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要讓人随便碰你
第20章 不要讓人随便碰你
衛樹或快或慢轉着手裏的水性筆,目光幽深地注視着視頻裏的畫面,冷意都傳至到了屏幕外。
“你有沒有覺得蕭游這小子,對邱寶珠好得有些怪異?”曾銘西喝了一口飲料,緩和着氣氛的不對勁。
再擡眼看過去時,邱寶珠一臉不虞地把蕭游推下了游泳池。
“噗嗤!”
曾銘西把剛喝到嘴裏的飲料又噴了出來。
“邱寶珠現在脾氣變得好壞呀,叛逆期?”
蕭游被推進了水裏,岸上就剩下邱寶珠獨自站着。
少年四肢纖細,因為骨架修長,看起來不會過于瘦,反而有一些部位還挂了幾兩白嫩圓潤的肉。
他側立着,側臉秾麗如畫,綠眸像綠寶石嵌在眼窩。
蕭游雙臂搭上岸,沒半點生氣的樣子,樂呵呵地伸手去抓少年的腳踝。
邱寶珠往後退了兩步,蕭游老大不高興地蹿入水裏。
少年嘴唇開張了幾下,明顯又是在嘟哝。
他是溫順,可不代表沒有自己的想法和喜怒哀樂。
嘟哝完後,他彎腰拾起地上的防曬乳,擠了一大條到大腿上,撅着屁股,生疏地抹開防曬。
已經被曬得半幹的薄短褲在這種姿勢下只能擋住最要緊的部位。
薄薄的布片蕩來蕩去,上身更是,順着臉頸滑下來的池水彙成兩股,一左一右,透明的串珠似的在胸前滴落。
他肩膀一小片已經被曬得微紅,性格和皮膚實際上都嬌氣得不行。
曾銘西又喝了幾口飲料,他收回目光,看回到手機。
“你吃飯沒?”
畫面切成了前置,整個屏幕都被曾銘西的臉占據,衛樹眯起眼睛,失去興趣,“挂了。”
“?”
“哎!”
“你……”
挂斷曾銘西的視頻後,衛樹把筆插回筆筒,他往後靠去,打開手機相冊,點開了最新保存的一段錄屏。
過了幾分鐘,房間外面出現窸窣的動靜。
衛樹往外掃了一眼,将手機蓋在書上,踢開椅子,起身走了出去。
李彩娉扶着牆暈暈乎乎地在往沙發的方向走,亂糟糟的長發半覆着蒼白妖冶的臉,她用一塊綠底白花的三角布裹着上身,長裙踩在地上,裙擺早已經被踩出了一整排線頭。
看見衛樹,她豎起手指,比了個三,“昨天一晚上,老娘贏了三萬。”
說完,她低頭,從自己內衣裏扯出幾百塊,遞向衛樹,“吃飯去吧。”
衛樹懶散地站在房間門口,語氣漠然,“我還有錢,這錢你自己留着吧。”
“真懂事。”李彩娉開心地笑起來,随手把錢丢在了茶幾上。
她說完後,踢掉拖鞋,摔進沙發裏,只當屋子裏沒人似的,拽開了裹胸後背的系帶。
在她徹底拽開之前,衛樹走過去,給她身上扔了張毯子,在李彩娉不快的尖叫聲中,轉身回了房間。
-
邱寶珠把渾身抹得濕膩膩的,很不舒服。
上輩子,他本來不會游泳,是後來衛樹教的,下水之前的準備工作也都是由衛樹親手來做,其中也包括塗防曬霜。
衛家有酒店産業,産業分為高中低幾條線,位于好幾個國家度假勝地的酒店也多擁有屬于酒店的私人沙灘。
衛樹帶他過去玩的時候,酒店的沙灘就不會再待客,整片沙灘陽光燦爛耀眼,可卻冷冷清清。除了被海風攪起的海浪聲,連個鬼影都看不見。
想起那樣的冷清,邱寶珠晃然覺得整個泳池的水都壓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在水下屏氣良久,重見天日時,呼吸又重新舒暢起來。
潘勝安驚慌失措的臉在他旁邊出現,“我還……還以為你……”
邱寶珠甩了甩頭上的水,"我剛剛就是想看看我能憋多久。"
“那你能憋多久?”潘勝安好奇。
“5分鐘。”
“這麽久!!!我也能閉氣,但只有不到兩分鐘。”潘勝安覺得閉氣是種受罪,只有平時也在受罪平時也憋屈的人才能在水裏長時間閉氣,可邱寶珠分明是衆星捧月的人。
“我們比比!”潘勝安頭一回情緒激動。
鄒妮和另一個女生搶着過來計時。
邱寶珠喜歡待在水裏,水嚴絲合縫地包裹着他,沒有人能在這時候插進來,衛樹也不行。
水中是唯一屬于邱寶珠的安全屋,沒有管控,也沒有監視。
閉氣時,水會緩慢地在身周浮動,外界靜谧着,他好像短暫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體內最後一絲可用的氧氣耗盡時,邱寶珠從水下浮上來,他深吸一口氣,抹掉臉上的水,耳邊除了嘩啦啦的水聲,還有尖叫和歡呼聲。
“我去五分十九秒!邱寶珠!你好牛逼!”
“潘勝安才一分五十三!”
“教我教我。”
邱寶珠和他們玩成一團,蕭游靠在不遠處的岸邊,把手裏的雪碧仰頭灌了一大口。
游泳玩水格外消耗體力,開始有人喊着可以切蛋糕了。
廚房把邱寶珠和邱翡兩人的蛋糕送上來,小萬姨也将曾銘西剛剛帶來的蛋糕打開後放到了桌子上。
六寸的蛋糕當然比不得造型浮誇的三層水果蛋糕吸引眼球,可還沒走近的邱寶珠卻只看見了那只體積袖珍,外表簡單的六寸蛋糕。
濃稠的樹莓醬在陽光下泛着誘人的光,綠色的蕾絲飄帶透着光,從桌沿垂下來,被風吹得輕輕擺動。
一絲涼意鑽進少年心肺,他深吸一口氣,朝四周看過去。
蛋糕分明是曾銘西帶來的,這只是巧合……碰巧,曾銘西買到了一個樹莓口味的蛋糕,碰巧,和衛樹第一次買給他的生日蛋糕一模一樣。
“邱寶珠!快來切蛋糕!”鄒妮揮着手朝他喊。
邱寶珠大步過去,拾起桌子上的塑料刀,站到了邱翡旁邊,小聲說:“你切樹莓那個。”
邱翡:“那是曾銘西送給你的,我切不合适。”
“合适合适。”邱寶珠連連說。
邱寶珠隐隐覺得這個蛋糕和衛樹有關系,他想過這個蛋糕可能是衛樹送的。
可現在的衛樹怎麽可能知道自己喜歡樹莓口味,他現在只是有極大可能喜歡自己,卻不可能了解他。
總之,他碰都不會碰這只蛋糕,即使它看起來鮮豔漂亮,芳香撲鼻,十分誘人,也十分地讓人想要吃一口。
曾銘西在旁邊聳肩,“無所謂啊,反正今天是你們兩個的生日,誰切蛋糕都沒問題。”
邱翡懶得和邱寶珠犟,用塑料刀将蛋糕切開,紅得剔透的蛋糕被一分為二。
刀的兩面沾了不少細碎的東西,邱翡還沒來得及下第二次刀,旁邊響起一個驚喜的聲音。
“怎麽還是流心?”邱寶珠湊近,看見流心裏夾着不少被磨得很碎的幹果粒。
“我喜歡流心,還有幹果……”邱寶珠眼神閃了閃。
不管蛋糕是誰買的,既然送給他了,那就是他的了,他有權利不吃,或者吃。
邱翡無奈地給他切了一大塊。
“糟糕,還沒唱生日歌!”鄒妮動作迅速拿起兩個帽子,分別扣在了邱寶珠和邱翡的頭上,“邱寶珠你先別吃蛋糕,先許願。”
鄒妮領頭唱着生日快樂歌,邱寶珠閉上眼睛許願:希望,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
每個人都分到了蛋糕,邱寶珠喜歡甜食,吃了整整兩大塊。
潘勝安坐在邱寶珠的旁邊。
他喜歡做蛋糕,但卻不怎麽喜歡吃蛋糕,可今天是邱寶珠的生日,他還是大口大口高興地往嘴裏喂。
一塊完全沒被碰過的蛋糕悄無聲息推到了潘勝安的面前,蕭游攬住他,“我吃不下了,你幫我吃了吧,不然好浪費。”
潘勝安臉上的喜色瞬間褪光。
蕭游嘴角的笑意很深,“今天是邱寶珠的生日,這是邱寶珠的生日蛋糕,你要是不幫我這個忙的話,那我就把它丢了……”
潘勝安唇上還沾着奶油,他的臉已經煞白,驚惶地看着蕭游。
“算了,不幫我就算了。”蕭游放開潘勝安,手指托起盤子,眼見着就要往腳下垃圾桶裏倒。
“別,別別,”潘勝安拖住了蕭游,眼睛緊盯着他手裏的蛋糕,“你放桌子上吧,等我把我的吃完了,我就幫你吃,不然丢、丢了可惜。”
蕭游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他手腕一轉,把蛋糕放到了潘勝安面前,“不愧是我兄弟,我玩去了,你慢慢吃吧。”
潘勝安用力咽下一口蛋糕,憋屈的反胃感湧上來,他又硬咽下去。
邱寶珠這時候在屋裏,他穿着半幹的T恤和短褲,渾身皮膚泛紅,像條粉玉。
何英潔訓了他一頓,說他沒禮貌,人家特意前來給他和邱翡祝賀生日,他卻讓人下不來臺。
“可是我沒有長高。”
“阿姨喜歡你才這麽說的啊?”
“她喜歡我為什麽不知道我沒有長高。”
“……寶寶,媽媽以前說過,這只是我們這類人的一種交往方式,不必當真。”
“但我不想要假的,也不喜歡逢場作戲。”邱寶珠已經唱夠戲了。
“你這個樣子,就沒有人會喜歡你了。”何英潔板起臉。
“太喜歡我了,也會很麻煩。”
衛樹就是太喜歡他了,後面才會那樣。
他們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正常的地方,邱寶珠不希望被他們喜歡上。
“邱寶珠!”何英潔拍了掌桌子,頭一回厲了顏色。
少年将腦袋耷拉了下來。
書房安靜下來,只剩下何英潔翻閱文件的聲音。
“媽媽。”少年的腦袋又擡了起來。
“嗯?”何英潔也溫和了下來。
“舅舅最近在做什麽?”
"前段時間賭博輸了六百萬,我停了他的卡,讓他回了總公司,當停車場保安。"談起弟弟,何英潔表情變得疲倦,她揉了揉額頭。
不過,她又很快看着邱寶珠笑起來,“其實,還多虧了你前段時間提醒我,我找人查了你舅舅,發現這一年以來他一直在賭博,千裏之堤毀于蟻穴……寶珠,媽媽心裏有數。”
邱寶珠在心底悄然松了口氣。
上一世,何英雄賭博的事情到了最後才被揭發,也是通過他,邱金言才結識了國外那家身負巨額債務的公司創始人。
只要何英潔插手,何英雄和邱金言就不會再害得邱家破産。
邱寶珠很清楚,何英潔不是合格的母親,甚至算是差勁到家,但何英潔絕對是一名優秀的商人。
上一世,他後來雖再沒見過何英潔和邱金言,但衛樹會把他們的消息轉告給他。
何英潔與邱金言離了婚,她借衛樹又做起了生意,在行業的圈子裏小有聲名。
“寶珠,下次別和媽媽頂嘴了,好嗎?你剛剛的語氣真的很讓我傷心。”
何英潔的語氣無比溫柔,不見剛剛的嚴苛。
邱寶珠點了下頭。
他做不到,他也知道撒謊是不對的,可何英潔剛剛說,這是他們這一類人的交往方式。他做得不對,卻不算做錯。
-
晚上的冷餐會時,部分人已經先行告辭,他們基本都還是未成年,家裏都還有門禁,或者還有各種類型的功課等着他們。
“潘勝安也走了?”邱寶珠四處張望。
邱翡“嗯”了一聲,“他說不舒服,先回去了。”
邱寶珠丢下叉子就要進屋裏拿手機,“那我去給他打個電話。”
“邱寶珠。”邱翡叫住他,“每個人都有擁有秘密的資格,你過問太多,是種越界,也是冒犯。”
“但你說他不舒服……”邱寶珠躊躇起來,他信任邱翡,所以不會質疑邱翡,可是,可是。
邱翡:"他可能需要關心,但不一定想要關心。"
邱寶珠又坐下來,對着滿桌子的美食食之無味。
他覺得自己那三十年都白活了,他什麽都不懂,也都不明白。
都怪衛樹。
生日會在晚上十點結束,邱寶珠和邱翡站在門外送客。
鄒妮拎着裙擺上了家裏的車,“邱寶珠,謝謝你邀請我來玩,從今天開始,我們是朋友了。”
邱寶珠點頭,“拜拜。”
邱翡:“路上注意安全。”
蕭游的心情很不錯,他從褲兜裏掏出一直沒送出去的石頭丢給邱寶珠,“你的。”
又丢給了邱翡一塊,“你的。”
“……”
“生日快樂啊邱寶珠,明天見。”蕭游趴在窗戶上揮揮手。
送走所有客人,邱寶珠累極了,他抱住邱翡,挂住他,“我不怎麽喜歡蕭游,你說這是為什麽?”
邱翡往前走得很費勁,“他很自我。”
“嗯,我不喜歡這樣的人。”
“但你有時候也會這樣。”
“可我好像比他可愛一點?”
“邱寶珠,可愛不能當飯吃。”
…
兩人鬥起嘴來,進屋時,邱寶珠都快急眼了,小萬姨趕緊拉開兩人,“去去去,快去洗漱去,該睡覺了。”
邱寶珠的氣在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就煙消雲散了,他哼着歌邁進浴室,洗了個熱氣騰騰的澡。
在将自己摔進柔軟的鵝絨被裏後,邱寶珠打開手機,好幾個軟件在祝他十七歲生日快樂。
十七歲!
生日快樂!
十七歲!
生日快樂!
十七歲!
邱寶珠開心得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沒有衛樹的十七歲,這代表了一個全新的開始。
房間裏空調開着,他不熱,卻因為大幅度的動作,臉上溫度上升,心髒也狂跳。
他難免在決定放棄衛樹的時候想起衛樹。
被他丢在床沿邊緣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接着響起來電鈴聲。
邱寶珠把手臂伸過去摸了幾下,将手機抓到手裏,看也沒看就接了。
“喂。”他剛喘完,情緒也剛冷卻,嗓子有些粗。
“邱寶珠,”聽筒裏傳出來的嗓音平緩低冷,“生日快樂。”
邱寶珠徹底怔住,他從床上轟然坐起來,亂糟糟的頭發底下是一張驚慌失措的臉蛋。
少年手指緊緊攥住了掌下的被子,他想直接把電話挂掉,可那像落荒而逃。
他又不是罪人,他為什麽要逃?
他不應該再害怕衛樹。
“你不許給我打電話。”邱寶珠努力讓聲音變得嚴肅冷漠,不近人情。
聽筒裏很安靜。
窗外路燈零星幾盞,蚊蠅繞着點得滾燙的燈泡轉,時不時就撞上去一只,燒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衛樹靠在床上,憑着少年的語氣,他幾乎可以想象出對方此時此刻的表情神态。
“上次你幫我報警,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應該向你說一句‘生日快樂’。”
又是上次。
邱寶珠盤上腿,“後來你在酒吧說不認識我。”
“是你先說的不認識我。”
“我就是不認識你。”
“那為什麽要報警?”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邱寶珠逐漸有了底氣,“換成是別人,不是你,我也一樣會報警。”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
邱寶珠把手機換到另一只手握着,悄悄在膝蓋上抹了抹手心的汗。
“是麽?”衛樹繃直的唇啓開,他頭微低着,眸光冷冽,卻沒有聚焦。
“是啊。”少年聲音響亮。
“蛋糕好吃嗎?”
“什麽蛋糕?”邱寶珠不上這種當。
衛樹手指在膝蓋上敲了兩下,一頓,低聲道:“我記得裏面有核桃仁和松子……”
對于甜食頗有研究的邱寶珠一聽就将眉頭蹙了起來,“那是開心果。”
衛樹不再說話了。
邱寶珠的喉嚨像是被棉絮給死死塞住。
還是上當了。
少年的呼吸頻率在變,衛樹完全能感知到,也能聽見,他表情沒有變,唇角朝一邊牽開,“蛋糕只是為了感謝你上次的幫忙,沒別的意思。”
為了感謝他的幫忙?
邱寶珠以前怎麽不知道衛樹這麽講究人情往來?他最了解衛樹的冷面無情了。
沒別的意思?
那就是不喜歡他了。
衛樹怎麽能不喜歡他?
意識到自己白天完全是在自作多情之後,邱寶珠的臉色變了好幾次,他綠色的眸子裏像翻起來的浪,時明時暗。
“哦……”邱寶珠緩緩地開口,“那就好,因為我特別不喜歡你。”
說完後,邱寶珠直接将電話挂斷,再将剛剛打來的電話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衛樹看着被挂斷後,陷入漆黑的手機屏幕,他的眼神跟着一塊暗下來,眼睛變成了整塊冷硬的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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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一,學校通知了期末考試的時間和暑假開始到結束的時間。
邱寶珠一邊備考一邊畫畫攢作品集。
就像姜賽秋說的,不走國內聯考,直接用作品集去申請國外的設計學院也是一樣的。
“潘勝安這個星期好像請假了?”曾明媚趴在邱寶珠的桌子上,“你畫的這是項鏈還是手鏈?”
曾明媚喜歡漂亮的飾品,在早上不小心看見邱寶珠一張設計圖的時候,就粘着邱寶珠松不開手了。
“手鏈。”邱寶珠擡頭,好奇,“潘勝安請假了?為什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曾明媚掰着剛做的美甲,她從甲面上拽下來一顆巴卡拉水晶,“我想要這張設計稿的成品,先付給你定金,怎麽樣?”
“我現在沒有時間,等以後我功成名就了,有時間了……”邱寶珠笑眼彎彎,兩排牙齒白得跟糯米一樣。
曾明媚搖頭晃腦,“那時候你收費肯定很高吧?”
邱寶珠卻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又問:“潘勝安他媽又打他了?”
“不知道,”曾明媚搖頭,“不過你怎麽知道潘勝安他媽喜歡打人?”
“聽說的。”
曾明媚點了幾下頭,雖然不信,可懶得深究。
很快,她眼神在瞥到邱寶珠脖子的時候,微微一變,她手指不由自主戳了一下邱寶珠的脖子,“你脖子上是什麽”
邱寶珠捂住脖子,掌心的熱度讓那塊莫名變得有些癢,他忍不住撓了撓,更癢了。
“你這是過敏吧!”
“過敏?”
邱翡去了班主任辦公室,邱寶珠獨自在學校醫務室尋到了醫生。
“癢嗎?”醫生戴上眼鏡和手套,在邱寶珠點頭後,他卷起邱寶珠後背的衣服,“哎呀,背上也都是。”
深淺不一的大片紅斑遍布脊背,邱寶珠後知後覺他渾身燒得慌。
“有過敏史嗎?氣喘,渾身起紅疹都算。”醫生蹲下來,挽起學生的褲腳,“怎麽連腿上也是?”
邱寶珠茫然搖頭,“好像沒有。”
“最近有吃過碰過什麽平時沒吃過沒碰過的東西嗎?”醫生又問。
邱寶珠還是搖頭。
醫生皺起眉,坐到了電腦前,準備先開抗過敏的藥。
結果,在兩人身旁的不遠處,一道藍色的簾子“唰”的一聲拉開。
“昨天他用了防曬霜,全身都用過。”衛樹沒看邱寶珠,只是看着醫生說道。
衛樹坐在醫務室的床上,他手臂纏着剛換上的紗布,不知道又是在哪裏受的傷。但從他的表情裏,卻絲毫看不出受了傷的樣子。
不像邱寶珠,長了一片疹子,表情就苦悶得不行。
邱寶珠看見衛樹,心底的苦悶變成委屈。
他沒有過敏過,這一世沒有,上一世更加沒有。
防曬霜這種東西,他上一世跟着衛樹在海邊度假的時候,天天都抹,可卻從來沒有因為防曬霜而過敏。
衛樹肯定是瞎說的。
“難怪,我就說你這疹子怎麽長得全身都是,那要是食物過敏,可沒這麽簡單。”醫生被解了惑,開始取藥,“我跟你說啊,那些塗的抹的,裏面那些東西,因人而異,你要是用啊,得買那種你用了不過敏的。”
醫生拿了兩支塗抹的藥膏,開了口服藥,“你先把藥吃了,吃一顆就行,藥膏也塗了,錢等會再去交。”
“我去個洗手間,杯子和水都在茶水間,溫水吞服啊,不要用冷水……”醫生越說越急,手忙腳亂脫了白大褂,小跑着出了醫務室。
邱寶珠手裏被揣上了藥,他把藥盒轉了一圈,看完藥名,擡步準備去茶水間。
衛樹走在了他的前面,淡聲說道:“你坐着。”
茶水間很小,頂多容納兩個人,邱寶珠不是很想和衛樹共處一個空間,他緊張,也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懼。他控制不了。
于是,邱寶珠在距離茶水間最遠的椅子上坐下。
但衛樹還是端着一杯溫水走到了他的面前。
衛樹目光朝下,沒有錯過少年不斷躲閃的目光。
邱寶珠的手中被塞入一杯水,口服藥被拿走,衛樹剝了一顆藥出來,邱寶珠下意識伸手去接藥。
結果衛樹卻用手腕直接擋開了他的手,手指捏着藥片,一起擠進了邱寶珠的唇齒中。
邱寶珠從衛樹的動作當中察覺出,對方現在的心情很不愉悅,連一般都稱不上。
衛樹不高興。
不高興就不高興。
少年用舌尖把衛樹的手指抵了出去,舉着杯子仰頭飲下一大口水,和水把藥片吞了下去。
吃過藥後,少年把頭擺向一邊,手裏還握着需要抹遍全身的藥膏。
夏天校服就是一件藍邊的白T恤,邱寶珠脆弱的脖頸上大片的紅斑,與旁邊白皙的皮膚界線分明,妖豔,但是更刺眼。
衛樹偏頭看了看,劍眉下的雙眼冷若冰霜,他彎腰從對方手裏拿走了藥膏。
邱寶珠擡起眼,勇氣終于鼓足,氣勢洶洶,“你要做什麽?”
衛樹擰開了藥膏的蓋子,他擠出一段雪白的膏體到指腹上,他動作停着,不再動了。
俄頃,衛樹啓唇道:“以後,不清楚配方的東西不要随便往身上抹。”
“不清楚底細的人也不要讓他随便碰你。”
說這句話時,衛樹目光筆直射入少年眼底,帶着隐隐命令意味的口吻讓邱寶珠頭皮一緊,舌頭都在口腔裏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