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流浪貓貓

第31章 流浪貓貓

席冷獨居多年, 各項生活技能滿格,獨獨不太會做飯。

與其說是不擅長,倒不如說是不上心。吃飯在他看來只是填飽肚子的任務, 沒必要弄什麽花裏胡哨的,能吃飽就行。

容星熠一臉苦大仇深地吃着面糊,喃喃自語:“闵致哥哥是不是住我們隔壁嗎?不知道他晚上吃什麽……我想跟他一起吃。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我是不是在做夢?”

席冷冷冷道:“你是在做夢。”

容星熠一邊吃一邊吐槽:“夢裏怎麽會有這麽難吃的東西?”

席冷:“嫌難吃你就自己做。”

“……”

容星熠眉頭緊皺,但還是乖乖吃了個底朝天,湯渣一點不剩。

……這孩子真是餓了。席冷清楚自己的廚藝, 自然格外震驚。

容星熠眉頭緊皺,露出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這些年你就吃這種東西嗎?為了攢錢住這種大房子?”

席冷不搭腔,又說:“你以後住在我家,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但你得負責家務, 比如搞衛生,洗碗。”

容星熠“切”一聲, 雖然不相信他哥真發達了, 但還是老實地抱着碗去洗。

好消息就和壞消息一樣,總是接二連三地到來。白天搬到安全舒适的新家, 把還能活蹦亂跳的弟弟綁了回來, 晚上的席冷又收到一條來自盛焦的消息。

盛焦先告知他《無限密室》明晚就要官宣了,因為他是素人,沒有抛頭露面的經驗, 擔心他會受到網絡輿論的影響,特意打電話給他打個預防針。

網上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 哪怕節目還沒播出,也避免不了會有一群人來對他的照片評頭論足, 揣測扒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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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冷倒是不以為意,他死都死過了。

盛焦接着說第二件事。

“是這樣的。”盛焦說,“這期節目的效果比我預想得好太多了,特別是你把鋼琴樓梯謎題轉述給菲菲的那一段,好幾個同事感動得嗷嗷哭。所以呢,我們想再拍一段菲菲和曉娅以前一起上學畫畫的VCR,到時候插在這裏。我想請你畫一幅油畫,畫這倆小姑娘,作為背景挂牆上。具體怎麽畫你看着來就行,沒別的要求,就是時間緊張點,兩周內……”

最後又不太确定地來了句:“你應該接商稿的吧?價格好商量,作者署名也是你的,大寫加粗給你标出來。”

席冷重新拾起畫筆有一段時間了。

但根據委托人的要求作畫,上輩子到這輩子從來沒有過。

不過盛焦給予了他充分的信任,只需要畫兩個女孩,無論大小角度,其他的要求一概是無。

考慮片刻,席冷答應下來,當天就熬了個大夜,初步完成兩篇草稿。

等熹微的晨光自天窗灑落,細小的浮塵帶着圈光暈,在空氣裏翩翩起舞。

席冷睜開帶着點血絲的眼,蜷在皮沙發上,默不作聲打量不遠處的畫作。

如今的畫室寬敞亮堂,擺下兩個畫架仍綽綽有餘。

一個畫架上是巨大的布面油畫框,但他僅在畫面中心偏下的位置,勾勒了兩個小小的背影。

另一張是闵致的肖像,只露出左耳,刀削般的側面。這張也用上了布面油畫框,比上次的素描正式不少。

之前朱明朗拜托他多畫畫闵致,最好發到大號上。節目開播在即,這件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他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把手機舉起來,切換了幾個APP,最後來到相冊,滑動。

在酒店裏,和闵致的合照映入眼簾。

闵致冷不防把他摁進懷裏,他沒有準備,但闵致也沒看鏡頭,姿态親密再加上抓拍的虛影,紅金配色的酒店背景,跟上世紀香江狗仔偷拍照似的。

闵致的音樂整夜整夜回蕩在他的耳邊,随着節拍,他把照片放大,看完闵致,再挪到自己臉上。

可能是大清早腦子不清醒,他感覺自己比起主角攻,也并不遜色?

突然覺得,他似乎可以更貪心一點。

不只是安穩地活着。

或許,他還可以奢望更多……

咚咚咚!

瘋狂擂門的響動,得虧現在的房子質量好,才沒被容星熠破門而入。

席冷從閣樓下去開門。

容星熠臭着一張臉站在門口:“我要去補習了!把手機還我!”

席冷無所謂地把手機給他:“放學就立刻回來,可以打車,給你報銷。不準開摩托車。”

對了,還有摩托車鑰匙!

但容星熠很清楚哥哥的固執,也不敢真和他唱反調,咂巴了下嘴,下樓拎上書包便出了門。

再次聽到“席冷”兩個字,是在中午吃飯的時候。

容星熠匪夷所思瞥向眼鏡,懵了一瞬:“啊?什麽?等等,你怎麽知道他現在叫席冷?”

眼鏡便把手機亮給他:“節目官宣都出來了,這照片是他吧?有人說他肯定是高P哈哈哈,但我感覺他本人比照片更帥欸!”

“哈哈你看,還有人說他和闵神很有CP感……帥哥的旁邊果然還是帥哥。”

容星熠不屑地“切”了聲,手卻很誠實地把手機撈過來,然後,差點給人家無辜的手機抛樓下去。

眼鏡急得連“哎”三聲。

容星熠咕哝着換回自己的手機看。

“握草?”

容星熠驚呆了。

他幾個月前看到過爆料,據說闵致将參加真人秀綜藝《無限密室》,對此期待萬分,而官博的正式官宣終于來臨。

@無限密室官方微博:#無限密室全陣容官宣#攜帶信心勇氣,一起迎接未知挑戰,無限密室全陣容正式官宣!@闵致 @蔣頌南Song @洛嘉言加鹽 @席冷X.L. @翹翹是翹翹呀 快來查看五位成員的“個人簡歷”吧~

下方配圖是五位嘉賓的個人照片,再加上名字、年齡及專業特長等個人信息。

席冷現在的名字是改過的,現實中沒多少人知道,他直接公布真名,給大號的微博名也改了。翹翹還是謹慎地使用了好記又順口的藝名。

容星熠的臉皺成一團,目不轉睛盯住手機屏幕,放大再放大。

第一次從這種視角了解自己親哥,那種感覺真是,如鲠在喉,難以形容。

特別是,簡歷上還有幾道問題,比如參加節目的動機,席冷大剌剌寫着倆字:追星。

評論區裏闵致的粉絲已經快羨慕瘋了。

容星熠只有滿頭問號:“啊?”

他跟他哥這幾年就算見得不多,但也不是互不了解的關系吧??

再點開席冷的微博,原來這人還玩微博呢?容星熠挺新奇地刷了刷,發現席冷認領了一條機場尋人微博。

照片裏的人确實是席冷沒錯,粉絲都說特別帥但他覺得也就還行吧,是有那麽一點帥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頭頂上戴着的闵致燈牌???

證據确鑿,容星熠仍撅着嘴:“他哪是闵致哥哥的粉絲啊?”

眼鏡湊過來問:“你說什麽?”

容星熠撇撇嘴,收了手機:“沒,回去吧。”

縱然心裏的好奇堆積如山,甚至于心心念念的偶像就住在席冷隔壁,但這天下課後,他還是坐地鐵轉公交,跋山涉水回了郊區和母親租住的房子。

次日是周末,容星熠在家舒舒服服玩游戲,結果席冷一通電話打過來,母親葉楠果斷站到他的對立陣營,親自将他押送到雲頂壹號小區大門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老是逃課。現在你哥賺錢了,也願意管你,從今天開始,你就住在你哥這兒。”葉楠完全拿這個兒子沒辦法,只能苦口婆心地一勸再勸。

“憑什麽!”容星熠一臉的不服氣,“他什麽都不說就走了,現在什麽都不說又回來,把我當什麽了?我是什麽很賤的人嗎??他還教訓我,憑什麽……我……”

“啪!”

葉楠狠下心,一巴掌揮了出去。

容星熠臉歪到一邊,雙眼頃刻紅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沒良心的樣子……”葉楠氣得口不擇言,“越來越像你爸了!?”

母子倆不歡而散。

席冷收到繼母的消息,說是把人送了過來。席冷專注畫畫,沒太在意,結果一直到晚上九點,樓下也沒傳來別的動靜。

繼母的消息發自三個小時前,家裏阒無人聲,容星熠沒回來。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夏季的雨總是來得很突然。

席冷把頭發從前往後捋,抿着唇,撥下繼母的電話。

“您到家了?嗯……小熠挺好的。好。您放心。”

挂掉電話,在無人的豪宅裏,壓抑在心底的憂慮才緩緩浮上面頰。

他先去敲了敲隔壁闵致的房門,在等待的時間裏收斂好表情。

“闵致哥。”席冷努力平靜道,“小熠在你這兒嗎?”

……小熠?

好親昵的稱呼。

闵致皺了下眉:“沒。我沒看到他。怎麽了?”

“沒什麽。”席冷笑了笑,“打擾了。”

他一向是客氣禮貌的模樣,今天的闵致卻覺出些許異常,那明顯是故作輕快的笑。

頂層複躍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從一樓連通到二樓,一米八幾的男人走過去,被襯成渺小的一點。

闵致擰着眉望向窗外,等了會兒,就見席冷跑了出去,沖入雨中,明顯是在焦急地找着什麽。

不過十來分鐘,他又回來了。

闵致将家門打開一條縫,外面走過一條濕淋淋的游魂似的影子,帶着雨水的潮腥氣,默不作聲地開門回家,片刻後換上一身幹燥的白T,一手提傘,一手提空紙箱。

他身上的謎團驟然又多了幾層。

闵致好奇地抓心撓肝,又怕自己把孤獨的游魂驚擾,然後又得到一句,“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窗外,席冷再次下樓走入雨中,白色的身影在夜色中鮮明許多,他撐着一把透明的傘,朝着确定的方向走過去。

回來換衣服的舉動看着倒是從容,但闵致發現,重新出門的他忘了戴絲巾。

這麽久以來,頭一遭。

*

容星熠蹲坐在牆角,耷拉着腦袋。

渾身濕透的少年,瞧着可憐兮兮的,像一只慘遭抛棄的小貓。

席冷很容易便發現了他。

想要立刻上前的腳步卻被理智拽住,上輩子破裂的兄弟關系的教訓,讓他不敢輕易上前。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重蹈上輩子的覆轍,除了被容海高的暴力基因操控着動手,就只能說出冷漠的、刻薄的,把家人越推越遠的話。

于是席冷沉默地回到家裏,換上幹淨衣服,帶上傘和紙箱才緩緩接近。

容星熠聽到聲音就立刻擡起頭。

這不是第一個經過的人了,但是,是哥哥。

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卻只用眼睛死死盯着對方,警惕地抱住膝蓋,半天沒動作。

席冷沉默地從他面前走過去。

……他沒看到我嗎?

容星熠愕然,緩緩地站了起來,欲言又止,直到錯過時機。

席冷走了。

什麽啊。

他有點氣,又有點委屈,當即跟了上去,踩起一地飛濺的水花,動靜很大。

席冷壓根不回頭,聾了似的。

容星熠被激起好勝心,頂着暴雨,繼續跟。

兩人一個打傘一個淋雨,穿過半個小區,來到一個小亭子裏。

席冷收傘,把紙箱放到幹燥的地面上,開口朝側面。

“你幹嘛呢?”容星熠好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前天發現了一只流浪貓。”席冷沒回頭,專注地布置紙箱,“不知道它能不能撐過這場暴雨。”

容星熠好奇得不行,只得轉過去看。

席冷在紙箱裏布置了一點食物和水,還有一條幹燥的棉制絲巾。

做完這一切便起身離開,容星熠趕緊追上:“不在這兒守着,怎麽捉它?”

席冷卻很冷漠:“它能活下來再說吧。”

“……”

青年和少年一前一後,維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詭異地在雨裏穿梭來去。

最後兩人一起回到了遮風避雨的單元樓裏。

闵致這才放下一直攥着的窗簾。

*

午夜十二點,席冷下樓,去容星熠的房間看了眼,這一看,就把他的腳步絆在了這裏。

他并不認為沒上鎖的房門意味着兄弟關系的初步修複,只從中嗅出反常的味道,果斷走了進去。

床上的少年雙眼緊閉睡得正香,只是眉頭無意識地緊緊皺起,額發也汗濕了幾縷。

容星熠比他小幾歲,天塌下來了有哥哥擋着,母親再懦弱,總歸能護着他些。

相較之下,容星熠算是個健康的小孩。

至少,他能正常地表示不滿、厭惡和憤怒,愉悅與喜愛。他能興奮激動,也能怄氣發火。

所以,席冷更覺得他現在的狀态反常,太平靜了,還不鎖門。

想了想,席冷悄無聲息地,探過去兩根指尖。

再換成掌心再仔仔細細摸了摸。

……發燒了。

淋了不知道多久的雨,十幾歲朝氣蓬勃的少年也沒扛得住。

席冷皺起眉,便要抽手,出去拿自己的手機,幸好附近有24小時營業的藥店……

半夢半醒的容星熠倏然握住他的胳膊。

席冷微微一驚,眉宇擰得更深,他一點兒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容星熠争執。

高溫模糊了容星熠的理智,融化他滿身防備的尖刺。

整個人柔軟得不像話,藤纏樹一般纏住對方。

“……你又要丢掉我一次嗎?”

少年抱着席冷的胳膊,聲音裏帶着濃郁的鼻音。

多年前在同樣的雨夜,一覺醒來後,便只剩下自己,獨自面對殘暴兇惡的父親。

仿佛跨越了時間,責備那17歲不告而別的,他最依賴、最信任的少年。

并哽咽着叫他。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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