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拔蘿蔔的第一天
拔蘿蔔的第一天
顧途做了一個夢,夢裏回蕩着男子的怒斥聲。
“要留顧途一條命!要是他死了,半個基地就完了!”
那日,寒風簌簌卷起地上的雪花,模糊了人們的視野。
顧途記得當時的他跌到了一個雪坑裏,寒冷順着他的肌膚如上萬根細針同時紮在他身上。
他冷得打顫,唇色發白,眼神虛晃。
腳步聲逼近,他擡頭看去,沿着雪坑的邊緣他看到十幾雙黑棉靴離他越來越近。
“顧途……”一人彎下腰低柔道。
或許是風雪太大,或許是顧途瀕臨死亡,他看不清這人的臉。
這人哈了一口熱氣,瞧到了顧途狼狽的模樣,于是接過手下遞來的暖水袋送給了顧途,并說道:“回來吧,基地不計較你炸毀三所營地的事。”
顧途眯了眯眼,有氣無力嗤笑:“不是不計較……是因為我是世界上唯十的木系異能者,唯十的水系異能者……唯一的水木雙系異能者……”
眼前人僵了僵,緊緊握住暖水袋,因為太用力指尖發白。
顧途瞥了一眼暖水袋,又看着眼前人,彎着眼睛,笑意很濃:“我每天生産五十噸糧食,五十噸水,養活了大半個基地……應該也包括你。”
眼前人站了起來,垂眸俯視着顧途,低啞道:“顧途,你身體不好。自從你來基地,基地耗費大量資源養着你。如果沒有基地,你估計活不到……”
顧途用力咳了幾聲,将眼前人打斷。
顧途蜷緊手心,想要掩蓋什麽,粘稠的液體卻順着他的指縫流下,淌在了雪上,鮮紅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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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途用力喘息,大腦暈沉:“我當初只是體弱,不是得了絕症……好好休養,少動氣,我還是能活到七老八十的……而不是每天吃着維生素片,玩命地生産資源……”
說到這兒,他笑了起來。
“你們告訴我,我的資源可以救整個基地,可現實呢?你們将我生産的資源占為己有……供上層享樂,他們紙醉金迷,糧食在他們手裏不過如指縫的流沙肆意傾灑,而普通人……在外面殺了十幾頭喪屍可能都換不來一塊軟些的饅頭。”
眼前人恍惚,随後眼神冷漠下來:“顧途,現在你的身體已經無法抵抗,唯一的選擇就是和我們回去。基地會為你找來最好的醫生,這樣你還能多活幾年。”
顧途昏昏沉沉譏諷:“回去好在我死前榨幹我最後一絲價值?”
眼前人抿了抿唇,選擇了沉默。
顧途笑出了聲,像是突然有了力氣,聲音還不小:“你憑什麽說這是唯一的選擇?”
顧途歪了歪腦袋,肆意翻過身,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着,眯着雙眼,緩緩擡起手指。
突然,上百根冰柱從地面刺出,尖銳的冰尖差一點就将這群異能者捅穿。
“顧途!”方才與顧途說話的人是異能者的隊長。
隊長面顯愠怒,因為要躲避冰柱他只能向後移去。
顧途見勢,手指頭向前一按。六根冰柱從六面疾速刺向隊長。
隊長重重吐了一口氣,冰冷地瞥了顧途一眼,擡手抓住一根冰柱折斷。
“诶?”見隊長這副輕松的模樣,顧途坐了起來,挑眉。
他舒展五指,地上的積雪飛起,緊緊團成上萬個冰塊。
随着他的手一揚,空中掀起了一陣飓風,卷着數萬冰塊,也将異能者們包在飓風裏。
隊長和異能者們抵擋着飓風,卻沒有注意到顧途的另一只手也擡了起來。
這時,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水罩将飓風罩在其中,水罩凝成了一堵堅實的冰牆。
隊長剛破開飓風,又被困在冰牆裏。
而飓風的冰塊也化成了薄又鋒利的冰刀,從各個角落與飓風卷在一起。
刀刃割破了異能者們的衣服,幾息間,在異能者身上留下了幾十道血口子。
數道慘叫聲從冰牆中傳出,讓人頭皮發麻,點點鮮血浸染雪地。
“顧途!”隊長的聲音變得急促,他似乎沒料到顧途還有這麽大的力氣。
他皺眉,擡手砸向冰牆。
顧途聽到聲響,眼睛彎了彎,捂住嘴咳了幾下,臉色更加煞白。
他的動作沒有停,雙唇輕喃。
忽然地動了,土壤炸裂開,數十根如男人手臂粗的藤蔓飛躍而上,沖破了隊長半天都破不開的冰牆。
一根最結實的藤蔓纏住了隊長,其餘藤蔓則鑽進飓風裏,緊緊纏住異能者們的四肢和軀幹。
“嘎吱——”在這般大力下,異能者們的骨頭斷了。
“他……怎麽還有這麽大的力氣!他明明快不行了啊!”有人艱難道。
粘稠的液體順着藤蔓流下,有一滴濺在了顧途的面頰上。
顧途用手指摸了摸面頰,他的一雙桃花眼輕輕眨了眨,清澈又明亮。
顧途定定望着手上的血跡,瞳孔漸漸放大,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合上了眼。
他的身體冷到麻木失去知覺,意識飄蕩。
後來他聽到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那聲音很近卻又很遠。
“隊……隊長,他死了……”
隊長忍痛悶哼一聲,有氣無力道:“想辦法救活!”
“……沒救了。”
“隊長,有人來了!”
“怕什麽?”
“是重明基地的人。”
隊長沉默片刻後,道:“埋了吧。”
後面的聲音,顧途就聽不到了。
他的身體越來越重,意識陷入黑暗。
過了許久,他頭痛欲裂,好似他的大腦被種入了幾枚種子并在上面生根發芽,根系攪動着他的腦海。
疼……像是身體被放入了絞肉機裏攪碎的痛苦。
顧途咬着牙默默忍受,而這種痛苦在他的記憶裏并不是第一次。
曾經也有和這次類似的疼痛,那是末世來臨的前三天,他覺醒了水木異能。當時的痛苦也像是根系在他腦海發芽的疼,那夜體質差的他疼了一晚上,險些丢了命。
顧途邊回憶着,意識陷入混沌中。
朦胧間,他好像看到了三棵樹,一棵是綠色的,一棵藍色的,還有一棵是白色近無色。
三棵樹越來越亮,顧途的眼前閃過一陣白光,他的意識清醒了許多。
他好像聞到了淡淡的洗衣皂的味道加上中藥味。模糊的視野裏,他看到熟悉的淺藍色的被褥。
他躺在記憶中的房間。床頭櫃上還擺放着末世前,他學着網絡教程為自己編了一半的幸運紅繩。
顧途的雙眸微張,眼中流露出喜悅的情感,唇角向上彎了彎。
他……重生了?!
可疼痛感并未結束,又是一陣痛感襲上,顧途緊閉雙眼,攥住床單,青筋緊勒在蒼白的手背上。
雖然這一世的痛感要比上一世強烈很多,但顧途卻緊咬着牙,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天亮了,朝陽透過窗戶将陽光傾灑在淺藍色的床上。
顧途就和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頭發黏濕,手指被汗水泡得發白,貼着顧途肌膚的被褥也濕得能擰出水了。
窗外有兩個婦人急匆匆路過,嘴裏念叨着。
“得快些,我好不容易打聽到東市新進了一批糧食,要是晚了,別說買個十斤二十斤,怕是連一斤都買不到了!”
“張嬸,你這消息挺靈通的啊!前兩天大米十塊錢一斤我不買,現在漲到五十一斤,我求着要,就這我還求不到。”
窗外傳來碎石子掉落的聲音,張嬸嘆了口氣:“這誰能想到了啊,這碎石一下就下了兩三天。前天晚上我家那口子頭疼,翻來覆去睡不着,一醒來人力氣變大了,以前能抗一百斤大米,現在能抗兩百斤!”
另一婦人語含羨慕:“我看新聞了,說是一覺醒來有異能力的人千裏挑一,你家男人命真好。”
張嬸:“命好不好誰知道呢?網上說天降碎石後,異能者都是睡一覺就有異能了,哪像我家那口子?疼得夜裏一直哼聲。不過他也和別人不一樣,他本就有腦梗,肝也不好,難怪把他疼成那樣。”
二人漸漸遠去,趴在床上的顧途手指動了動,晃晃悠悠從床上爬起來。
他餘光瞥向窗外,伸手抹去面頰上的汗水,心中念道。
現在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末世來臨前三天。
而那位叫張嬸的婦人說得沒錯。
顧途死時是末世第七年,那會兒各大勢力對異能已經研究得七七八八了。
疼才是不正常的。異能者身體素質越差,異能覺醒時就越疼,同時覺醒異能者的異能數量越多,身體受到的疼痛也會呈幾何倍增加。
顧途聯想到昨夜的痛苦,眉頭微蹙。
他拿來床頭櫃上放着的玻璃杯,手指垂在空中,清澈的水流流進杯子裏,裝了滿滿一杯。
顧途又趴到窗臺上,用手隔空撫摸花盆上面的秧苗。
很快地,秧苗越長越高,碧綠水靈。只是沒有三秒,花盆就因為承受不住炸了,碎片與部分土壤落在了地上。
而窗臺上,則放着一大串沾着土、目測有十幾斤重的大蘿蔔。
顧途頓了頓,眼中流露出懊悔,嘆息了聲。
他等會兒得好好打掃了,這得浪費他多少力氣啊。
見水木異能還在,他松了口氣。
一想到夢裏的三棵樹,他不自覺對應上了其中的藍樹和綠樹,還有一棵半透明的白樹是?
顧途抱着嘗試的态度去催動體內其它力量,他身體一熱,緊接着陌生的力量湧上。
顧途眼眸一擡,自己仿佛跌入沒有任何物體的太空中,四周黑暗寂靜,他感受不到空間的流動和時間的流逝。
他伸手一抓,将剛種出來的一堆胡蘿蔔抓了進來,他潛意識浮現了一個數字。
——剩餘99.33712立方米。
清醒後,窗臺上的胡蘿蔔果然不見了,只剩下了一堆松散的土壤。
他意識一動,胡蘿蔔再次出現在窗臺的土壤上。
——剩餘100立方米。
顧途終于知道他多出來的這個異能是什麽了。
這是空間系異能,在末世中如雷貫耳,人盡皆知!
倒不是說它太常見了,相反,它很罕見!
截止他死時,整個末世擁有空間系異能的人只有四位,且都是末世赫赫有名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