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07章 第 7 章

光明神睡過的床,果真名不虛傳。康柯難得睡了個飽覺,睜眼時躺在雲一樣軟的床上茫然了片刻,以為自己回到了久遠的過去。

【當當當……叮!歡迎來到,U.S總部早間新聞。】

超大聲的新聞聯播把他拽回了現在。

康柯無語地起身,一把摁住系統:“聲音開這麽大,想震聾我?”

系統屁滾尿流地關小了聲音,康柯起床洗漱時,也順帶聽了一耳朵。

【……襲擊事件仍在發生。目前已造成56名院長失蹤,78個宇宙斷聯。】

【稽查部門表示,襲擊者似乎具有吞噬的能力,失蹤者及斷聯的宇宙,幸存的幾率十分渺茫。】

【據調查分析,襲擊者似乎會僞裝成正常病人,進入療養院。】

【在吞食院長及療養院所聯接的宇宙後,襲擊者會侵入院長的系統,從常用聯絡人中,挑選下一個襲擊的對象。其挑選标準暫無規律。】

【下面公布已失蹤的院長編號,請受害者親友加強防範……】

頂着一對黑眼圈來交報告的雷文,聽得逐漸皺起眉:“吞食……療養院所聯接的宇宙?”

換句話說,如果那個襲擊者潛入了他們的療養院,豈不是能吞吃掉羅曼大陸所在的整個世界?

困意和怨氣驟然變成煩躁和憂心,雷文看向康柯:“你——”

系統:【哈哈,義父您聽,這個襲擊者的套路像不像小菇?】

康柯不贊同地看了系統一眼:“不要胡說。我們小菇從來沒做過僞裝,小菇就是小菇。”

小菇:“…………”

槽多無口。雷文不知道是該先大怒“誰是小菇”,還是先怒罵“你們能不能有點危機意識,還在這兒揣着明白裝糊塗,淨知道擠兌我”。

他惱羞成怒地一下将報告砸進康柯的懷裏:“寫完了!”

“我看看……”康柯接過雷文的大作,翻了幾頁,“咳!咳咳……為什麽又是個BE?”

人老了,見不得死離死別。康柯搖搖頭:“不要這個結局。你再改改。”

之前被當面擠兌都沒有噴火的雷文,此刻終于勃然大怒:“你懂什麽!!破碎的才是美麗的!一朵盛放的花随處可見,一朵盛放卻殘缺的花才——”

“你再想想,再想想。”康柯拿出領導的萬金油式敷衍法,将報告塞回雷文懷裏,“我們先去吃早飯。”

“……”

雷文這輩子還沒經歷過火發到一半,被人勸說“先吃飯,吃完飯再繼續發火”的。

怒氣還懸在心口,但多了幾分茫然:“……龍神祭一直到中午才開席,我們現在就去,早上的班不上了?”

怒氣值銳減50%,社畜的快樂就是這麽簡單。

康柯臉上依舊挂着安撫的笑:“放心,保管不會耽誤你的工作。”

雷文:“……”

這個心,他一點都不想放。

雷文捏緊報告:“總之,我對文學的堅持絕不退步,你休想讓我改!”

啐,沒品的人。

·

左手一只光球,右手一只文藝菇,做好防丢臉的易容工作,康柯出發去混吃混喝了。

龍息雪山的地理位置相當偏遠,幾乎位于整個羅曼大陸的最西邊。療養院貼心地将門直接開在雪山腳下,免除了他們長途跋涉的辛苦。

【哎呦……】一只光團子被撲面而來的雪風凍熄滅了。

康柯悶咳了幾聲,把系統揣進懷裏,轉過頭剛想找找龍神祭的位置,兜頭蓋來一件溫暖的外袍。

康柯微微挑眉,拉開頭上的衣服,看見雷文抱着手臂:“穿上吧,再咳肺都要出來了。你現在,可還不能死。”

這話有點意味深長,好像後面有什麽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康柯。

不過康柯只關心早飯問題,體貼地将“你死了我都不可能死”咽回肚裏,以免氣熟傲嬌菇,只乖乖跟在雷文身後,向遠方雪幕中的光亮進發。

積雪很厚,沒過膝蓋。沿途他看見一條很長的紅毯,每隔十米就有一個人弓腰掃着雪。

康柯的聽力很好,捕捉到摻雜在風雪中的低語:

“……送來冰雪,送來源始,歌頌盤亘于死亡之海的龍神啊……”

“懇請您沉眠,懇請您睜眼,收下羊與石榴……”

“天菇精靈,”康柯好奇地停下腳步,“翻譯成人能聽懂的白話。”

雷文:“……”

他不知道天菇精靈是什麽玩意兒,但能肯定不是啥好詞。

“沒什麽好翻譯的,就是一些龍息雪山的歷史。”他拽住康柯往前走,“大概就是說,在巨龍來之前,這裏原本是一片被稱為‘死亡之海’的大沙漠。”

缺水,沒土,生活在這裏的人苦不堪言。

直到某日,一條巨龍追逐着神明從天而降。

神明掀起的岩漿遮天蔽日,巨龍噴出的吐息将岩漿與神明一同凝固。

“冷卻的岩漿就形成了龍息山。”

雷文仰頭看了眼遠方的風雪,高聳的峭壁隐約可見:“後來,巨龍在山上盤踞了下來,冰雪之力始終籠罩着這裏,才逐漸将當年的死亡沙漠,變成了現在的龍息雪山。”

有雪,就有水。

當年的先祖們憑借此掙紮着活了下來,又逐漸在此基礎上不斷發展、繁榮,最終占據了雪山周邊的多個領地,并以龍神為信仰。

雷文停下腳步,瞥了眼近在眼前的祭典舉辦地:

“本來這種信仰已經不怎麽吃香了。但近幾十來年,黑死病的詛咒四處蔓延,唯獨沒靠近過龍息雪山,龍神信仰就又高漲了起來。”

“咔嚓。”

雷文:“……?”

咔嚓?

康柯從照相機後探出頭,迎着雷文要噴火的眼神,看似歉意,實則明顯打算屢教不改地笑了一下:“我聽說,普通人出門吃飯,或者去外地參加節日慶典,都會拍些照片,留作紀念。”

眼前的畫面的确挺值得留戀的,尤其是那兩張長達百米的木桌。康柯幾乎能想象到所有的菜肴都擺上桌時,會有多麽香氣撲鼻,引人食指大動。

“……”雷文深呼吸,又接了一個深呼吸。

他心平氣和地想,反正背景故事他已經介紹到位了,某些人不認真聽,也不是他的責任,到時候身陷麻煩,可怪不着他。

“啊,上菜了。”

康柯眼神筆直地盯着油亮噴香的各式烤物,淋滿果醬的不同面點……一把抓住生氣菇,拽着人一路走向長桌的開頭。

“?”雷文被拽地踉跄了幾步,“等等,你往哪走?這種長桌,桌頭和桌位都不會放什麽主菜,要坐中間才能吃到最豐盛的。”

康柯哂笑了一聲,依舊拉着人往前走:“沒關系的,來都來了,怎麽能不從頭吃起?不論漏過哪一道菜,都是遺憾。”

雷文想翻白眼:“你知道龍神祭上有多少道菜?樣樣都不同。從頭吃到尾,哪怕每道菜只吃一口,你那小鳥胃也裝不下十分之一。”

他還記着呢,昨天在院裏烤番薯,康柯斯斯文文地吃了一個多小時,只幹掉半個番薯就吃不下了。

康柯又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我有數。”

雷文:“……”

你有個屁數。

昨天烤番薯,聞到香氣就說“烤兩個,我能吃下”時,你也是這麽“我有數”的。

但他攔不住新院長啊,只能看着康柯在桌首快樂入座,不光每樣菜肴都切一份,還會在覺得好吃的菜品上切了一份又來一份。

浸着脂香的酥脆雞皮,包裹着嫩滑的肉一并入胃。康柯感到自己昨天傷到的胃被治愈了。

系統嘗了幾口,扒在康柯耳邊小聲蛐蛐:【這才是人該吃的東西!昨天那烤番薯是啥?暴君菇是咋有信心說自己的烹饪水平可以的?】

【主動掌勺,這份積極性還是值得肯定的。】康柯貼心地照顧頻頻望向別處的雷文:“不要光顧着看臺上的表演,吃啊,多吃點。”

雷文沒動,他的目光落在祭臺側面,看見有八個穿着特殊的人垂着頭,立在上臺處,幹脆把刀叉放下了。

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他在十年前就經歷過一回,所以打從一開始就沒多少胃口,只挑了些清爽的蔬菜墊墊肚子。

“鈴鈴……”

清脆細碎的鈴聲,飄散在風雪中。

原本熱鬧的盛宴驟然一靜,引得康柯愣了一下,随着衆人齊刷刷的視線,看向祭臺。

“鈴……”為首戴着面具的瘦高個,又晃了一下手中一尺長的黃銅鈴铛。

兩頭公牛被後方的兩個面具人領上祭臺,而後,臺側緩緩走上三名穿着白袍,赤着雙腳的年輕男女。

【……嘶。】系統開始感覺到不妙,【他們要做什麽?】

康柯刀叉不停,往光團子裏又塞了塊切好的海苔面包:【不管他們要幹什麽,我們是來混吃混喝的。】

目标要清晰!

往自己身上套了個混淆的法術,一人一統繼續暴風吸入。康柯順帶還投喂一下突然不能自理菇:“要我幫你嚼嗎?”

雷文回神:“?”在說什麽鬼話?

下一刻,他就覺得臉頰處一涼,是院長病白的手指輕輕搭了上來。

雷文:“??等——”

“咯噔”一聲輕響傳入耳中,他忽然失去了言語的能力,颞下颌關節脫位了。

說通俗點,就是下巴脫臼了。

雷文:OoO????

康柯手動喂飯,手動幫嚼,在雷文難以置信的瞪視中,講究着葷、素、點心輪流搭配:“以前在工作中,也常遇見不方便自己吃飯的人,喂飯的手藝,練練也就熟了。對了,不痛吧?”

雷文出離驚愕:“……!!!”

他媽的!@#¥@#¥

到底什麽工作,要用這種方式給不方便自己吃飯的人喂飯?!

審訊嗎?為了防止犯人在吐出口供前咬舌或服毒自盡,所以特地卸了犯人的下巴,強行喂飯好留活口嗎??

眼前新院長的溫柔面孔忽然變得形容可怖,但下一秒,他耳邊就“咯噔”一聲,對方把手收了回去:“差不多了,我該自己用餐了。”

康柯的就餐禮儀很文雅,但速度并不慢。臺上的跳大神也算是當地民俗表演的一部分,他吃幾口,不忘擡頭看幾眼。

公牛被帶上花環了,公牛被斧頭砍死了,公牛被取出五髒祭祀了。

白袍人被帶上花環了,白袍人被斧頭——??

康柯動作一頓,系統的尖叫驟然在耳邊炸響:【啊啊啊他們在做什麽?!】

雷文飛快收回揉下巴的手,重新端起架勢冷笑:“你們說呢?既然是龍神祭,當然要為龍神準備祭品。人祭又不少見。”

系統:【他們、哕——他們活剖了人的脖子——】

雷文從系統的狼狽反應中獲得了幾分愉悅。

十年前,他也曾經歷過眼前這一幕。

那時的他還不像後來那樣暴戾多疑,仍舊對心中的理想主義抱有最後殘存的一線期望。

于是他插手了這件事,卻不得善果。

而今,他帶着新院長重返舊地……他想知道,對方是否有辦法解開這場死局?還是……和他一樣,對這個早已腐爛殆盡的世界無能為力?

他深深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人,端詳對方蒼白俊美的面孔,端詳對方那頭熾熱得像是能撕裂一切晦暗與污穢的紅發。

他尚且記得不久前,對方撕開虛無,一步踏入的模樣,這一次又是否能——

“铛。”

康柯斯文地放下刀叉,仔細擦拭了下嘴唇,壓制住一個小小的嗝。

飽了。吃得很敞快。還有十分之九桌沒吃。

不過問題不大。

他整了整衣領,站起身,抱起系統招呼雷文:“你飽了嗎?”

“……不、你。”雷文一時陷入了混亂。

他看看臺上,又看看新院長,感覺自己對對方的印象又一次遭遇了坍塌重塑:

就,一點也不管嗎?就這麽無視了?

康柯跟着雷文的視線看了眼臺上:“問題不大。我們先回去上班,回頭再給你安排工作。”

雷文:“@#¥@”

什麽工作?工作什麽工作?

真不救人?祭品都被淹水了,祭品被破腹……得。死絕了。

雷文深吸一口氣,粗着嗓音狠狠道:“回。上。”

班班班,就知道上班。就知道院長沒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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