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喜歡你

第54章 我喜歡你

闵致獨立創作的練筆作品, 畫了擦,擦了畫,足足幾個小時, 席冷困得眼皮開始打架。

安靜許久的模特掙脫命令的束縛,自發行動起來,大步流星朝着業餘的畫家走過去。

闵致反應極快, 迅速拆了畫紙四個角的圖釘,把那張畫對折,往懷裏一揣。

藏得明明白白。

席冷一頓:“給我看看?”

闵致一口回絕:“不給。”

席冷并沒有教人畫畫的經驗, 但從闵致慌亂遮掩的動作看出了個大概,一針見血地問:“你把我畫成什麽妖魔鬼怪了……”

闵致笑笑不說話。

好在席冷有不少在射箭館教學的經驗,耐心地循循善誘:“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不讓我看, 我不知道你的問題在哪兒,怎麽教你?”

闵致的回答卻天馬行空, 故意張大嘴, 一字一頓,圓潤的金屬舌釘清晰可見, 閃閃發光。

“那, 如果媳婦兒不醜呢?”

“……也要見公婆。”

“如果公婆不在了怎麽辦?”

席冷确認他是在玩笑,可自己又不知道怎麽應付,只好用沉默糊弄。

這是他的性格使然, 也是他慣常的作弊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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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致偏不肯放過這個話題,繼續問:“至少看看照片呗,你就不好奇嗎。”

席冷試圖将話題拉回正規, 幾分無奈道:“……你不是要學畫畫嗎。”

闵致笑意味深長,連正經的模樣裝都懶得裝:“嗯, 學啊。”

結果,又陷入新一輪略顯尴尬的僵持。

席冷再一次對畫室的選址安排感到後悔。

一番折騰下來,畫沒學什麽,夜色逐漸加深。

午夜十二點,沒有鐘聲敲響。

然而——咚、咚、咚……

詭異的敲門聲響在門外,一聲比一聲清晰,詭異非常。

還伴着一聲,細微而小心翼翼的:“哥……”

“小熠?”席冷反應過來,又皺皺眉,“不是才周三嗎?”

不過他還是打算去看看情況,下樓時不忘回頭交代一句:“你等等我,別下來,別出聲。”

這下好了,更像偷情了。

就算他沒意識到,也能從闵致的笑裏看出來。

他抿平嘴唇,趕緊下去開門。

門外的,還真是活生生的某位叛逆少年。

“啊,吓死我了。”容星熠反倒自己把自己吓一跳,确認眼前的是哥哥,桃花眼驟然發出光來,“哥!原來你在家啊。吓死我了。”

席冷輕輕嘆口氣,深深注視着他:“說了這是我家,要離家出走也不是我。”

容星熠理直氣壯:“我也不會離家出走啊。”

“那現在是怎麽回事?”席冷說,“從宿舍溜出來了?”

他是真沒想到,那麽好的學校,那麽好的安保,也能讓容星熠偷偷溜號。

“宿舍是宿舍,家是家……不是離家出走。”容星熠滿嘴歪理,“我在宿舍實在睡不好,倆室友打呼,受不了了!再不走我就要把地球打爆了!!你看我的黑眼圈……”

席冷眯眼盯了他幾秒,勉為其難發現一點熬夜的血絲,看着還不如他暑假在家打游戲時嚴重。

席冷當然不吃這套:“那我明天陪你去學校,給你換個宿舍。”

容星熠無話可說。

他眼珠轉了轉,往屋子裏看了又看,生硬地轉移話題:“哥,你大晚上幹嘛呢?又在畫畫?畫闵致哥哥嗎?”

席冷頓時拉響警報,要是容星熠不小心說漏嘴就完蛋了。

“沒。”他忙攘着容星熠出去,“算了,你趕緊去睡覺休息吧,我給你老師發個信息報備,下次不準這樣了……”

今晚的席冷好說話得不可思議。

容星熠光顧着高興了,再沒去想那亮着燈的閣樓。

把容星熠塞回房間裏,讓他老老實實睡覺,席冷也沒出去,拿出手機,給闵致發消息。

【我和小熠在他房間裏,你先回去吧】

【下次見】

再等了一陣,床上的容星熠已然呼呼大睡,他關掉最後一盞床頭燈,輕輕帶着門出去。

客廳裏的板栗睡在貓爬架上,和容星熠大同小異的蜷縮姿勢。

他沒去叨擾小貓的睡眠,輕手輕腳上樓,推門,試探着輕輕一喊:“……闵致?”

“嗯?”

闵致從閣樓護欄上探出腦袋。

“……你怎麽還在?”

“這不是等你嗎。”闵致理所當然。

席冷看眼手機,畫畫熬夜熬習慣了,他的眼皮也不禁有點沉:“都快一點了,你還不回去嗎?”

可能是犯困的緣故,人如其名冷冰冰的家夥,看着竟比平時柔軟不少。

不得寸進尺不是男人。

闵致撐着護欄,單手托臉,自上而下望着他,半晌才說:“沒勁兒挪窩了,我在你家睡算了。”

哪怕這個“窩”就在隔壁。

“回家還得下兩層樓。”闵致又補上一句。

席冷別無他法:“那我去給你收拾客房。”

“不用了,麻煩。”闵致一口回絕,“我看你這沙發可以變成床,短是短了點,斜着睡應該剛剛好。”

大少爺非要體驗生活那席冷也沒辦法。

“你給我拿床被子就行了。”

闵致想睡沙發體驗生活,卻也給下方的席冷造成了一些困擾。

二樓這間主卧面積格外大,是容星熠房間的兩倍,層高三米有餘。一邊是正常的雙人大床和衛生間,另一邊是足有普通卧室大的步入式衣帽間,衣帽間上方則是閣樓。

換言之,闵致湊到護欄邊往下欣賞風景,欣賞的就是他的床。

席冷在床上翻了幾次身,什麽姿勢都不得勁。

他幹脆坐起身來,仰頭往上看。

夜色很濃,但他相信自己能發現那雙黑色的眼睛,因為很亮,在黑夜裏,像星星一樣。

辨認了幾秒,沒有。

闵致沒在護欄邊看他,想想也是,能躺着幹嘛站着。

可重新躺下,仍舊輾轉反側。

床頭的手機輕震,在夜色裏發出刺眼的亮光。

正主:【嘿,睡了嗎?】

閣樓上的家夥用大號發來消息,挺鄭重的模樣。

席冷攥着被角輕輕坐起來,拿着手機,下意識先熄屏,而後又忍不住按亮。

這很像演唱會黑暗觀衆席裏一閃一閃的熒光棒。

他恍然意識到這一點,再次仰頭去看閣樓,闵致能看到下面的光,肯定已經發現了他已讀不回的行為。

他只能補救地回了個“沒”。

屏幕上方立刻跳出“對方正在輸入中…”的提示。

闵致輸入了很久。

【你知道我的脾氣不好,但我對你的耐心簡直好到爆炸,說來挺莫名其妙的,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反正你在我這兒是特別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你獨一無二】

【雖然不知道你對我隐瞞了什麽,但我相信我也會喜歡的】

席冷愣了愣,手指猶豫地按着輸入欄。

闵致總是有話直說,也不愛拐彎抹角。闵致看出他有所隐瞞,但大概還沒想到,他竟然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闵致還在繼續輸入。

屏幕上又是兩條新消息。

【我會喜歡你的所有】

【也包括你自己不喜歡的那一部分】

席冷沉默地注視着手機,怕自己誤觸,只能改而握着手機的邊緣。

他鑽進被子裏,閉上眼睛,長長嘆息。

難怪你是主角。

越了解你,我越感到自己的卑劣,原來命運偏頗的安排并非沒有道理。

曾經親手寫下“命運不能使我屈服的人”,瞬間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氣,他疲憊至極,眼睛也緩緩閉上。

可他的手機還在震。

闵致的消息一條接一條。

【可能是因為你是我的粉絲,你把你所期待但沒有的東西,全部投射到了我的身上?你可能覺得我事業特別成功,生活特別幸福,性格也特別完美,所以崇拜我?】

【但那不是真正的我,只是你以為的】

【我又不是神仙,我的人生也是一地雞毛,缺點多得數不過來(請參考我的黑料好嗎)】

【你不想了解真正的我嗎?我的過去,還有音樂詛咒,你明明挺好奇的】

【就像,我想了解你一樣。】

席冷躲在被子裏,面孔被手機的熒光一次又一次照亮。

原來闵致遠比他以為的成熟。

席冷從未主動接近過任何人,從未逾越禮貌的社交距離,但莫名其妙的,就像闵致說的那樣莫名其妙,他對這個人的了解也在一點一點加深。

全是因為闵致的努力,因為闵致的坦蕩和真誠。

席冷不着邊際地想,大腦亂糟糟的,第一次如此混亂,有種兩輩子白活了的感覺。

手機一震,進來新的消息。

【再說】

就倆字,先鋪墊鋪墊。

正當席冷設想他又要發表什麽煽情言論的時候。

下一句彈出來。

【我睡着冷】

又一句。

【不是說睡你,是物理意義上的冷。皮沙發真涼。】

“……”

嘩啦一聲。

席冷掀開被子,下床。

在櫃子裏翻翻找找,拿了一條厚厚的絨毯,以及一條居家穿的棉質長褲。

闵致今天穿破洞牛仔褲,就算膝蓋不漏風,睡覺的時候也緊繃。

他抱着軟乎乎的大包小包,登上閣樓。

闵致就懶洋洋地仰躺躺在沙發床上,眸子黝黑深邃,視線似有若無落在他身上。

哪裏有點奇怪。

席冷走近細看,是耳飾摘了。

左耳光滑幹淨,看着竟有些叫人不習慣。

右耳耳垂的黑色碎鑽倒是還在,席冷不由多看了眼。

這時闵致霍然坐起,兩人距離驟然拉近。

席冷頓住。

闵致沒再繼續往前,側了側頭,讓他看清自己的左耳釘,然後告訴他說:“從海邊回來之後,總是夢到你,心髒難受得很,就去打了個洞。”

“以前老覺得右耳洞都是基佬打的,所以一直空着。”

席冷不知該如何應對,眼簾輕顫,垂了下來。

“給,毯子。”

一床毯子落到闵致身上。

“還給你拿了條褲子。新的。”

一條長褲落到毯子上。

闵致忽然笑了一聲,莫名其妙。

席冷這才去看那雙含笑的眼眸。

闵致沒再多說廢話,醞釀了半天,就簡簡單單兩個字。

“晚安。”

怦然心動。

忽然間,席冷想到這個成語,同時對它産生了質疑。

不該是怦然,是轟然才對。

難怪,文學裏,歌詞裏,愛情總是與死亡,與毀滅挂鈎。

明明擁有豐富的收拾爛攤子處理糟心事的經驗,可是這次,他好像,怎麽也處理不好了。

他在閣樓上陷入猶豫,糾結要不要讓闵致去他的床上睡,換他來睡沙發。

想了半天。

算了。

要是開啓睡床睡沙發的話題,再掰扯一番,今晚就不用睡了。

他在濃濃夜色裏躲了一會兒,把來勢洶洶的情緒消化了大概萬分之一,輕輕回了句。

“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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