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拔蘿蔔的第二十天

拔蘿蔔的第二十天

他們感慨完便回到了家中。

院子裏,新一茬的小麥也晾好了。

佛千回取來麻袋撐開袋口,顧途用鐵鍬将曬幹的小麥鏟進麻袋裏。

這次他們曬的小麥比較多,足足有四百斤。

佛千回目光專注地系上兩個麻袋口,指腹隔着麻袋摸着緊實的小麥,笑意在眼中暈染開。

四百斤的小麥足夠供他與顧途吃八十天了。

顧途在佛千回的幫助下将小麥運到了廚房,佛千回留在廚房負責吹麥打粉,顧途進了地窖。

這一兩個月,顧途一有空就生産糧食,現在土豆紅薯白菜蘿蔔堆了半個地窖,目測有上千斤。

因為現在天氣逐漸轉暖,一些容易放壞的蔬菜顧途也不敢多儲存。

顧途彎下腰,來到地窖的西角,這裏有八十多斤被凍成冰塊的番茄。

顧途用指節敲了敲,很硬。

他算了算日子,大概還有一個月天氣就要轉到零度以上。

到時番茄一旦被解凍,怕是要硬生生被放壞。

顧途嘆了一口氣,他瞞着佛千回自己有空間系異能。現在佛千回知道家中糧食的數量,他也不敢将糧食裝進空間保鮮。

顧途揉了揉眉心,看向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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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問題不大,屆時他可以将解凍的番茄熬成番茄醬保存起來,今後無論是拌飯、炸薯條、烤蛋撻都可以蘸着醬吃。

幾十斤的番茄醬,他們怕是得吃好久了。

不過……烤蛋撻,顧途沮喪,家裏可沒有雞蛋了。

顧途順着樓梯欲爬出地窖,臨走時他又向內望了一眼。

其實地窖除了有八十斤的番茄,還有四十斤的青菜、一百斤的菜花、六十斤的蘆筍……共計十幾樣的蔬菜。

東角又放着二十斤的沙糖桔、十斤車厘子,三十斤草莓等大約兩百斤的水果。

顧途撫了撫胸口,感覺壓力山大。

即便他和佛千回有八張嘴,一個月也吃不完這些。

這些水果估計到時都得熬成果醬了。

顧途煩惱揉頭向上爬去,如果這些果蔬能換成肉該多好啊。

夜晚,顧途為了解決掉蔬菜,只煮了一斤半的面條。

他炒了足足四樣菜,蔥姜等佐料入油鍋爆香,滿滿四大盤菜熱騰騰出爐,色香味俱全。

他與佛千回一人端着小碗,一人端着大盆,容器裏裝着又白又香的面條。

佛千回捧着盆看向面前的四盤菜,他可以盡情将喜歡的菜撥進盆裏拌着吃。

只是這四道菜的菜量有些多。

佛千回微微思索,問:“是家裏囤積的菜太多,吃不完了嗎?”

顧途費力往嘴裏扒着菜,點頭。

佛千回深吸一口氣,也毫不猶豫端起盤子用公筷将菜撥進碗裏。

不知何時,佛千回徹底融入了這個家。

他與顧途一樣,家中若是添了什麽物件他會高興。家中的蔬菜快要放壞,他會與顧途同般憂愁。

晚飯吃完,顧途撐得癱倒在椅子上。

佛千回擡了擡指尖,閉上眼,向來有潔癖的他如今染上一身飯菜味。

顧途揉着肚子,擡眸問:“你要消食片嗎?”

佛千回颔首。

顧途從口袋掏出一板消食片扣下三顆含進嘴裏,将剩餘的消食片遞給佛千回。

佛千回接過扣了幾顆。

這是他頭一次撐得吃消食片。

佛千回沒忍住笑了。

他不清楚自己在笑什麽,也許是笑在末世這種糧食緊缺的時期,他竟然在擔心糧食吃不完。

也許是在笑他會因為心疼糧食,而将自己吃撐。

佛千回含住消食片,慢慢飲水。

月亮挂上了樹梢,空氣轉涼。

院子裏,向來喜歡吃主食的佛千回道:“小麥可以久放,從明天開始,我們多吃果蔬吧。”

顧途乖巧點頭:“好。”

從那日起,顧途便不再種果蔬了。

他将每日的木系異能拿來種小麥水稻等主食。

家中沒有水田也沒有關系,顧途對水稻種子施展異能,水稻種子顫了顫,在空氣裏生根發芽。

當然,這種生長方式也有弊端。顧途除去稻杆,每天只能種出六十斤純大米。

過了幾天,顧途從地窖裏取出了二十斤番茄。

廚房裏,佛千回已經燒好了一大鍋開水。

顧途将番茄一一改花刀,燙去外皮,切成塊放入破壁機裏。

佛千回再次将鐵鍋燒熱,顧途往鍋裏倒入榨好的番茄汁。

只聽“刺啦”一聲響,顧途攪動鍋鏟,漸漸地,鍋裏開始冒煙了。

佛千回看似平靜,實則目光一直向鍋中打量,眼底透着新奇。

顧途聞着濃郁的番茄味,眼睛亮亮道:“下午我們可以做糖醋裏脊拌飯。”

“糖醋裏脊拌飯……”佛千回輕念這幾字。

顧途點頭,道:“本來我們可以做西紅柿雞蛋面的,可惜家裏沒有雞蛋。”

“西紅柿雞蛋面……”佛千回抿了抿下唇:“這是一道很家常的美食。”

“對!”顧途眼睛彎彎:“小時候我媽媽經常做西紅柿雞蛋面,我吃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特別好吃,我也會做!”

佛千回輕喃,垂眸避開顧途的目光,淺笑:“我很期待,我……”

“從沒有吃過”這幾字被他咽下,他看起來依舊溫柔大方,仿佛沒有任何缺陷。

番茄醬終于熬好了,顧途取來五個清洗幹淨的罐子,将番茄醬舀進罐子裏。

其中一個罐子被他簡單扣上,另外四個罐子被他緊緊密封。

顧途一邊忙碌,一邊念叨:“有了番茄醬,我們就可以做蛋撻,可惜沒有雞蛋。”

佛千回默默聽顧途說話,順便将火熄滅。

顧途繼續道:“要是有雞蛋就好了,我們就可以做蛋糕。對了,你想吃蛋糕嗎?”

顧途突然擡眸,笑着看向佛千回:“我不知道你過去吃的蛋糕是什麽樣的,我做的蛋糕一般不是很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佛千回搖頭,輕柔道:“不介意。”

顧途放心了。

他等佛千回清洗完鍋具竈臺,推着對方來到院子曬太陽。

今天天氣很好,顧途閑下來便幫佛千回捏腿。

佛千回想要拒絕,卻拗不過顧途,自己只能腰背筆直靜靜地感受着顧途的按摩。

太陽太過耀眼,佛千回收回視線看向菜園。

有一片濕潤的土地冒起了小小的嫩芽,佛千回記得,這是顧途種的蘭花。

曾經顧途一邊澆着花,一邊耐心對他道:“這些蘭花可不一般,它們是媽媽留給我為數不多的遺物。”

佛千回當時的記憶全都被“遺物”二字吸引了。

他問:“令堂……”

顧途握着噴壺低眸淺笑:“我媽媽在我五歲的時候去世了。”

當時的佛千回不知怎麽心裏一抽,泛着疼。

他很早就知道顧途的身世。

上一世的他癡迷顧途的外貌,也曾讓人調查過,結果是顧途是個孤兒,自幼父母雙亡。

這也是基地一些高層的小崽子敢欺負顧途的原因,他們仗的就是自己有後臺,顧途沒有。

佛千回想不明白,明明自己上一世也喜歡顧途,可當他知道顧途的身世時卻心無波瀾,甚至玩味地倚在窗邊欣賞着顧途分發糧食的背影。

這一世,他同樣喜歡顧途。

可當他再次聽顧途說自己失去母親時,他壓抑得喘不過氣。

尤其是他回憶起基地那群能翻了天的小崽子,佛千回的胸口升起了一股戾氣。

他不禁扶額冷笑,那群小崽子還是死得太便宜了。

小崽子們和他一樣,被同一個人殺了。

只不過他是被捅死,那群小崽子是被擰掉了腦袋。

佛千回認為這是一個巧合,因為那人殺的人實在太多了,尋常做了惡事的異能者、末世赫赫有名的基地首領等被那人殺的人數不勝數。

回憶至此,陽光依舊明媚。

佛千回看着蘭花幼芽,心情逐漸變好。

雖然他清楚上一世的蘭花,在這一世他很難再遇到。

但這一世,有人在他居住的地方又為他種了一片新的蘭花。

……

最近一段日子,夜裏已經沒有喪屍潮了。

顧途愈發确定喪屍潮是小男孩搞的鬼。

清晨,顧途推開大門,門外清洗過的床單随風搖曳,空氣中飄蕩着洗衣液的香氣。

佛千回正在門外擰衣服,顧途走了出去。

顧途因為社恐,很少出大門。

實則他門外的風景非常好,門口雜草叢生的田地都是他們家的,而且田地的一側還有一條看似清澈的小溪。

這條小溪怕就是溪柳村中“溪”字的來源。

顧途搖頭為這條小溪被污染感到惋惜。

原本他們家在上游,這條小溪的溪水被用來洗衣做飯再合适不過,可惜如今只能看不能用。

就在顧途嘆氣時,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灰頭土臉地跑了過來。

顧途認識,這正是那一晚給他送晶核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到他目光怔怔,看似受到了什麽巨大的打擊,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

顧途被吓了一跳,喉結滾動,手足無措。

一旁正在晾衣服的佛千回見狀,将衣服搭在晾衣繩上,推着輪椅過來。

佛千回先是摸了摸顧途腦袋,安撫對方,随即語氣輕柔問小女孩:“這是怎麽了?有什麽委屈可以說出來。”

小女孩一邊流着眼淚,一邊呆愣愣道:“我爸媽……死了。”

顧途被吓了一跳。

佛千回眼眸動了動,詫異問:“怎麽會……突然……”

小女孩咬牙,淚珠從臉頰滾落。

她打着哭嗝,眼裏湧出了濃濃的恨:“都是他,他貪嘴!明明他都癱了,他還想要吃東西。他就……他就……他就趁我爸媽帶他去求醫的路上故意引來喪屍,我爸媽本來就受了傷,後來他們都……”

小女孩緊緊閉上雙眼,難受得說不出話。

她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說出了某種真相。

顧途張了張嘴,想要安撫。

佛千回卻裝作一臉詫異:“什麽?引喪屍!”

顧途心髒一跳,他險些就被繞進去了。

小女孩驚恐,無措地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将事實說出來了。

前所未有的恐懼包裹着她,她生怕顧途二人将真相告訴村民。

可她明明也勸過弟弟,還被弟弟打了一頓。

父母也都站在弟弟那邊,警告她不要亂說。

顧途看着小女孩驚慌的模樣,擡頭與佛千回對視。

佛千回點頭默許,顧途輕輕安慰小女孩:“沒關系,你沒有做過害人的事對吧?”

小女孩哆嗦點頭。

顧途吐了口氣:“既然罪魁禍首意外死亡,逝者也無法複生,我們……就當今天沒有聽到你說過的話。”

小女孩眼中有眼淚晃動。

顧途沉思後問:“你今後打算怎麽辦?”

小女孩雙眼迷茫,她向下俯視着整個村子,愣愣道:“我……打算離開這兒。”

顧途:“嗯?”

小女孩:“我想去加入基地。”

顧途點頭,小女孩如今孤身一人,加入基地無疑是最好的出路。

而且一些基地比較喜歡孩子,一方面是因為人類的天性,一方面是孩子的可塑性很高,因此一般基地會偏愛孩子,甚至基地裏一些失去子女的成年人也會收養剛加入基地且無父無母的孤兒。

顧途見小女孩要離開,于是回家裏摸了三個紅薯,又取了兩個冰饅頭拿給小女孩。

小女孩來此并不是想要讨要食物,顧途是末世來臨後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她突然遇到了這麽大的打擊,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人就是顧途。

她也不知道怎麽,就稀裏糊塗跑來了。

小女孩無措地接過袋子,她下意識想要拒絕,顧途卻仍是塞給了她。

小女孩顫了顫,緊緊咬住嘴唇,本就幹裂的唇被她咬出了血。

她眼中聚着淚深深望着顧途,膝蓋一軟。

顧途扶住了她,小女孩依舊向顧途重重鞠了躬。

臨走時,小女孩看了顧途許久,似乎想将顧途的模樣刻在腦子裏。

她吸了吸鼻子,任眼淚掉入雪中,緊緊将袋子摟入懷裏走遠。

顧途有些感慨,佛千回順着顧途的背,哄道:“雖然讓人難過,但生死這種事在末世……很常見。”

顧途點頭,漸漸适應。

他反而安慰佛千回:“你別擔心,最近的小基地離這兒不遠,她走上一兩天就能到。”

佛千回微愣,淺笑:“那就好。”

小女孩一家的事看似終結,實則未完。

過了一兩天,村子大白天的又迎來一波“喪屍”潮。

只是此“喪屍”非彼喪屍,普通的喪屍是“人”,這次村裏的喪屍是雞!

變異的喪屍雞雙眼猩紅,雞冠發黑。

它們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看似不快,可若有人被它們啄到,則會感染喪屍病毒,最終死去,變異為喪屍。

這次喪屍雞的數目不少,村民們試圖用農具去叉。奈何喪屍雞有翅膀,會飛。

村民們生怕被它抓到,急忙緊閉家門,等待喪屍雞自動離去。

顧途也怕喪屍雞抓到他與佛千回,于是将大門緊關,還在院子上用藤蔓搭了一層網,順便蓋上塑料紙。

第二天,顧途突然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

顧途被吓了一跳,連忙穿衣去看。

只見佛千回推着輪椅進來,手中拎着一只正常的雞。

顧途:?

佛千回道:“我今早聽到有人什麽東西在撞門,便起來看看。隔着門縫,我發現這只雞看起來正常,于是停在門裏多觀察了一陣。果然,這只雞是只正常雞。”

顧途看看雞紅黑的羽毛不由顫了顫,頭皮發麻。

說實話,他害怕雞這種生物。

他向後躲去,欲哭無淚。

佛千回微愣,沉思:“無事,我将它養着便是。說不定明天它就能下蛋,到時候我們就能做西紅柿雞蛋面,做蛋糕……”

顧途縮了縮脖子,淚汪汪道:“可是,這只雞是只公雞。”

佛千回僵住了。

他遲疑低頭,在顧途看不到的地方目光從柔緩到狠厲。

公雞明顯感受到了佛千回的殺氣,吓得直撲騰。

佛千回虎口一緊,公雞險些被捏斷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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