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083章 第 83 章
阮越的父母在清晨先後蘇醒過來, 但還需要繼續留在ICU觀察情況,作為家屬也不允許進入裏面,依舊只能隔着玻璃看到裏面醫護人員忙碌的情況。
他們在外面等了好一陣子, 醫生還沒有出來,就聽到旁邊傳來了一陣叫聲:“小越!”
兩人齊齊轉過頭去, 阮越已經率先叫了對方:“劉哥。”只是他的表情不是很好, 神色緊繃着, 眼裏沒有一絲笑意。
小跑過來的年輕人還穿着西裝, 只是襯衫有明顯的褶皺, 頭發也沒有任何打理的痕跡。
他喘着氣停下來,眼裏有顯而易見的焦慮。“阮總和、和許總怎麽樣了?”
阮越指了指玻璃窗內,醫護人員正在忙碌地幹活,父親已經蘇醒了, 但是隔着玻璃只能看到他睜開了眼睛, 卻還無法起身。
他還沒說話,對方就懊惱着說:“早知道……早知道會發生意外,阮總和許總要提前回來的時候,我就攔住他們了!”
阮越側頭看他, 眼裏有幾分詫異的波動, “你是說……他們提前回國?”
“是啊!本來我們訂的機票就是昨天起飛, 我這會剛從機場趕過來的。”
阮越表情緊繃着, “你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提前回來嗎?”
對方猶豫了一番,看了阮越一眼, 卻沒有開口。阮越沉着臉問:“是公司什麽事情, 我爸不讓你說?”
他這麽問, 這個年輕人才搖頭,小心翼翼地開口:“不是的, 阮總他們提前回來,好像就是……想早點回來見你。而且昨天是和代理商有一場慶功宴的,他們提前離開錯過了,而我們其他人才會留下,沒有也提前回國。”
他話音一落,走廊裏似乎空氣都凝滞了,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
阮越沒開口說話,他打了個踉跄,被盧驕一把拉住手臂扶住,這才重新站穩。
打破沉寂的是離開重症病房的醫生,對方還穿着防護服沒有脫掉,聲音悶在口罩裏:“你們是家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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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聲之後,醫生走了過來,開始講病人的情況。
簡單來說,雖然遭遇了車禍,但是因為搶救及時,阮越父母的情況屬于比較幸運的。雖然還需要在ICU看護一段時間再轉移到普通病房,但是目前已經确認脫離危險期,并且留有後遺症的可能性不大。
得到醫生的肯定答複,等候一晚上的人才覺得內心懸挂的石頭終于得以安穩落地。
接着是住院相關的事宜需要安排,剛過來的年輕人立刻開口說:“我來我來,都交給我吧。”
剛打斷的交流讓阮越的神色已經緩和了不少,他轉過頭問:“劉哥,你坐了一晚上的飛機,還是先去休息吧。”
“不用了,我在飛機上也是休息,倒是你,應該一晚上都沒休息好吧?還是現在回家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他看起來雷厲風行了許多,和醫生确認完需要去辦理的手續,才轉頭和阮越說:“小越,劉哥幫你打輛車回家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了。”
阮越直直地盯着他,最後才收回視線,搖頭回答:“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我回家休息一會兒,爸媽有什麽事情你随時聯系我。”
年輕人咧嘴一笑,應聲:“放心好了!”
離開的時候,對方的視線落到一直沉默不語站在旁邊的盧驕身上過,卻沒有開口詢問一句。
因為司機同樣在昨晚的事故中受傷,雖然情況輕微一些,只是傷了腿骨折,但也同樣需要在醫院裏休整。
阮越和盧驕離開醫院,只能自行打車回去。
下樓的時候阮越才和盧驕說:“劉哥是我爸媽的特助,公司裏的人心思各異。他昨天沒有出現,我還以為他也有什麽問題……”他停頓了下,好像松了口氣一樣地說,“有他在,我就輕松很多了。”
盧驕扭頭望着阮越,不知道是因為交流的對象是他,還是因為談及到可以信任的對象,阮越的表情明顯放松了幾分。他捏着眉心呼吸放松,似乎還能看到昨夜的疲憊沒有消散的痕跡。
後者的猜測有一旦冒出來,就讓盧驕心裏随之生出怪異的酸澀感。
——好像有什麽是他不能帶給阮越,而另一個人能給予他的,這個念頭伴随的情緒讓他很不舒服。
盧驕下意識地擡手想摟住阮越,手心搭在阮越的肩膀上時,腦海裏好像猛地劈過一道閃電,手掌僵硬地愣住。
他生硬地轉變自己的動作,本想攬住對方變成輕輕拍了阮越的肩膀,這樣表達他關懷與支持的方式,不突兀,也不會讓阮越有任何起疑。
意識到自己對對方的感情,下一刻冒出來的念頭就是——
阮越對他,又抱着什麽樣的情感呢?
情窦初開的少年總是不可自抑地對戀慕的人産生兩情相悅的幻想,然而清醒過來的那一刻,就會知道這種可能有多微乎其微。
他還心虛地盯着阮越看,不過阮越确實沒有察覺到盧驕微妙的心思——畢竟這樣的肢體接觸,和過往盧驕無意識間做的相比,規規矩矩得毫不可疑,而阮越對此早就有足夠強大的心理素質,不讓自己露怯。
他臉上看不見任何波動,只是平靜地扭頭看盧驕。也許是盧驕臉上莫名委屈的表情實在太明顯,阮越很快就反應過來他的腦回路,又補充道:“你也給我很大的幫助,謝謝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他信任劉特助,那是因為對方是父母的親信。
和盧驕不一樣的。
盧驕僵硬幾秒鐘,手按在阮越的肩膀上,有種不知道該做什麽的無所适從。
好消息:阮越說自己對他很重要,是最重要的——
壞消息:
——是朋友。
但他很快調整表情,笑着回答:“你也是,我最重要的。”
他省略了賓語,可這種小心思平時是不可能出現在盧驕身上的,所以阮越根本就沒發現什麽,神情自然的點頭回應了。
盧驕感覺自己內心好像有個小人在淚奔,內心的悲傷只能竭力隐忍着不能在表面洩露出來。
果然,兩情相悅是少年自我麻痹的假想,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發生嘛!
彼此根本沒發現對方在想什麽,就這麽氣氛奇怪地打了一輛車,然後默默地上車。
從市一院離開,到阮越家近一些,所以先送阮越回家,盧驕再回去。
車程有一段的距離,車裏只有車載外放的交通廣播,盧驕輕聲和阮越說:“你可以眯一會兒。”
他們挨着坐在後座上,距離只有咫尺,盧驕微微側頭看過去,阮越的手搭在膝蓋上,看起來像小學生一樣乖巧。
他忍不住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愛,還有蠢蠢欲動想去碰對方的念頭——畢竟他們挨得那麽近,他稍微擡一下手臂,就能直接貼到阮越了。
但是他不能這樣做。
腦海裏的想法繞了一圈好像花了大半個世紀那麽久,盧驕咽了咽口水,終于壓制住這種過界的沖動,強忍着用聽起來很鎮定的語氣補充:“你要是不舒服,靠在我肩膀上也可以。”
阮越沒應聲。
盧驕小心翼翼地扭過頭去看,緊挨自己坐着的少年微微仰着腦袋靠在座椅上,已經閉上眼睛睡過去了。
盧驕沉默了片刻,一點一點地挪着自己的身軀,坐正挺直了腰板,然後再一邊偷瞄着阮越一邊調整坐姿,找到合适的位置後,才僵硬地保持一點都不舒服的姿勢毫不動彈。
出租司機對後座的一切一無所知,正好等到紅綠燈切換,踩着油門打方向盤一轉向,等擡頭去看內後視鏡,正好看到坐在後座的兩個少年,一個歪着腦袋靠在對方的肩膀上陷入熟睡,另一個少年坐得筆直,扭頭垂眸溫柔地看向對方。
師傅想調侃兩句,但是看其中一個人睡得香,卻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做賊心虛的盧驕确認阮越沒有被自己的動作驚醒,也想好了對方醒來要怎麽解釋,才能放松下來全神貫注地盯着阮越看。
在意識到自己心思的那一刻,最大的沖動是他想要告訴阮越。
不過此時此刻,盧驕已經冷靜了下來。
阮越把他當朋友,現在他的父母還在醫院,這并不是一個好時機。
阮越已經很疲憊了,他不應該在這種時候給他造成更多的困擾。
而且……說出來會有什麽結果呢?
他潛意識裏不想去想最糟糕的可能,但是腦海裏都是過往曾經聽聞過學校裏有人給阮越表白,被毫不留情的拒絕。
阮越當他是朋友,如果沖動說出自己對他的感情,一定會連朋友都做不成吧?
盧驕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卑鄙,他并不想和阮越當這樣的朋友,但是只有維持這樣的關系,阮越才會在他面前露出如此毫無防備的模樣來。
于是盯着阮越看,盧驕又覺得心頭什麽念頭都消失,只剩下純粹的喜悅。
哪怕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也已經足夠了。
除了車載廣播一直在提醒城市哪條主幹道塞車,車廂裏持續的安靜,一直到司機停下來,提醒:“到了。”
不知道是急剎車還是因為聽到聲響,阮越猛地驚醒過來,頭一晃坐直了起來。
他睡眼惺忪,猛地扭頭去看盧驕,無措地瞪大了眼睛。
——他怎麽會睡着睡着把頭靠在盧驕肩膀上,不會讓盧驕發現什麽不對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