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惹你生氣了嗎?”

第56章 第 56 章 “我惹你生氣了嗎?”

之後姜左給陳月江連撥回去兩個電話, 他都沒接。

打第三個的時候,待接聽音遲遲地響到了最後一秒才被接了起來。

他在那頭一聲不吭,只能聽見一點抽着鼻子的哽咽聲。

“陳月江。”

姜左的聲音還是和剛才一樣, 沉靜,但也帶着些無奈。

“你忙着競賽所以一直待在工作室,而我因為一些事要待在法國, 除了法國離中國遠了點, 這事在我看來是一樣的。”

“……”陳月江不說話。

姜左說:“你如果只是哭,只是想着最壞的結果,那這件事從一開始就解決不了, 不是嗎?”

陳月江依舊一言不發。

姜左把客廳的窗簾重新拉上了, 棕色的綢緞遮蓋了戶外的最後一縷陽光。

她最後對着聽筒說了一句“你自己冷靜冷靜吧”,然後直接挂了電話。

羅曼在家修養的這段時間,姜左會幫他處理一些生意上的事, 雖然大半年沒碰了,回來再上手也沒什麽難度,都是以前做慣了的事。

羅曼手底下很多人都和姜左相熟, 新來的員工也久聞姜左大名, 這個圈子裏的人都不會太叛逆, 所以管理起來并不困難。

有一個叫丹尼斯的法國男人, 當年是跟姜左同一時期入職的,現在也成了羅曼手下的一名得力幹部,之前幾次出去喝酒聚餐他都在。

姜左和他關系也還不錯,是就算不聊工作也能談上幾句的普通朋友。

今天他本來是過來要領姜左去賭場那邊的,但現在都超過約定時間五分鐘多了,姜左還沒有從房子裏出來的跡象。

他打了個電話顯示正在通話中,又過了兩分鐘, 姜左才姍姍來遲地顯身。

丹尼斯是個性格有些輕佻玩得也很開的人,見面就問自己是不是壞了姜左什麽好事,他大概以為姜左剛才正在屋裏和情人幹些什麽。

“在打跨國電話。”姜左說。

丹尼斯:“哦?跟你家裏人嗎?”

“你要這麽理解也可以。”

“什麽啊,”丹尼斯大失所望道,“我還以為是你在酒吧獵到的哪個美人呢。”

姜左笑而不答。

“走吧,你開車。”

從早上開始天空就昏暗,小雨淅淅瀝瀝地落在華都擁擠嘈雜的街道上,工作室的門被陳月江插鑰匙打開,一陣強勁的冷風就從室內吹了出來。

早上六點,有點早,工作室還沒有人來,一片冷清,只有幾臺電腦主機的風扇聲在一刻不停地響着。

這一個月,陳月江待在這邊的時間越來越多,所以很多東西也都在這邊。

他拉開背包的拉鏈,把自己的衣服褲子筆記本電腦鼠标什麽的都一件一件疊好放進去。

然後左右掃了一圈,确認沒有拿漏重要的東西。

“我靠,今天不是周六嗎,你怎麽來這麽早啊?”昨天直接睡在工作室裏的同學被他的聲音吵醒,起來一看都驚了。

這天都還沒亮呢。

“你拿電腦幹嘛去啊?”

“有點事。”陳月江埋頭收拾着,“明天晚上再回來。”

沒等同學再問是什麽事,陳月江背上包轉身出了門。

早上剛起床那會兒的小雨在陳月江從工作室一進一出的功夫,演變成了瓢潑大雨。

唰唰地沖洗着路旁的樹葉和行人的雨傘,好像要把整座城市都洗淨。

陳月江背着包,杵在樓下避雨,三分鐘前打的網約車過了七八分鐘才來。

上車後,司機跟他确認了一遍地點。

“華延機場,是吧?”

陳月江道:“對。”

車子在暴雨中順着大道平緩地前行。

陳月江抽了張紙巾擦自己微濕的頭發,手機屏幕上是和姜左的聊天框。

最後一次互發消息是在上周四,最後一次通話是在上周六。

到今天已經六天了。

六天沒說過話了。

陳月江盯着屏幕有點愣神,最後是在司機的提醒下回的神。

已經到機場的航站樓門口了。

他提着包下了車。

陳月江來早了,值機以後就在機場裏找了個座位敲代碼打發時間。

雨還在下,把玻璃砸得沉悶作響。

陳月江有那麽一會兒一直在看外面的雨,今天看過天氣預報,巴黎那邊也在下雨。

他這麽想着,膝蓋上的筆記本忽然就變得有點重有點沉,壓得他有那麽點喘不過氣。

晚上九點,陳月江的航班終于開始登機了。

他行李很少,把包塞到上面的收納空間裏,坐在靠窗的位置戴上眼罩睡了一路。

只有吃飯的時候會摘下眼罩往窗外的雲層望一望,灰蒙蒙、白茫茫的一片,一點太陽也沒有。

十二個小時很長,陳月江第一次坐這麽長時間的飛機,盡管一路上除了吃就是在睡,下飛機時依舊感覺輕微目眩。

等出了機場,周圍已經都是聽不懂的語言、不熟悉的五官長相了。

陳月江在航站樓的大熒幕前摸出手機看自己和姜左的聊天框。

現在是法國時間淩晨三點。

外面早就黑了。

等這一批航班的旅客走完,機場裏就會變得冷清。

十二月的巴黎比華都還要冷一些。

陳月江從機場出來到馬路邊上站着,冷風嗖嗖地刮過他的風衣衣角,少年插着口袋垂着頭,輕輕吸了下鼻子,鼻腔都凍得發僵。

在這六天裏,陳月江去申了法國的簽證,當然也訂了這邊的酒店。

酒店是有免費接送大巴的。

他盯着手機,其實知道姜左這個點多半已經睡了。

旁邊走過來一個法國人張口不知道說了什麽,多半是問他需不需要幫忙,陳月江愣了愣,搖了下頭,用英語回了句不用謝謝,男人才走了。

街上徹底只剩下陳月江一個人。

手裏的手機還亮着屏,他最後還是用着僵硬的手指,慢吞吞地按下了那個通話鍵。

嘟、嘟、嘟……

漫長的待接聽音在無聲的黑夜裏好像沒有盡頭。

又一陣寒風吹過,陳月江瑟縮了下肩膀,電話裏,那陣漫長的機械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姜左清晰的聲音。

“陳月江?”

這個點國內還是早上,所以姜左是有點意外的語調。

陳月江沒有吭聲,他前面是昏暗的街頭路燈和完全陌生的異國風景,他一個人站在街邊,順着風輕輕地、顫抖地吸了一口冷空氣。

“姜左,”他的聲音很低,“……你能來機場接我嗎?”

獨自一個人跑來異國他鄉是件挺需要勇氣的事兒。

姜左下車砰地關上車門,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背着個包杵在街頭的陳月江。

她的腳步聲一靠近,陳月江就唰地擡起頭來。

不知道他在這裏待了多久了,又是從哪裏鼓起的勇氣跑來的,一張臉已經被風吹得微微發白,剛開始沒看清是姜左,黑色的眼睛裏還帶着些罕見的戒備。

一看見是她,陳月江微微動了下唇角,目光在她臉上凝了好幾秒才垂下去。

對于他一聲不吭地跑來法國,姜左什麽也沒說,她披着一件厚的大衣,身上有一股冷冰冰的夜風的氣息。

“到車上去。”說完,她轉身往自己的車子那邊走去,陳月江在後面垂着頭默不作聲地跟着她。

他跟得并不緊,始終和姜左保持着遙遙十來步的距離,不跟她說話,也不要求姜左和自己說話。

車子後排的門被姜左打開,他先把書包放進去,自己再默默地坐進去。

全程一個眼神交彙也沒有。

直到車子發動,掉頭駛上了來時的路,姜左才開口:“你在那兒等了多久了?”

陳月江頓了頓,還是低低的聲音:“沒多久。”

“幾點的飛機?”

“昨天晚上十點的。”

“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就自己跑來了?你不上學了?”

“……”陳月江沉默了兩秒,“我怕你不準我來。”

姜左:“……”

車內又一時只剩下了寂靜。

最後車子停下來,到了姜左家門口,兩個人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了。

姜左打開了門。

“進來先去洗個熱水澡。”姜左讓他進來,“帶換洗衣服了吧?”

陳月江嗯了聲,姜左給他指了個位置,他換上拖鞋後就提着書包自己去了。

過了十幾分鐘,浴室的水聲停了,陳月江濕着頭發走出來,姜左又給他指了下放吹風機的櫃子。

陳月江給她打電話那會兒她其實已經睡了,現在早上五點,也用不着再睡,馬上又要去羅曼公司跑一趟,索性姜左就打開電腦開始看些文件。

“吹完了給我放回去,你上去找個房間自己睡吧。”

等陳月江吹完頭發關上吹風機,姜左頭也沒擡地對他說。

陳月江沒答話。

姜左以為他是知道了,也就沒再吭聲。

文件資料密密麻麻,等姜左從文字上分出神時才發現陳月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自己跟前。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并不厚的睡衣在現在這個室內溫度裏其實依舊會感到有點冷。

“?”姜左擡頭看他,陳月江的視線卻并沒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在地板上。

他始終沒有什麽表情,只是聲調有些沙啞。

“我惹你生氣了嗎?”他問。

姜左沒說話。

陳月江接着說:“我是不是不該來法國找你?”

“陳月江,”姜左看了眼時間,“你要在現在這個點跟我争辯這個嗎?”

“我沒有争。”陳月江僵硬地張了張嘴,但也只是說,“我沒有争……”

“去休息,樓上房間有地暖。”姜左說,“這個事我晚點兒再跟你說。”

她的語氣聽起來沒有商量的餘地,陳月江沒有再說話,他頓了一會兒,姜左沒有看他,所以他轉身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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