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拔蘿蔔的第十天
拔蘿蔔的第十天
雪花漸漸落在了佛千回的身上,風雪中他的身影逐漸模糊。
佛千回不知道爬了多久,骨節分明的五指插進雪裏,指節被凍得通紅。
他再次擡手,似乎有什麽斷了。
佛千回蹙眉,低頭看向斷裂的指甲。
因為天很冷,他的血流得很慢,可仍舊有點點紅梅滴落在白雪上。
寒風凜冽,佛千回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他睜開朦胧的雙眼望向遠處,發青的嘴唇笑着輕念:“可以……爬出去……”
他身形不穩,險些暈厥。
佛千回身上的積雪越來越厚,天色逐漸昏黑。
在這半日裏,也有人經過此地。
“別管!快走!一看就是個大麻煩。”
“啧,還是離遠些,別惹事。”
“這是個活人,要不我們……嘿嘿。”
“還是別圖這口肉了,說不定他身上的傷口是喪屍劃的。”
“呸,真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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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由近及遠,世界重歸寂靜。
佛千回眼神淡漠,連眼皮都未擡一下,伸出布滿血口的雙手攥緊前面凸起的石頭用力向前爬。
前世今生,他從未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只是這半日裏,也有人不懷好意。
“這家夥看起來就剩一口氣了,不如我們扒了他的衣服,看看他身上有沒有藏什麽東西?”
“好。”
那兩人蹲下,欲扯住佛千回的衣領。
下一刻,他們眼睛瞪大,直直倒了下去,腦漿順着他們的耳朵流了出來。
施展完精神系異能的佛千回幾乎虛脫,他眼前晃着重影,吐了一口血,無聲喃道:“……吵。”
佛千回倒進了雪裏,醒來時意識混沌。
他使出所有力氣才勉強睜開眼睛,積雪從他的頭頂滑落,外界一片漆黑。
天黑了。
世界愈發安靜,只有滿天星辰與佛千回相伴。
佛千回再也使不出力氣了,積雪漸漸将他掩埋。
——
顧途殺了一天的喪屍,身體早已疲憊不堪。
他頂着風雪,冷得不停哈氣。好在他的腿上放着一個暖袋,身體也能暖和些。
車胎碾過雪地,顧途注意着路況。餘光瞥到左前方的一處隆起,顧途好奇地看去,發現那雪地上似乎有血跡。
有人受傷了?
顧途有些疑惑。
只見那隆起輕輕晃了晃,又停下。
顧途嘴唇動了動,指尖輕顫。
他明白了,那雪下有個人。
他雙手緊握車柄,內心警告自己:不要當好人,不要多管閑事,救了對方後患無窮。
他輕輕瞥向那裏,內心有些堵。
顧途收回視線,緊盯前方,扭動手柄,打算快速離開這裏。
雪下,佛千回又聽到引擎接近的聲音。
他嘴唇蒼白淺笑,欲搖頭,可腦袋卻愈發昏沉。
佛千回的睫毛晃了晃,合上了眼,氣息漸漸微弱。
就在這時,他身體一輕,綿軟又溫暖的東西裹住了他。
佛千回聽到一道好聽又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小聲道:“還冷嗎?”
*
顧途終究還是來救人了。
他将對方身上的雪拂去,想了想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棉衣披在對方背上。
這是他最厚的一件棉衣,他又穿了一天,棉衣上有他的體溫,應該能讓對方暖和些。
顧途見對方昏迷過去,飛快地從空間取出另一件棉衣穿在身上。
他又拿出了醫藥箱,簡單地為對方包紮。
對方的手掌已經凍硬了,上面有一道很深的刀傷,只是因為天太冷,血也不流了。
顧途打了個寒顫,他光看着就疼。
對方身上的傷口很多,顧途在雪中一一為其包紮好。
好在這些傷都不是致命傷,對方的心髒還在跳動。
當顧途為對方包紮到腿時,卻發現對方的腿骨折了,而且腳筋也被挑了。
顧途指尖顫了顫,他擡頭半跪下來,用盡所有力氣才勉強讓對方翻身。
他拂去對方鬓發上的雪花,借着月光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這是佛千回。
顧途突然鼻子一酸,他從車上拿來自己的暖水袋塞進對方懷裏,自己趴下來在佛千回手上哈氣,試圖讓對方暖和些。
他變出一張毯子蓋在佛千回身上,擋住落雪,自己快速來到三輪車旁,在車廂上鋪了一層厚厚的被褥,随後放下後面的格擋。
好在他之前搜集資源時發現了一片長木板,他将木板搭在車廂上,自己來到佛千回身旁,用力抱住對方往木板上拖。
顧途臉都憋紅了,才将佛千回移動分毫。
他并沒有放棄,用力一點一點拖。
每過幾分鐘,他便用手心握住佛千回冰涼的指尖,不讓對方的手指被凍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途的手掌突然被攥住。
佛千回猛地睜開眼,在瞳孔映到顧途身影的那一刻微愣。
顧途見佛千回醒了,眼睛彎了彎,低聲道:“放心,我會救你。”
佛千回喉結滾動。
顧途突然感覺身上一輕,只見佛千回從顧途身上掉下來,睜開深邃的眼眸,向上望去。
顧途明白了佛千回的意思,他用力攙扶着佛千回,讓對方用自己的身體當拐杖,好爬上車廂。
顧途顯然很吃力,大汗淋漓,在他送佛千回上車的那一刻,他身體驟然一輕。
仔細一看,原來是佛千回單手握住了三輪車的格擋,為顧途減少壓力。
顧途終于将佛千回送上了三輪車,他撿起雪地上的毯子為對方蓋上,再在車廂上蒙上了一層塑料紙擋雪。
一路上顧途時不時停下車查看佛千回的狀況,對方的手總是冰涼的,他便用自己的手為對方捂熱。
佛千回躺在車廂上一直很安靜,對方垂着睫毛,臉色蒼白,看得顧途很心疼。
在顧途上一世的記憶裏,佛千回一直是一個與世無争、濟世救人的大好人,也不知道是誰這麽狠毒,讓佛千回受了這麽重的傷。
顧途帶佛千回回到家中,他用鑰匙打開木門,騎着三輪車來到客廳外。
他上車欲背起佛千回,佛千回單手摟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扶着車廂為他省力。
下了三輪車,佛千回一路把着牆,他手背青筋暴起,顯然是用了極大的力。
顧途将佛千回移動到炕上,打開臺燈又點了幾根蠟燭,拿來醫藥箱經過簡單消毒後,打算為佛千回縫傷口。
他翻動醫藥箱,沮喪道:“沒有麻藥。”
這時,顧途聽到空氣中柔和的輕喃:“沒關系。”
顧途擡眼,發現佛千回睜開了眼,正淡笑看着他。
顧途穿針時手在抖,可當針紮進肉裏時,顧途的手卻非常穩。
針線穿過皮肉,佛千回就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感受到顧途的緊張,他還虛弱地安慰:“……別怕。”
終于,顧途為佛千回縫好了傷口。
他推來臺式空調,插上發電機,讓主卧的溫度升高。
顧途想了想,從床頭櫃裏取出來一個盒子,盒子打開是人參。
他将人參切成片,想要放進佛千回嘴裏。
佛千回還醒着,但面色慘白。
他費力擡起眼皮,望着顧途白淨的手指,輕喃道:“我叫佛千回。”
顧途自然知道佛千回的名字,他唇角微彎,也欲介紹自己,卻聽佛千回接着說。
“……是一名精神系異能者。”
顧途頓了頓。
佛千回這麽容易就向自己交代了底牌嗎?
他手掌微蜷,心裏嘆息。
佛千回果然比他想象得還要單純。
顧途抿唇,過了一會兒道:“我叫顧途……是一名水木雙系異能者。”
佛千回眼露驚訝,想說什麽,卻體力不支。
顧途連忙将人參片放進佛千回嘴裏。
佛千回含住,很快便昏睡了過去。
顧途端個凳子守在佛千回旁邊,時不時為對方量體溫。
他本想守佛千回一夜,卻忽略了自己也早已疲憊至極。
不知何時,他趴在床邊,眼底烏青,面露倦色。
也不知過了多久,原本應該暈厥的佛千回卻冷靜地睜開了眼。
他緩緩側過頭,目光幽深地望着熟睡的顧途。
佛千回伸出勉強算好的那支手臂,滿頭大汗扯過身旁疊起的薄被,廢了好大的工夫才将薄被蓋在顧途身上。
他重新趴在枕頭上,好奇地望着顧途。
他自然認識顧途,這也不是他第一次與顧途相見。
他重生在半日前,那兩人将他按進雪裏的一瞬間。
他望着顧途單純的面龐,眼神愈發和善。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顧途,便被對方的模樣驚豔了。
世界上竟然有一個人長得和他的癖好一模一樣。
對方和他一樣,正将自己的食物分發給旁人。
佛千回輕笑,對方看起來可真單純真善良。
佛千回喜歡顧途的表象,至于內在,當時的佛千回心裏嗤笑,他不信有人會純良到如此地步。
那時他望着對方的一舉一動,終于忍不住推着輪椅,不經意從顧途身邊經過。
他的目光輕瞥顧途的雙腿,眼露癡迷。
這雙腿生得太完美,太好看了。
他聽到顧途開口問他話。
“你不怕自己不夠吃嗎?”
他內心一顫,這聲音真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