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精神病院
第19章 精神病院
大巴緩緩在路邊停靠,剎車的強烈慣性,猛地驅散席冷清淺的瞌睡。
窗外出現一棟建築物的側面,距離太近,偌大的窗戶裏只有一片冷感的灰,不見任何标識。
這時,前車門噗哧打開,走上來一個身穿白大褂、戴銀邊眼鏡,醫生打扮的男人。
“我是仁愛精神病院的醫生,我姓賈。在入院前,先由我來給大家做個簡單的精神狀況診斷,只需要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好。”由專業演員扮演的醫生姿态拿得很足,一雙銳利的眼睛掃過車內,“那麽,誰先來?”
洛嘉言回頭提醒素人翹翹:“這是前期導入環節,不管怎麽回答,我們肯定都是要入院的……”
餘光則飄到席冷那邊,這話真正希望告知的對象。
緊随賈醫生之後,又上來兩位護士。一位是傳統印象中溫柔纖細的白衣天使,另一位則是牛高馬大的男護士,護士服緊繃繃地束在身上,肌肉鼓鼓囊囊,那脆弱的扣子看着随時能崩開。
兩人有模有樣,拉開折疊桌,在桌臺擺上筆記本電腦、紙質病歷本,甚至還有一疊自助取用的糖果,轉眼搭建起一個簡陋的問診臺。
洛嘉言先挑起話頭,其餘幾人便順着他的話讨論起來,翹翹分析道:“雖然大概率要入院,但這幾個問題怎麽回答,很可能影響到之後的環節,我們得看看怎麽回答最有利。”
“那也得推個人出來先去試試。”蔣頌南目露不屑,插話道,“只要能證明自己沒病,說不定真能提前下班。”
他明擺着對拍攝分量沒什麽所謂,他不缺流量,要是真能玩轉節目組剛上班就下班,話題度肯定小不了,還能順勢推個熱搜。
不管能不能提前下班,出頭鳥顯然最為不利。而主角受作為真善美的代名詞,毅然自告奮勇:“那我先去吧。”
席冷下意識看向蔣頌南。
蔣頌南是霸道瘋批反派攻,和席冷一樣被主角受身上截然相反的特質吸引。但席冷是深情男配、早死的白月光,他只默默癡情守候,蔣頌南則會以愛為名,做出傷害的事。
不承想,蔣頌南并沒有多留意挺身而出的洛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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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冷送出去的這一眼,直接被對方兇相畢露的三白眼撅住。
“看什麽看?”蔣頌南挑眉,又是初見的那句話,卻不複之前的戾氣。一頭紅發耀眼得很,涼薄的唇輕輕挑起,無聲地用口型吐出幾個字,“看、上、我、了?”
一字一頓,席冷和他身後的闵致都看得清楚。
“……”
“接下來我會問你幾個問題,你需要在一分鐘內回答我,切記不要隐瞞。只有你如實回答,我們才能為你做出精準的診斷,給予你有效的治療……”
大巴另一頭,洛嘉言已經開始了問診環節。
後方的幾人暫時休戰。
賈醫生一板一眼問了十個問題,在以娛樂為主的綜藝裏,居然也拿出了頗為專業的架勢。
心理測試的可靠性常常遭到質疑,一來是人不一定具有準确的自我認知;二來,隐瞞的情況也時有發生,真正的患者可能隐瞞病狀,健康人也能通過謊言得到想要的病情診斷。
旁聽的四人各懷心思,揣摩着節目組的意圖。而洛嘉言毫無保留,認真且誠實地回答了全部問題。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的精神狀況十分正常。
而賈醫生冷酷地開口:“重度精神分裂。”
“……啊?”
洛嘉言眼裏期待的小火苗被掐滅,整個人直接懵了。
“你完全不能接受現實。由于強烈的保護機制,你分裂出了一個完美的假我。”賈醫生演技滴水不漏,一本正經地說,“不過你放心,只要進入我們病院進行治療,你很快就能痊愈,像健康人一樣生活。”
分明是胡說八道,但聽着,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洛嘉言乖順地領着診斷單回來,低頭皺眉,還在琢磨剛才的問題和賈醫生的診斷。
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半天也不見第二個人上前。
“怎麽這樣啊……”翹翹第一次感受到綜藝節目的險惡和無賴,扁着嘴道,“我們根本沒辦法證明自己沒病啊!他只要上嘴皮碰下嘴皮,我們就直接病入膏肓了!”
對此,曾經親自去接受過心理治療的席冷再清楚不過。
他始終神色淡淡地靠着椅背,這時終于往前傾了傾身子,接過翹翹的話:“沒錯。上世紀有心理學家做過一個實驗,他讓幾個正常人混入精神病院,并且表現得和正常人一樣,可最後,他們全部帶着一張精神分裂的報告出來。有不少影視作品也是類似的題材,正常人被誤關入精神病院,但根本沒法證明自己沒病……”
連認識他十幾年的洛嘉言,也幾乎沒有看過那張嘴一開一合持續幾分鐘——在被抽背課文以外的時候。
其他幾人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以蔣頌南興致最高,第一個挑眉問他:“你還挺了解啊?提前做了不少功課吧?”
席冷話聲一停,居然回答了他。
平鋪直敘的調子,駭人聽聞的話——
“不用做功課,我本來就有病。”
蔣頌南:“…………”
盛焦在車上親眼看着這一幕,差點樂到前仰後合,誰能想到啊!看着最沉悶無趣的席冷,竟然是目前最有綜藝感、最先貢獻出名場面的嘉賓,混世魔王蔣頌南都能被他堵到啞口無言。
蔣頌南在沉默中醞釀了半天,眼看着便要爆發了,席冷恰好從位置上起身,頭也不回地去進行診斷。
蔣頌南熄火,眼睛一瞬不瞬盯住那專惹他生氣的素人,不說臉長得好,背影也是盤靓條順的。
席冷對醫生也是一樣的說辭:“不用測了,我知道我有病,你們治不好的。”
漫長的沉默裏,鏡片從鼻梁上滑下兩分,賈醫生一雙犀利的眼睛盯住坦然承認有病的人,似乎是在辨認他話的真僞。
恐怕只有賈醫生本人知道,他是在腦中瘋狂搜尋劇本思考該如何應對這突發狀況……
不管有病沒病,總歸都是有病!
賈醫生鎮定地将眼鏡推回去,唰唰唰寫下一張診斷單,遞給席冷,邊說:“輕度認知障礙,加特殊病號管制。”
雖然不知道“特殊病號管制”是什麽,但至少病情是輕度?
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只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提前下班的計劃顯然失敗了。
不知道盛焦的設置裏有沒有提前下班這一條,就算有,達成的條件也一定很嚴苛。
不能讓其他嘉賓效仿自己,否則節目就沒得拍了。席冷打算先坐回去看看情況,等所有人診斷完,最後再去說自己沒回答問題,要求再測一次。
接下來是闵致去接受診斷,他回答了全部十個問題,刻意選擇了病情最嚴重的答案。
選擇正常答案的洛嘉言得到一張“重度精神分裂”的報告,闵致便反其道而行之。
可賈醫生并不按常理出牌:“重度抑郁症,厭世傾向。”
給闵致無語笑了,他早有在鏡頭前爆粗口的前科,見狀盛焦立刻捏起一把冷汗,唯恐他破口大罵,誰知他只是笑了笑。
随後雙手抱臂,漫不經心睨着醫生:“我覺得你說得還挺對的。”
醫生觀察着他,忽地用筆帽指指他胳膊:“你這是明顯的防禦姿态。連醫生都不信任,病怎麽能治好呢?”
……這家夥,肚子裏還真有點墨水啊?
闵致靜默幾秒,胳膊搭上桌面,往前一滑,一雙極富壓迫感的黑眸,隔着鏡片鎖住他。
然後像席冷一樣,坦然承認:“我有病,我自己一直很清楚。”
“再加上特殊病號管制。”然而賈醫生油鹽不進,口吻不容商榷,“診療結束。下一個。”
“……”
接下來的蔣頌南和翹翹都沒再自爆有病,怎麽都感覺“特殊病號管制”并非好事。
五位患者診斷結束,除了席冷全部回答了十個問題。
席冷借着這個機會,忙叫住準備下車的醫生:“等等,我剛剛沒回答問題,我重新診斷一次吧。”
“我們的診斷結果不會有誤。”賈醫生十分自信,“你越不能接受現實,只能說明你病得越嚴重。”
“……”席冷頓了下,“我知道,但我還有話要說……”
無論什麽時候下班,席冷的第一期片酬都是固定的,早在拍攝開始之前全部付清。
雖然盛焦告訴他流量就是錢,可盛焦對這堆嘉賓錯綜複雜的人物關系一無所知,甚至于幾位主角本人也是一知半解,反倒是,自己這個男配替他們頭大。
昨晚解出鋼琴樓梯謎題又完成了隐藏相機任務,席冷是個知足的人,有這些鏡頭足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這個班,他提前下定了。
“我沒錢。”他眼神誠懇,帶着點似有如無的凄苦,“我沒錢,住不起你們醫院。”
“……”
“?”
所有嘉賓都沉默了。
賈醫生也沉默了。
在肉眼不可見的地方,這位敬業演員心中的慌亂瘋狂滋長。
……劇本裏可沒寫這種情況該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