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03章 第 3 章

好虛弱的語氣,好露骨的威脅。

但身為暴君,雷文也是有點硬骨頭在的,他覺得自己還能掙紮:“我的确沒帶錢,但可以把身上的戒指抵押給你。”

雷文摘下手套,将戴在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取下,修長的手指勾起纏繞在戒托上的靈擺挂鏈,拆卸——

【咦?怎麽,要賣兩斤青菜,你掂掂覺得抓多了,再收回去幾顆?】

雷文:“……”

和一只沒頭沒腦的毛團子争執有點掉價,雷文深呼吸了一口氣:“它們本來就不是一體的。只是我怕丢靈擺,所以把它纏在戒指上。”

康柯面帶遺憾地搖搖頭:“總局剛施行了政務改革,現在不接受以物抵價,只接受按勞償還。”

“……”雷文頓住動作,擡頭盯着康柯看了片刻,忽地嗤笑了一聲。

下一瞬,滾燙的鮮血迸濺而出。

系統延遲了半秒的尖叫在耳邊炸響,康柯神色不變地側臉,避開雷文炸裂的頭顱,順便伸手捏住正在雞叫的光團:“我沒動手。他是自殺。”

難怪剛剛退縮到一半,又硬氣了回去,原來是覺得自己還有死亡這個大保底。

【唔唔唔——】系統奮力掙紮。

康柯調整了下系統的音量,手一松,就聽系統以30分貝的音量尖叫:【有病吧!!給他介紹個工作而已!!就這麽不想當牛馬嗎??】

康柯覺得的确沒人會想當牛馬。

他拍拍炸毛的團子:“等會再叫,先查查他有沒有被回收進滞留處。”

這可是唯一的報告小能手,決不能放跑這個天選打工人!

·

滞留處內。

天選打工人的身影正逐漸凝實,平躺于虛無之上。

雷文如同脫水的魚,猛然弓身“嗬”了一聲,睜開雙目。

頭顱炸裂的感觸依舊清晰,他拖着汗濕的身體爬起來,擡手摸了下自己恢複如初的腦袋,須臾後長長呼出一口氣。

滞留處,這個特殊的空間,他曾和接觸到的第一任院長聊起過。

這裏看似只是療養院接待病人的前臺,其實大有文章。據說是那個什麽“宇宙療養院總部”的頂頭上司親自開辟的獨立空間。

進入這裏的病人未經院長的許可,無法自行離開;在任何情況下,院長也無法踏足這片專屬于病人的等候區域。

這樣的設計,既能防止心懷惡念的病人侵入療養院;也能在院長居心不良時,給病人留一條自保的後路。

接下來,他只要在綠色的光路重新浮現時,不踏入鐵欄門,就可以——

寒鐵與血鏽的氣息在不經意間掠過他的鼻翼。

“……”雷文猛然僵住。

他在滞留處內呆了半年,這裏從沒有聲音,沒有光,更沒有什麽鐵與血的氣味。

輕而舒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擡頭看向虛無的盡頭,望見一抹蒼白的身影,蜷曲蓬松的紅色長發像流動的血,或是燃燒的火。

康柯不緊不慢地踱着步,捏了下手裏的團子系統:【注意看。這個男人的大保底沒了。】

系統發出嚣張的笑聲,幾秒後又咦了一下,學着康柯在顱內小聲嘀咕:【他怎麽看起來不咋害怕啊?不愧是暴君。這心理素質。】

康柯點頭:【加班一定不會壓垮他。】

雷文莫名感到一陣惡寒,但他并不畏懼。這種無用的情緒在很久之前就被他舍棄,重新填滿他的是憤怒和厭惡。

他看着那道緩步走來的人影,只覺得困惑:“曾有人對我說,除非總局的那位頂頭上司親臨,否則沒有院長能踏入這裏。”

“那是以前。”康柯終于開口。

他在距離天選打工人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以免對方又受刺激,怒而自殺。

把人救回來倒是不難,但是病人自殺也是需要寫報告的,重複自殺還得開視頻會議。

報告倒是可以讓病人自己寫,視頻會就不太方便代勞了……重點是開視頻會議也得穿大全套,他短時間內不想再紮第二次痛包。

院長的苦,天選打工人并不知道,雷文只是戒備地看着康柯:“你的意思是,現在有很多像你這樣的院長?”

有很多就好了,落在他身上的工作也能少一點。康柯嘆息着搖頭:“恐怕只有我一個。”

短短一句話,蘊含着康柯對新一代同事的失望、恨鐵不成鋼。

但落進雷文的耳朵裏,就變成了對自己能力的炫耀,一種委婉的示威。

“……”雷文默不作聲,在連死亡這條後路都徹底被剝奪的當下,他不得不暫且屈服,“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好像一朵倔強清冷小白花。是不是代錯了人設?】

康柯瞥了小白花一眼,只能看見一粒大白丸子飄在黑漆漆的半空中。

根據他發燒多年的經驗總結,那顆大白丸子應該是小白花的頭。

他摸摸手臂上千洞百孔的軍服,其實也沒想做什麽。就是在今早紮痛包……紮軍裝的時候,看着滿滿的勳章,他忽然覺得自己做的事已經夠多了,是時候該對自己好一點了。

這是退休前的最後一次任務,他想稍微偷偷懶,提前享受一下退休生活。那首先,就必須得有幫他幹活的員工。

他看向大白丸子……看向雷文:“你不喜歡穿馬甲?那可以換個別的工作。文秘如——”

“馬甲很好,沒有不喜歡。”雷文猛然打斷,像被戳到了什麽敏感點,康柯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防備Pro。

【……這人是不是敏感肌啊。】

康柯面色不變:“穿馬甲的工作都要值外勤,哪裏有待在辦公室裏的文秘舒服。”

雷文:“我喜歡沐浴陽光。”

——騙人的。煉金術師都是死宅,比膠卷還怕見光。

但康柯在乎雷文騙不騙人嗎?他不在乎。反正牛馬已經到手了。

康柯溫聲道:“我明白了。照顧到你的喜好,你就去農務科吧。每天都能曬到太陽。”

“……”雷文的臉色幾乎瞬間臭了起來,但想想能遠離院長,他又覺得勉強可以接受。

繃緊的肩膀舒展了些許,雷文剛從地上站起來,就聽見康柯柔煦如水的聲音:“在此之前,先去寫完你的自殺報告。”

在農務科工作就可以不幫院長寫報告了嗎?想得美。

·

為了方便雷文辦公,康柯忍痛賣掉了貴妃榻,換得簡易可移動書桌×1(75點),中檔雙人床×1(16000點)。

書桌安置在雷文的單人床邊,恰好可以省掉買椅子的錢。餘下的925點,康柯買了一頂星紗蚊帳(500點),一套《寰宇內外經典名著合集》(326點),又斥巨資(99點)為雷文購買了一盞臺燈,助力打工人深夜鏖戰報告書。

折騰這麽久,虛拟空間內已經進入了前夜。

七點的夜空綴滿星辰,北方有極光低垂浮動。

康柯躺靠在床上悶咳,頭頂是亮着細閃的白色紗帳,右邊床上是膨脹成一只大毛球的系統,天選打工人正黑着臉坐在左邊的牢房……病房裏,借着價值99治療點的護眼臺燈伏案寫報告。

幾分鐘後,天選打工人站起來了。

康柯微微擡頭:“怎麽?”

雷文:“去解手。”

走進隔間磨蹭了幾分鐘,雷文出來了。坐回刑桌前,冥思苦想憋出幾句,過了一會又暴躁地全部劃掉。

康柯沒理旁邊病房裏傳出來的響動,閉目養神片刻,就聽簡易書桌又被推開:“又怎麽了?”

雷文順直的頭發略微炸毛,黑色的眼睛泛着紅,像是多戳一下就會爆炸:“我,肚子疼。”

【哈哈。】系統開始笑。

【原來暴君進入現代職場也會變尿頻。】

·

磨磨蹭蹭一晚上,雷文的報告還是寫完了。他抓緊時間睡了幾小時,早晨七點,被一段循環播放的歌聲吵醒:

【如果當時你能~不那麽倔強~ 現在也~不那麽遺憾~】(注)

雷文:“……”

是挺遺憾的。

昨晚寫到半夢半醒,他開始産生幻覺,幻想現在的自己回到了爆腦殼之前,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說:別死,自殺只會給自己增加負擔。

“病房”的鐵門已經能随便打開進出了。雷文頂着一對黑眼圈爬起來,躲進衛生間開始磨蹭。大半個小時後,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康柯床邊,隔着兩米的距離遞出報告:“我寫好了。”

休息了一整晚,康柯的高燒已經消退,終于能正常看字了。他翻了一下報告:“?後半篇為什麽全在注水?重寫。”

雷文:“……@#¥”

公務彙報注點水怎麽了!退一萬步說,他寫的那兩千多字排比不優美嗎?

啐!不懂得欣賞文學的俗人。

俗人打了個困倦的哈欠,看了眼告示牌上的時間:“下班再改吧。八點了,先去上班。”

雷文:“?”

雷文嗤笑:“怎麽上班,農務科要種田吧?這裏哪有田?”

虛拟空間的地皮是幹淨的水泥地,只能讓系統播放投影,種賽博水稻。

康柯點頭:“所以要先去出門挖點土。”

雷文:“……”

他感覺自己腦子像是被抽走了,鹦鹉一樣地重複:“出門,挖土?”

康柯肯定:“對,從零開始種水稻。”

雷文:“……?”

這麽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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