺嘴巴有點幹,又偷偷摸摸地從抽屜裏掏出個小橘子慢慢地剝。
講臺上的徐亦菲聲音似乎停頓了一下,随後又繼續講起了題。
[肆哥,羊和你的身體比起來,還是你的身體比較重要,羊我可以一個人去洗,你想睡覺就睡覺啊!]
沈肆眼神好,在溫把酒寫的時候随意一瞥就看到她寫的是什麽了,唇角弧度剛剛勾起,就見溫把酒剝完橘子後,繼續着狗爬字轉行又寫——
[睡覺真的很重要!肆哥,你繼續這樣下去,很有可能年紀輕輕就猝死了!!!]
沈肆的唇角瞬間變平整,面無表情。
溫把酒還想要繼續寫,想要再次提醒一下沈肆她之前三位倒黴同桌的經歷,并且勉勵他去翹課,她正想方設法地組織語言中,就聽到突然耳邊有高跟鞋的聲音,并且越來越近。
雷.達系統瞬間感應,她立刻停筆藏紙,可還是慢了一步,草稿紙被徐仙奪走了。
徐亦菲向來對成績好的學生有所優待,比如沈肆,哪怕他一學期翹課不來,只要他最後考試都是第一,她也絕對不會阻攔,甚至還會為他開綠燈。
兩校合并後,她作為7班的班主任,對于同樣擁有優異成績的溫把酒也是同樣有所優待,連她在她課上偷偷吃橘子都忍了。
成績好的學生,課上一時嘴饞了她能理解,沒關系。
但是,在她的課上公然傳小紙條是怎麽回事?
徐亦菲也算是教學經歷十分豐富的人民教師了,當然知道校園戀情很多都是從同桌開始。
再加上沈肆和溫把酒兩人的樣貌又極為出衆,成績也相當匹配,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早戀的可能性都極大。她一直有所擔心,現在課上公然傳小紙條更是印證了她的猜測。
溫把酒她不了解,但沈肆她了解,根本不是和女生傳小紙條的性子。
這兩人,絕對有貓膩。
徐亦菲懷着終于抓到把柄的想法,緩緩拿起那張草稿紙,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十秒。
困,羊洗澡,年紀輕輕猝死?
徐亦菲準備了一肚子杜絕早戀的話一下子就被堵在了喉嚨口。
她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局,要批評的話似乎也沒什麽太大的理由。
沈肆困了沒回去睡覺是因為要給羊洗澡,而安排讓他們倆放羊的又是她這個班主任,怎麽批評似乎都不太對勁。
徐亦菲咳嗽了聲,習慣性地敲打道,“上課就好好聽講,試卷分析認真聽,又不是滿分,上課怎麽還傳小紙條聊天?”
溫把酒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徐老師,我數學是滿分。”
“……”
徐亦菲不說話,面帶微笑地盯着溫把酒。
一秒,兩秒,三秒。
全班安靜,氣氛有點尴尬。
溫把酒眨了眨眼,愣了一秒,後知後覺地望了眼沈肆,“肆哥,你不是滿分嗎?”
沈肆聲音平靜,“也是滿分。”
氣氛微妙了起來。
徐亦菲教了十多年的課,還是頭一回遇到如此尴尬打臉的事情。
她剛才一時嘴快,忘了這兩個學生之前都是各自學校的第一名。
場面有點難堪,甚至下不來臺。
徐亦菲深吸一口氣,揚着微笑望着溫把酒,“就算是滿分,上課也不該偷偷剝橘子吃。”
溫把酒目瞪口呆,完全沒料到她這麽隐蔽地在抽屜裏剝橘子了還能被看到,整個人都傻了。
徐亦菲繼續道,“溫把酒你不是第一次上課剝橘子了,朱時老師也和我反映過,你在他課上還會鬥地主。”
“作為成績優秀的學生更應該做到表率作用,你把你帶過來的橘子到講臺上都剝了,所有人都引以為戒。”
“……”
溫把酒抱着一袋子小橘子走上了講臺。
她帶過來的橘子有點多,總共有十二個,雖然剝橘子不費事兒,但一下子剝十二個,手都要剝累了。
溫把酒剝到第六個時候就停住了,她本來是想要短暫地歇一歇,但徐亦菲卻以為她是自尊心受挫難受了。
徐亦菲站在教室最後,問道:“你有什麽話想要對沈肆說嗎?”
徐亦菲的本意是想要讓她說一些悔過的話,誠懇地反思錯誤,比如說和沈肆說,上課傳紙條是錯誤的,我們就算是數學滿分也不能驕傲,上課也要認真聽講之類的話。
沈肆是個傲氣的,徐亦菲也知道他不可能說這些反思的話,也只能旁敲側擊地讓溫把酒說了,順帶給沈肆一個警醒。
但講臺上,溫把酒顯然沒有能夠理解到徐亦菲的話,她迷茫地睜着眼望向徐亦菲,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半晌,她試探性地舉起自己剛剛剝好的一個橘子,真誠問道:“肆哥,你要來吃個橘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