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拔蘿蔔的第十九天
拔蘿蔔的第十九天
立志要染黑心腸的顧途蹙眉俯視着小男孩,确定對方昏死過去,攥了攥手掌,默默抱起斷裂的樹幹。
他仰頭借着月光看到大樹的裂口上有鋸過的痕跡,同樣自己手上的樹幹也有痕跡。
顧途咬牙,順着樓梯爬上屋頂。
他用力抱起樹幹,将裂口對準大樹,施展木系異能。
尖銳的斷口貼合在一起,裂縫漸漸愈合。
樹幹又長在了大樹上。
顧途尋來幾條長長的麻繩搭在樹幹上,麻繩的尾端垂在屋外,顧途下了樓用力去拽麻繩。
佛千回明白了顧途的意思。
他低下頭,面色蒼白愧疚道:“都是我不好,讓你去做這違背良心之事。”
顧途看到佛千回這副模樣,心裏一軟,松開麻繩上前溫柔地安撫:“你沒有錯,末世本就是人吃人的時代。如果我們不主動出擊,明天死得就是我們。”
顧途将其中一縷麻繩遞給佛千回,道:“拉下它。”
佛千回猶豫地攥着麻繩。
顧途瞥向暈倒的小男孩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村裏真正偷糧食的人是他。”
佛千回擡手,指側貼着下唇,有些驚慌。
“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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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途點頭:“你還記得嗎?你之前說村裏的喪屍是一個小男孩引來的。一次是巧合,可兩次三次呢?他是故意的!”
佛千回喃喃,一邊厭惡地看着小男孩,眼底又有着心軟的跡象。
顧途早就知道佛千回是個好人,恨鐵不成鋼道:“他父母是異能者,有對付喪屍的經驗。他自然清楚只要他騎上自行車,穿得厚些,喪屍就追不上他!”
這是顧途從小女孩身上發現的。
小女孩既然能替男孩背鍋,明顯也是知道部分實情。
小女孩能穿上小男孩的衣服,騎上小男孩的自行車去殺喪屍,那很有可能小男孩經常這樣做。
但小男孩為什麽要這樣做?
顧途将之前的線索串起來,總結為兩點。
第一,小男孩的父母在沒有受傷之前過得很滋潤。父母經常會用晶核去基地為他換一些不一樣的吃食。
但是現在父母受傷了,小男孩的夥食一下子變差了。
所以小男孩選擇了偷。
他不顧村民死活,違背道德去偷別人用來救命的糧食,只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可單單是這樣還不夠,小男孩還是很饞基地的糧食。
但是父母受傷了,不能去殺喪屍養活他。
于是小男孩想出了一個歪主意,那就是将喪屍引到村子裏。這樣父母就不得不殺喪屍,到時父母将晶核攢起來就可以給他換好多好吃的。
其次,小男孩在引來喪屍後,有幾戶村民因此死去,他們的糧食被分發給其它人,其中也包括小男孩一家。
小男孩由此找到了锲機,發現引來喪屍是一件血賺的事,于是貪欲上頭的他開始一次又一次地去招惹喪屍,讓村子愈發混亂,小男孩也好從中得利。
當然,這些都只是顧途的猜想,他不敢百分之百确認。
不過,他敢肯定,喪屍潮與小男孩絕對脫不了幹系。
佛千回嘆氣,最終答應與顧途一起拽麻繩。
佛千回看似躊躇,可當他下拉的那一刻,顧途手上一松。只聽“噗通”一聲,樹幹便斷裂掉了下來。
顧途默默看着佛千回,佛千回眼神無辜。
顧途要不是清楚佛千回的本性,他怕是以為對方是故意的了。
顧途蹲下身收起麻繩,看着小男孩與樹幹的距離,腦海經過簡單的計算。
他将樹幹抱起放在小男孩腿下,又拽了拽小男孩的衣袖,做出自然下落後的模樣。
做好這一切後,顧途心跳很快,這是他做得為數不多違背良心的事。
他看着昏迷的小男孩,正在猶豫要不要通知其家人時。
佛千回卻憂郁道:“這麽冷的天,我們還是去告訴他的家人吧。雖然他的家人可能會纏上我們,但這畢竟是……”
顧途:!
他咬着牙,目光決絕地看着佛千回:“都末世了,你怎麽能這麽心軟?他是一條命,可被他害死的村民也是一條條人命!”
說罷,他推着佛千回的輪椅不管不顧地回了家,關上大門。
見佛千回一直向後張望,顧途思索片刻,冷靜道:“他父母既然能讓小女孩背鍋,那肯定知道小男孩喜歡偷東西。深更半夜,如果他們發現小男孩不見了,遲遲未歸,必然會四處尋找,很可能過不久小男孩的父母就會主動找上門來。”
佛千回:“那……”
顧途:“即便他們再恨也不敢聲張,否則就會暴露他們兒子偷東西。在末世偷東西本來就是重罪,何況他們兒子是自己摔下去的。”
佛千回看似詫異地望着顧途,良久道:“顧途真聰明。”
顧途咬唇,水潤的眼眸在眼眶輕晃。
都是末世把人逼的。
顧途拉開玻璃門,推着佛千回進了客廳。
他想着小男孩摔壞的雙腿,又不自覺去看向佛千回的腿。
佛千回的腿應該是在末世來臨後斷的,距離現在也沒有多久。
對方受傷的時間越短,越有可能被治愈。
顧途是不會讓佛千回坐一輩子輪椅的。
他輕輕打量佛千回的雙腿,好在肌肉還沒有萎縮,這段時間是顧途疏忽了。
他将佛千回推入卧室,來到床邊。
佛千回伸手把住床沿,卻發現顧途沒有像以往那般離開。
他不解擡眸,只見顧途突然蹲了下來道:“我幫你按摩一下腿吧?”
佛千回嘴唇動了動,眼眸低垂,喉結輕滾後緩緩點頭。
顧途得到佛千回同意,眉心舒緩了許多。
他認真盯着佛千回的腿,發現這一雙腿修長,若不是骨折了,雙腿應該是很筆直的。
顧途挽起佛千回的褲腿,小腿肌肉勻稱,對方在末世前應該經常健身。
顧途伸手按向小腿,他的力道不小,但他清楚,自己的力氣對佛千回就像是撓癢癢一樣。
佛千回俯視着顧途,入眼是一頭黑發看起來乖巧又體貼。
對方的眼睛很好看,睫毛又密又長,此刻正專注地盯着自己。
佛千回雖被挑斷了腳筋,但他的感知還在。
他能感受着一雙溫熱的手正貼着自己的肌膚輕輕按壓着……
佛千回握住椅柄,雙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很不自然。
顧途大約按了有兩分鐘,自己的手突然被一雙有力的手按住。
佛千回彎下腰,低沉道:“不用按了。”
顧途眼神迷惘,佛千回滾動喉結,錯開與他的對視,淺笑一聲:“我每天都有為自己按摩,也時常設法活動雙腿。”
顧途心裏的愧疚感終于淺了些。
他還想繼續為佛千回按摩,佛千回阖眼,深深吐出一口氣,撇頭看向地面道:“你我都累了一天了,還是早點休息吧。”
顧途聽出了佛千回的拒絕,有些不舍地起身,在與對方互道晚安後輕輕離開。
房門被關上。
佛千回重重靠上椅背,仰起頭,額頭上都是因為忍耐而出的汗。
他指尖輕顫,心跳難以平複。
他以往極為癡迷顧途的觸碰。
可今天,當顧途為他按摩雙腿時,他除了靈魂微微顫栗,內心卻漸漸湧出一股不适。
那種不适感包裹着心髒,如針尖般刺入。
佛千回有半分鐘在迷茫這種感覺是什麽,逐漸地,來自內心最深處的情緒被挖掘出來。
這是心虛。
佛千回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他幾乎遺忘了這種情緒。
他俯視着顧途清澈的雙眼觀察着他的雙腿,對方單純又懵懂,毫無保留地想要為他好。
他心中的龌龊對上對方的純潔,就像是藏在陰暗處的污穢對上了陽光,懼怕且無處遁藏。
他就是這一抹污穢,在對方關切對問他怎樣時,他甚至不敢與其對視。
佛千回深深喘息,背後滿是濕汗。
第二天,顧途一大早醒來,佛千回已經把地拖好了,正抱着被子打算去外面曬。
顧途見狀,趕忙幫對方打開大門。
拉開門閘的那一刻,顧途有些緊張,他生怕小男孩還倒在家門口。
所幸門外小男孩已經不見了,只剩下斷裂的樹幹。
顧途松了一口氣,轉身卻頓住了。
佛千回推着輪椅出來,瞧到了顧途的怔愣,也順着對方的目光看去。
只見他家大門被發洩般糊上了泥巴,經過一夜的晾曬,泥巴已經幹裂。
佛千回攥緊了椅柄,實木硬生生被他捏出了指印。
顧途沉默,緊緊皺眉。
佛千回擡頭,過來揉了揉顧途的腦袋,溫柔哄道:“別放在心上,他們兒子在我家門前摔斷了腿,他們想要發洩情緒也是在所難免。”
顧途生氣又委屈:“可是明明是他們兒子趁半夜到我們家來偷東西。”
佛千回搖了搖頭,輕呢道:“何必計較這麽多呢?得過且過,我們除了門上髒一點,也沒受到什麽損失。”
顧途瞥了佛千回一眼,越來越委屈了。
過了一會兒,佛千回端來了一盆水,用抹布認真清理大門。
一個小時後,大門比原來還幹淨。
佛千回安慰顧途:“你看,這不好好的嗎?”
顧途抿嘴低下了頭。
第二天,顧途照常起來做飯,佛千回正端着水盆進來,也不知道忙活了什麽。
下午,家裏沒柴火了,他們一同出去撿柴。
經過村口時,他們聽到了一個消息。
據說有異能的那一家昨晚進賊了,那賊砸了他們家的鍋,還把他們家的大門推了,門口的樹也砍了。關鍵是那一家人夜裏愣是沒聽到什麽動靜。
顧途震驚咂舌。
佛千回憂愁坐在三輪車廂上嘆息:“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