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七十五章

蕭玄舟的聲音便響起:“你要去找沈歸鶴?”

尹蘿直覺這句話有些不對,一時說不上來:

“有什麽事嗎?”

連姿态都是大方的,挑不出任何錯處。

蕭玄舟眼底生暗,從容收手。

蕭負雪稍滞,哪裏看不出尹蘿的避而遠之,卻是道:

“前邊的那間屋子放了吃食,你若餓了,可去看看。”

村民們曉得這些人是來幫忙除害的,昨夜那般大的動靜衆人皆知,天都亮了還未睡,錢財物品又一概不收,村民們便為他們備下早飯,總歸自己也要吃,不費什麽事。

重逢以來,蕭家雙生子都沒有提起“魂飛魄散”的事。

是不知道?

還是……有意在試探?

無論如何,他們不提,尹蘿樂得裝傻。

這兩人杵在眼前,身量上是極有壓制的,遮蔽了一片亮光,奇妙的是沒多少壓迫感。

尹蘿稍顯意外地看了眼蕭負雪,這人的脾氣好似也沒那麽壞。

蕭負雪在這一眼下微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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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尹蘿點頭,眼神劃過那塊被她放回去的烙餅,又覺得她應該拿回來。倒不是餓,而是她已經碰過了。

她腳下剛挪了點距離。

兩碗粥擺在眼前。

清淡白粥,沁香甜粥。

尹蘿确實對蕭玄舟手中那碗更感興趣,吃不準這對雙生子的用意,都沒去接,至連那小塊烙餅都悄無聲息地放了回去,面上露出一個恰如其分的笑:

“我并不餓,勞煩二位了。”

得體,客氣。

都未曾給蕭玄舟這般感受,當下則尤為不同。

究竟為何?

有何不同?

或許沈歸鶴的相救只是一個局,最初擄走尹蘿的就是他,再以此騙取信任、洗刷嫌疑,并非沒有可能。

“蕭玄舟!”

聽懂了言外之意,尹蘿忍無可忍地沉聲喝止。

連這聲都是壓着嗓子的。

情緒生出嫩芽,藤蔓般試圖攀附心口——仿佛生怕聲音大了些,就要讓流言蜚語玷污了那人。

不答反問。

如此謹慎戒備。

蕭玄舟默然一陣,道:“你為何會同沈歸鶴在一處?”

尹蘿回答得很是迅速:

“沈公子救了我。”

小心又警惕,然而獨獨對那人放松。

昨夜牽着她的手,她的目光便無

意地在人群中尋找沈歸鶴。

若說相救,謝驚塵同樣。

那句“她已應我”

這般不假思索,生怕誰人會誤解了沈歸鶴。

沒來由的細微不快自深處翻湧。

蕭玄舟緩聲道:“你不知道誰擄走了你,卻能知道是他救了你。”

蕭負雪眉心蹙了蹙,他将尹蘿奪回時同樣想到了沈歸鶴的嫌疑,一則彼時失而複得的喜悅占據來一切,二則沈歸鶴确實在行救人之舉,又見尹蘿并未有異樣表現,便姑且擱置。

他不想逼問尹蘿,“已死”還能再見,沒有什麽比她活生生站在這裏更重要。

他看向蕭負雪:“兩次召靈于你耗費頗大,尋覓龍珠或有怨氣還需你出手,正當休養靈力……不該出現在此。”

不該。

嗓間澀意如鲠在喉,蕭負雪的語速很慢,近乎商量,口吻篤定卻無轉圜:“兄長,我想讓她認識真正的我。”

尹蘿看了蕭負雪一眼,變相避開了同蕭玄舟的對視,氣勢一弱氛圍便沒有那麽劍拔弩張。

“有勞牽挂。”

尹蘿算是應下這句擔憂,無形地遞了個臺階,“沈公子仗義相助,我很是感念他的恩情。”

“一夜勞累奔波,後有尋覓龍珠,二位也該保重身體,不吝休息。”

她欠了欠身,算作告別錯身而過。

三步之遙,尹蘿一錯不錯地望着他,觸手可及的距離在肅然慎重的眼神中被劃出不可忽視的鴻溝,其間藏着些微緊張與思索。

是了。

當日她在馬車中同護衛說要嫁謝驚塵能否順利成婚,幾分随口為之,輕忽玩笑。

眼下呢?

人的感情可以僞裝卻無法掩蓋,即便想隐藏,也會在不經意間流露。

蕭玄舟未再挽留,呼吸間的氣息略重。

外人不知蕭玄舟以神風石強撐,一路在旁的蕭負雪豈會不知?

蕭負雪心中滋味難言:“兄長。”

“無礙。”

半晌,蕭玄舟輕聲道,“連日輾轉,确實該休息。”

為什麽是沈歸鶴。

蕭玄舟眸光幽深,心間重複着這句話,不避不閃迎上尹蘿的視線,似要從中看出端倪。

二人竟有相持的意味。

“我們……”

蕭負雪隐匿了話頭,将那個字眼吞沒,“兄長只是擔憂你的安危。”

才是。

……因為懷疑,所以連習慣性的場面功夫都不做了?

尹蘿順着葉項明指的方向,在一間低矮院落找到了沈歸鶴。

至于謝驚塵那裏……

裴懷慎瞞不瞞,她都是要說的。

謝驚塵對這種事看得相對比較開是一大因素——他可是知道她有血誓的人。

瞞不利于關系發展,會成為隐雷。

蕭玄舟靜了一靜:

“為什麽要讓她認識你?她還有婚約。”

“兄長。”

蕭負雪仍遵循禮儀、恪守禮節,這個稱呼時時刻刻的束縛如同二人鏡面的生長,無法斬斷,卻在某一刻悄然起了變化,“在我心裏,她已經死過一次了。”

“……”

不過這得順利過了“魂飛魄散”

那關,是後話了。

啊。

尹蘿忽然想到蕭玄舟那句話的不對了:

依照蕭玄舟的性子,應該說“沈公子”

蕭玄舟阖上眼。

目送兄長離去,蕭負雪拿起那塊烙餅,細嚼慢咽地吃了。

-

被擄走後出現在繁花閣、被裴懷慎救下的經歷很難說。

正如裴懷慎所言,她只要在繁花閣出現過,外人眼裏就會變得暧昧不明。她的婚約既然更改,沒必要在蕭玄舟那裏多加一份風險。

沈歸鶴審慎地确認。

尹蘿點頭:“我從沒聽誰說過我身上有怨氣,不知道這是怎麽來的,那個換我靈脈的禁術留下的嗎?”

沈歸鶴深思着,先回答了最後的問題:

千鶴宗的沈師兄在村子裏替人做木工,說出去恐怕有些人要不信。

嘉餘人肯定是信的。

他沒少幹這種事。

沈歸鶴的動作變慢,最後徹底停下來:“有什麽為難的事?”

尹蘿稍怔。

沈歸鶴在敲敲打打地做工具,已經到了尾聲階段,他開始組裝了。

“這是做的什麽?”

尹蘿好奇地走過去。

沈歸鶴見是她,有些驚訝。

屋裏走出一位上了年紀的婆婆,雙眼混濁,沒有聚焦,扶着門邊“看”過來:

“看着不像是來玩的。”

沈歸鶴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悄悄話,帶了點活躍氣氛的玩笑意味。說話時自然而然朝她看去,鳳眼微擡,自眼尾掠起淺淡陰影,尾音絮絮,“說吧。”

就像他無數次的停留在茶館窗外,主動走過來,問她最近是否還好,安靜地傾聽她所說的任何事。

尹蘿張了張嘴,往門那邊看了看,婆婆方才就進去了,她同樣把聲音壓了下來:“昨夜那條僞龍沖我來的,說我身上怨氣很重。”

“怨氣?”

“小夥子,是你的同伴來找你了?你去做正事吧,我這沒什麽需要的。”

“她是來找我玩的。”

沈歸鶴揚聲道,“我這馬上就做完了,您不用管。”

他指了指旁邊的小板凳,示意尹蘿坐下,另一手利落地将木頭嵌入凹槽,“嘭”地一聲響,很有切磋交鋒的淩厲果決氣勢。

尹蘿看這情形也知曉沈歸鶴在助人為樂,多說幾句只怕阿婆心裏不安,索性就抱膝坐在一旁,安靜地看着。

“這種東西都不在話下。”

尹蘿誇贊道,“厲害。”

通常人若說了這一句,便會接着問他是怎麽學會的。

十分确鑿的否定。

接下來的時候,沈歸鶴一邊完成了“木工”,一邊和尹蘿科普了魔氣、妖氣、怨氣以及由此滋生的種種邪祟之間的區別,講得簡潔明了通俗易懂——這一點就能看出他平常沒少給人講課。

并不是所有懂知識的人都能以最讓人理解的方式去講。

譬如謝驚塵,在藥廬的時候他給尹蘿講過些知識點,但都挺……天才模式的那種,在他眼裏太容易的東西,講出來就會簡化許多;蕭玄舟也給尹蘿上過課,不過是很明顯地順着尹蘿的反應在調整講解速度和知識延伸,卡着“過度”和“無聊”點到即止,三言兩語就能把對話牽引至另外活躍氣氛的領域。

尹蘿久違地聽沈歸鶴講課,異常認真。

“不……禁術力量雖大,但限制衆多,一個禁術只能有對應的一個用途。這個禁術的源頭指向調換靈脈,便無法做到填加怨氣。”

說到“填加”二字,他不着痕跡地擰眉,大約為某種聯想而感到不舒服。

尹蘿就活生生地在眼前。

禁術的限制尹蘿也有所了解。

她拿這對付裴懷慎的時候,就發現沒辦法疊加,從反噬的威力來說,越厲害的禁術越沒有這個可能。

“單純的怨氣無法作為……”

沈歸鶴話語突兀中斷。

尹蘿正專注地望着他,見他停下,露出疑惑的神色,鼻腔間逸出輕盈的“嗯?”聲。

沈歸鶴狀若無事,從善如流地繼續講下去。

知識點講完,器具建完也搭好了,是個方便打水不費力的裝置。沈歸鶴同那位婆婆講了方法,又引着她現場使用了一番,确認方便操作了才離去。

得到了沈歸鶴的蓋章就更确定了。

“那是怎麽回事?”

尹蘿有意焦急,語

速都快了幾分,面上憂愁一覽無餘,“我會不會突然變成什麽……怪物?”

沈歸鶴想起來她的身世,看來尹家并沒有令她足夠了解這些修煉相關的事物:“不會的。”

怎麽說呢,這倆兄弟和建築行業簡直是格格不入。

大概是對世家公子的印象根深蒂固,尹蘿怎麽看都覺得違和。

想起蕭玄舟之前還給她做過飯,尹蘿稍微問了下是否在掖雲天鍛煉出來的技能。

依謝驚塵在藥廬的舉止,尹蘿與蕭玄舟的婚約或有變更。縱然如此,比起曾經的未婚夫,僅有兩面之緣的陌生人難道會更值得信任?

尹蘿從這句委婉至極的話中扒拉出了深意,拿出來的路上就已經準備好的說辭:“兄長說,充作謝禮的珠寶奇珍,你只拿了所需,便能為我這個從未交談過的人奔波。此等品行,如何不能令我相信呢?”

沈歸鶴沉默稍許,微微笑了,頗為随和包容:

“這樣啊。”

-

但尹蘿沒有。

她仿佛預設了他就是會這些東西,如同她從始至終不問緣由的态度。

“這件事非同小可。”

沈歸鶴注意着她走路的姿勢,步伐并不快,“為什麽相信我?”

尹蘿毫不猶豫地道:“我信你,自然是你值得信任。”

回到臨時議事屋,擡頭就看見大家在……修房頂。

就是

隔壁那間被僞龍沖破房頂的屋子。

沈歸鶴轉眼就投入了新的木工活,蕭玄舟和蕭負雪居然也在其中。

尹蘿盯着看了好一會兒L。

并非全無技巧的盲目。

最開始的對話中,是以她沒有“作惡”的立場展開,讓沈歸鶴在聽見的時候,先站在她的一方考慮。

“……”

沈歸鶴眼睫輕扇,本就慢的步子更緩了,到了嘴邊的話字斟句酌,“我觀蕭公子對你……并無惡意。”

措辭慎之又慎,實際上何止是沒有惡意,可稱得上是親密了。

蕭玄舟按住她:“悠着些。”

尹蘿想抽手。

這回蕭玄舟倒是很快便放開了。

從基建項目無縫銜接修真冒險。

出發前,沈歸鶴讓尹蘿暫留歇息:

“你畢竟還有腿傷,昨夜至今已經走動太久,不妨留在村子裏。”

蕭玄舟和蕭負雪一同望過來。

外在看不出分毫異樣,走路也并無不妥。

“我們沒有此種修行。”

掖雲天那幾位弟子表現得不是很意外,“但蕭師兄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尹蘿好奇伸耳朵:“為何這麽說?”

弟子們對視一眼,左邊那位道:

“蕭師兄要做的事便沒有做不成的。”

故而兩人都沒發覺她竟有腿傷。

尹蘿連忙道:“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确實達不到立竿見影完好如初的地步,要是骨頭傷到了比較麻煩,她到底只是外傷,走多了偶爾有痛感,也是皮肉上的。

“真的。”

尹蘿極力證明自己不會拖後腿,甚至原地蹦了下,這種故事大結局,還是和自己息息相關的,當然不能錯過,“瓊海花是療傷靈藥,皮外傷不妨事的。”

尹蘿:“……”

這話是不是有點太那個那個了。

蕭玄舟在掖雲天的聲望相當不錯嘛。

看樣子走的是“靠譜全能師兄”路線?尹蘿無端聯想到同行時,尹家護衛侍從對蕭玄舟統一默認的聽服……有些人可能就是天生的領導者吧。

修完房頂準備入海。

“沒有。”

趙安筠無比誠實,“我瞎說的。”

尹蘿:“……”

魚群在他身邊轉着圈地游,貝殼碰撞出獨特聲響,連珊瑚都在他經過時舞蹈。

……海的女兒L性轉版?

尹蘿嘆為觀止。

多看兩眼都冒犯。

一轉頭,不知名的某個海洋生物将一朵藍色的小花丢給了她。

蕭負雪垂眸,片刻後道:

“還是一道去吧。只留她一人在此,若有什麽便來不及了。”

這話落在不知情人的耳朵裏,多少是杞人憂天。

然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蕭玄舟勸誡的話懸在舌尖,終究沒說出口。

又是一朵,兩朵……越來越多。

遞過來的花險些要把尹蘿淹沒了,手都接不過來。

趙安筠瞠目結舌:

“你有什麽海族血統嗎?”

尹蘿驚奇道:“還有海族?”

……

“主力軍”是沈歸鶴和蕭家雙子,師弟師妹們跟着蹭經驗長見識,吃了辟水丹可在水下自如呼吸一段時間。

下水點是之前惡蛟出沒的地方。

尹蘿被趙安筠牽着,身後壓陣的是蕭負雪。

水下的生物齊齊避開他們這些“生面孔”,尤其親近蕭負雪。

蕭玄舟颔首:“先抄錄下來,總會有答案。”

他們兩人說話時,千鶴宗和掖雲天的弟子們便跟演默劇似的,比着做反應,一個賽一個的活寶。

出去時費了點功夫,四周旋起的光暈屏障試圖将他們困住,然後就被三位大佬砍完了。

圍在旁邊看的弟子們愕然,張嘴驚呼才覺不對,立馬掩住口鼻。

蕭負雪利落側身,點了尹蘿的穴位。

突然不能呼吸的尹蘿:“……”

蕭負雪鼻翼幽微翕動,眉心稍松,解了尹蘿的穴道。

尹蘿想說點什麽,又感覺說什麽都不合适。

有領頭人的好處就是可以安心當混子,沈歸鶴他們找到了地方,是個勉強可以稱為屋子、用巨大扇貝充當牆壁的所在。

半人高的玉臺上躺着的男子鲛人特征很明顯,臉色青白,了無生機。

他頭頂的白玉雕花盒子裏放着一顆黑色的珍珠,裏面的黑氣絲絲縷縷往男子七竅中傳遞。

按照村民的描述,這顆“黑珍珠”就是所謂的龍珠,不過原先它應該是淺青色的。

僞龍的內丹亦與之呼應。

“鲛人死而身滅。”

蕭玄舟道,“怨氣應是無法養靈。”

沈歸鶴對這類事物更有心得,指了幾處:“屋子裏東西擺放有些講究,我沒見過這等陣法,走勢像是祭靈陣。”

蕭玄舟沉吟:“想用怨氣使人複活?”

沈歸鶴:“怨氣沒有妖魔氣催生,也是無主之氣。”

尹蘿站在邊邊上看熱鬧,一股吸力将她拉向玉臺,她隐隐察覺到是想讓她像那些黑氣一樣進入鲛人的軀體,極力控制住,瞧着像是偶然站不穩了。

蕭負雪扣住了她的肩,指尖動了動,好像想松開,到底沒有。

那方沈歸鶴擡眼同蕭玄舟對了個眼神,伸手拿下龍珠。

“嗤——”

玉臺上的鲛人頃刻化為灰飛四散,那份吸力也跟着消失。

千鶴宗弟子們的精神世界看來很是豐富。

一道身影投落門扉,随即是敲門聲。

“誰?”

尹蘿義正辭嚴。

趙安筠捧場拍手,雙手掌心向上:“龍女殿下。”

湖藍綴在不飾一物的堆疊烏發間,花瓣舒展若釵蝶随風招搖,沖淡了她周遭過于沉靜的寂然。

蕭負雪走在他們身後,見她并未取下花,略松了口氣,唇角不由得彎起。

-

被帶躺就是爽。

尹蘿在思考怨氣複活人的問題,理論層面做不到,但很明顯僞龍用的就是這個路數——難道尹蘿這具身體很早就死了,是靠着身體裏這些怨氣在活?

這又明顯違背了常識認知。

誰給尹蘿填了怨氣,殺掉她的理由是因為這個?就算是靠着怨氣活又礙着什麽了,不吃人不殺生的。

似乎觸到了邊界,卻也只

宗門弟子在門派內放有魂燈,一般游歷也會有時限,超出則要寫信回宗門,确保安全。

葉項明不想寫信,過來找趙安筠一塊兒L去向沈歸鶴求情:“反正師兄在嘛,讓師兄一概同長老解釋。寫信也耗靈力,還要被查字,千裏迢迢的,說不準咱們早先回千鶴宗了。”

趙安筠被他煩得出了門。

尹蘿在屋裏看趙安筠留下的話本。

《道侶是我死敵,怎麽辦?》。

是一角。

“呀。”

上了岸,趙安筠指着她腦袋側邊,“它們把花別在你頭上啦。”

尹蘿伸手摸到了,對着水窪看了看,是那朵藍色的同種花。

“我有沒有可能是龍女什麽的?”

蕭玄舟更快扣住她的手腕,目光深靜:

“婚約不變,我娶你。”!

絲絲縷縷的寒氣從心口蹿流四肢百骸。

尹蘿不禁揣測蕭玄舟此時說這些話的用意:

趁大家不備殺人滅口?

她抿着唇一言不發,蕭玄舟似乎并不在乎這點“細枝末節”,眼神流轉在她身上,不帶任何顯然的情緒:

“知曉這件事的人不多,你——裴懷慎告訴了你?”

尹蘿正看到掉馬環節,聲音裏都帶着點興致勃勃與期待的餘韻。

門外的身影放下手:“是我。”

蕭玄舟。

為了方便趙安筠回來,門并沒有關嚴實。

“何事?”

問句更似肯定。

尹蘿感到了莫大的威脅,終于開口:“你想怎麽樣?”

屋外傳來動靜。

沈歸鶴的聲音在此刻猶如天籁,含着遲疑:“尹二小姐?”

尹蘿猛地看向門外,身形一動,就要站起。

尹蘿把話本卷在身後,一本正經。

蕭玄舟收回視線,在她身側落座,目中笑意轉瞬即逝,察覺尹蘿并無寒暄的意願,頓了頓,道:“你失蹤多日,為何不傳信回家中?”

尹蘿渾身一凜。

“你知道召靈探問的結果了。”

蕭玄舟的聲音平靜而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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