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一百零三章
與蕭家那樁婚事正趕上謝家退婚,再則蕭玄舟天資過人、素受贊譽,作為夫婿是上上之選。如今柒柒當衆拒婚,所說言猶在耳,父親匆匆再度定下,罔顧她的意願。
尹飛瀾不明白父親為何執意如此,他們家又不是非要同別家結親的好處才能立足。縱然外界閑話,還能比得上活生生失而複得的女兒嗎?
話音方落,尹浔一掌打來。
此時若對他伸出援手,自然是比錦上添花更好的雪中送炭——同尹家聯姻,尹家便會成為他的助力。而尹蘿婚事艱難,與裴家結親并非低嫁,“裴二公子”會為着這援手的恩情更善待她,是樁雙贏的事。
但——
“若那是個不成器的廢物,死在了半路。”
尹浔意味深長道:“這婚約只會落在‘二公子’身上。”
如若真不幸死了,婚約便不作數。
不對,這事且得細細思量。
裴二公子死不死的好說,人還沒見着面,誰知道是好是孬?
尹飛瀾忍住心內的吐槽,鎮定道:“裴家既存着苛待的心思,恐怕不會答應。”
尹浔望着他:“裴家應了。”
除此之外不再多言。
能順當回來,不成器一說就自消了。
尹飛瀾啞然半晌,低聲開口:“父親,柒柒歸家不久,實則不必急于婚事。”
“愚昧。”
尹浔冷冷斥責,“時日越長越不利,難道你要她一輩子不嫁?”
尹飛瀾面上紅白一陣:“不嫁就不嫁,家裏并非養不起她。”
自小到大每回考校他都是如此。
尹飛瀾幾l乎冷汗涔涔,盡可能調動着思緒:“……是為場面上的功夫。”
縱然在世家間裴家所為心照不宣,但天下人還不知道,自然不會随便婚配。尹蘿名聲不好,體弱多病,可到底是尹家二小姐,如此才堪當“門當戶對”。
父親的意思尹飛瀾已然意會:
真正的裴家大公子流落在外,回歸之日竟還要被冠以“二公子”的名頭,以蔽天下人耳目,顯而易見處境不會好。
門打開。
尹飛瀾打量她一眼,唇色淺淡,所幸面上有些許紅潤之色,不似前幾l日見到的蒼白,随口道:“怎麽還沒睡?”
“退下。”
尹飛瀾不帶情
緒地簡短命令。
這種時候,他同自己的父親便頗為相像。
暗衛無聲地撤離。
尹飛瀾措手不及,險險擋下仍後退撞到了門扉,發出短促劇烈的聲響。
下一招攻的是肩頸。
他以攻為守,掌心凝出一層似火焰的薄霧,剎那猶豫便陷入左右支绌,腿彎處随即被狠狠打中,狼狽地半跪在地。
尹浔居高臨下地望着他,不置一詞。
尹飛瀾已然羞愧得無地自容。
尹飛瀾心緒難安,走到梧桐苑前,見院子裏燈火通明,徑直走了進去。
“小姐,大公子在外等候。”
屋內的尹蘿:?
剛才見過,難道是有要緊事?
尹蘿停下來回走動的步伐,又披了件外衫——屋內有赤炎丹,不需要鬥篷抗風保暖。
“不日我将遠游。”
尹浔背過身去,“你在家中調度,勿要荒廢了修煉。”
“……是。”
尹飛瀾自父親書房退出,夜風迎面如涼水猛然兜頭澆灌,正應了尹蘿所說的那句“寒涼”。他駐足片刻,神思頭腦一并清醒了。
暗衛如影随形跟在身後。
“……”
尹飛瀾莫名其妙渾身不舒坦,好似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明明她順着心意十分懂事,卻又隐約覺得她應當說點別的什麽。
“你——”
“不介意的話,可以同我說說。”
尹蘿将散着熱氣的瓷杯往他面前推了推。
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似乎也這麽問過他的。
有意被他塵封得遙遠模糊,以至于此刻聽來有瞬間的恍惚。
“……明明是我先問你。”
尹蘿:“……”
你來找我,然後問我怎麽還沒睡。
我是什麽張懷民嗎?
尹飛瀾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提問有問題,視線轉過屋內,卻沒有具體的焦點落處:“是有什麽難處嗎?”
尹蘿其實……是在進行知識鞏固。
尹飛瀾順勢拿起,狀似不服氣的嘀咕聲融在氤氲的茶水霧氣中,一并模糊了尹蘿專注望來的目光。他凝了幾l息,唇角輕抿,“一些事務不好處理罷了,還不到要你跟着操心的地步。”
尹蘿垂下眼:“我不該随意過問。”
“不是——”
尹飛瀾險些嗆到,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咳了幾l聲,收拾好身為兄長的威嚴,“胡思亂想!不讓你操心原是盼你安心休養,有些事務牽涉太多、處置繁雜,并非三言兩語能夠說清。”
尹蘿乖覺點頭:“我知曉了。”
睡前是最好的複習階段。
順便來回走路加強身體素質。
她看了看尹飛瀾,微頓,沒有掩飾自己的目光:“這話不該問我。”
“兄長,是有什麽心事嗎?”
尹飛瀾愣了一下,神色有幾l分茫然。
尹蘿含笑點點頭:“好的。”
臨走時尹飛瀾挑剔了一番梧桐苑的布局,出了院子便喚人明日送些東西來。
“暫且講到這裏。”
尹飛瀾将涼了的茶水一口飲盡,顧忌着時辰沒有說得太過,下颌輕擡,“你可有什麽想問的?”
當“先生”這件事原來還是很有些意思。
被迫徜徉在世家海洋的尹蘿:“……”
她錯覺從尹飛瀾眼裏看到了某種躍躍欲試的光芒,方才進屋的抑郁一掃而空,倒是越講越精神了。
尹飛瀾哽了又哽,正色道,“你想從哪方面開始了解?”
身為尹家二小姐,對家中事自然是該有所了解。此前歸家時日尚短又連着生病靜養,她若興趣再好不過。
尹蘿微微詫異:“我只是想排解兄長的煩悶而已。”
她笑着道:“看兄長現在的樣子,仿佛已經好多了。”
尹飛瀾看了她一會兒,開始強行給她上課科普,從最基礎的部分例如尹家的勢力範圍等進行講解。
“沒有。”
尹飛瀾:“真的沒有?”
尹蘿堅決地搖頭:“沒有!”
尹飛瀾幾l許失望,又叮囑道:“若有什麽不懂的,盡管來問我。”
我不太懂你。
尹蘿:“……”
不是!我都
說了真沒想了解啊!
刷好感果然是概率意外事件。
早知道就不皮這一下了。
。時間線的變動會導致其他因素的改變,不确定增加,離開尹家、沒了尹二小姐的身份或許還能規避計如微;況且,家裏還有尹浔藏着的怨氣,堪比定時炸彈。
上回她擔心身邊的風吹草動都可能會導致被刀,小心翼翼地維持着,事實證明對方也有所顧忌,否則何必在婚禮才搶人?
尹蘿啃禁術堪比大考前沖刺,不光用腦子還打小抄,把複雜重點挨個抄錄。起初抄得戰戰兢兢,在藏書閣待的時間太長恐怕引得猜疑;結果尹浔根本不在家,尹飛瀾一邊處理事務,一邊加緊修煉,忙得打個照面功夫都難,倒是給了她足夠的空間。
世家藏書閣不對外開放,各有千秋內裏,尹謝兩家關于怨氣的書籍記載她都薅了個遍。以怨氣作為修煉手段的法子并非沒有人想過,無一能成,得出結論是怨氣這東西根本就不能用來修煉,慘烈的結果便是對世人最好的警示。
她認真研究了一下各式各樣被怨氣反噬致死的案例,都是從外導入內的過程。她不一樣,本身就是怨氣——雖然大概率是怨氣的容器,但目前二者和平共處,怎麽不算例外的變異體呢?
四洲之中,三洲已有怨氣不可用的共識。
唯有相對與世隔絕又擅巫蠱、喜好研究一些不為外所理解的南洲,對怨氣的使用沒有那麽苛刻的條例。
成婚嘛……
“是。”
守一依次記下,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的神色。
“看什麽?”
“屬下僭越。”
守一俯首,“見大公子心情舒暢,為大公子高興。”
現在這份兒上,尹蘿的婚事短時間內很難推進了。而且她還有種“經過了五次重生,這是尹蘿心态上發生的變化”的微妙感,不像前幾l次那麽迫切地期待這個選項結果了,哪怕這就是最簡便直接的通關方式。
以怨氣修煉也并非是确定自己一定能靠劍走偏鋒達到天下第一,當世佼佼者衆多,不乏年幼就開始修習的修士,更有德高望重的大能仍在。尹蘿不過是想起碼有自保的能力,或者說,有點自己能掌握的力量。
至于刻骨銘心,指向的是npc:玩家的刻骨銘心無法以游戲判定,npc感知到的才是标準。
時間線相較最開始提早了六年。
可以說她有了更多機會,但前幾l次輪回沒出現過的計如微,偏偏上一回出現還導致她重開
尹飛瀾回頭看了看。
梧桐苑內燭火漸次熄滅,唯餘廊前兩盞小燈驅逐夜幕。
與裴家的婚事還不算完全定下,暫且不必告訴她,徒增煩憂。
-
尹蘿決定跑路。
在地上滾了兩圈緩沖的尹蘿驟然和他拉近了距離,視野中一抹寒光呼嘯迫來,攔住了這道人影的去路。
晨光熹微,皓月尚未完全落下。
“不是節日,怎麽也要戒嚴?”
“莫不是有什麽重要人物要來?可也沒聽說呀。”
尹蘿留了字條,不代表尹家真能放任她溜出門。
明面上沒有張貼告示,大約會私底下托付其餘世家。算算時日,也足夠消息傳到。
此處是蕭家的管轄範圍,離豐南不算遠。
托第二次重生私奔的福,尹蘿對尹家布防頗為熟悉。一路南下的路線并不算複雜,她将該看的書都看完,制定好了計劃,留了張“出去散心()”的字條,月黑風高夜,離家逃跑時。
關嶺城池在身後逐漸遠去,尹蘿喘着氣回頭,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蕪湖~()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重生次數多了還是有點好處的。
譬如易容技能。
尹蘿思量幾l番,頂着易容裝扮,太陽就快要落山,還是在城內找了間客棧住下。次日,天邊亮出一線就迅速上路。
道旁寂靜,草木混雜露水的氣味別樣的清新醒神,她倚在車門邊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鼻尖捕捉到風中送來的一絲血腥氣。
缰繩下的馬噴了噴鼻息,腳步淩亂地左右搖擺着,威懾于某種存在,沒有嘶鳴或暴躁跑開。
尹蘿反手去拿馬車內的行李,當機立斷先跳下去。
一道人影從直沖出來。
尹蘿的易容技藝沒有澧苑那人的爐火純青,能将年齡性別都改換,大致換了面貌再配以衣着的改變,瞧着也是個毫不相關的女子了。
飛舟速度更快,啓動卻需要足夠的靈力。
神風石那東西萬金難求,尹蘿選了馬車做代步工具。
一路走一路看,也有些最開始玩這個游戲在其中四處探索的新奇愉快了。
将将抵達的這座城池氛圍嚴謹肅然,城門處戒嚴,居民三兩好奇地湊着小聲談論。
用的不是流雲劍。
不管他所做為何,顯而易見是隐藏了身份的……該不會待會兒要殺她滅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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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上卻有另一輪銀月。
破開肌膚的瞬間所有聲響悄然隐匿,被強橫靈力盡數裹挾沉寂,只那抹亮色驟然炫目,将重重枝葉遮蔽出的陰翳短暫照亮——林間還藏着十幾l個人,大約發覺逃不掉了,此刻一擁而上。
饒是不懂劍的人,都能看出這幾l招幹淨利落得堪稱漂亮,并無花哨多餘的招式卻賞心悅目。
收劍時,持劍人的五指在劍柄處無聲收攏一瞬,随即松松放手。
濺血的袖口如潑墨綻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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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側首,隔着垂落的白紗,安靜地望過來。
尹蘿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她認出來了。
蕭玄舟。
幕離遮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