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為什麽要管我?
第21章 你為什麽要管我?
所有人的底細,邱寶珠都不清楚,邱寶珠最清楚也只清楚衛樹的底細。
正是因為清楚,邱寶珠才最不能和衛樹接觸。
“我自己塗。”邱寶珠悶聲說,把藥膏一把搶了回來,“我讓邱翡給我塗。”他想到靠他自己塗不到後背,又加上一句。
“邱翡……”衛樹目光平靜地垂視着邱寶珠,“他很好?”
“比你好”三個字已經出現在嘴裏了,但邱寶珠還是沒說。
他現在和衛樹不熟,說這樣的話聽起來很莫名其妙。
“他很好。”邱寶珠撓了撓脖子,剛想站起來離開醫務室去繳費。
見狀,衛樹攥住了少年的手腕,壓下去,“別撓。”
邱寶珠抿唇,甩開他,跑了出去。
衛樹現在明明不喜歡他,為什麽還要管這麽多?
看來衛樹就是喜歡多管閑事。
邱寶珠大汗淋漓地跑回教室,他趴在桌子上讓邱翡給他擦藥。
邱翡一邊擦一邊問:“确定是過敏?”
“應該是吧,我昨天只擦了防曬霜,沒有擦其他的。”
“吃的呢?”
“吃的都很好吃,它們沒有錯。”
“……”邱翡沉默地給邱寶珠的後背擦着藥,估計就是防曬霜,一整個後背都泛着紅,快要起初疹子的模樣。
“我只給你擦後背,其他能擦得到的地方你自己擦。”邱翡看了眼邱寶珠,對方趴在桌子上玩手機,怡然自得。
邱寶珠“喔”了一聲。
衛樹回教室的時候,邱寶珠的藥已經快擦完了,少年整個後背的衣服都掀到了肩上搭着。
隔着老遠,都能看見他皮膚上面的泛紅。
衛樹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
再看過去的時候,邱翡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少年後背的衣服放了下來,前面的衣服又掀了起來,此刻正低頭往泛了紅的部分擠藥膏。
他壓根不知道怎麽照顧自己,懸着空擠,一截藥膏直接掉在褲子上,他朝左右探頭探腦後,悄悄把褲子上的藥膏抹掉了塗在身上。
衛樹嘴角牽開,眸子裏漾起弧度柔和的浪。
這樣的神情在他的少年期,幾乎前所未有。
“邱寶珠?”鄒妮趴了過來,“你在塗什麽?”
“過敏了。”邱寶珠低着頭答。
“嚴重嗎?”鄒妮湊近了看,“怎麽會過敏?”
“過生日的時候塗了防曬霜……”
鄒妮點點頭,“那這段時間你就吃清淡點,也不要用防曬了。”
“我平時都不用,那天阿姨說會曬傷我才用。”邱寶珠有問必答。
鄒妮本來就喜歡盯着人的臉說話,她觀察別人細致入微,知道什麽樣的牙齒大小和咬合搭配什麽樣的嘴唇厚度與唇形在說話時最好看,知道什麽樣的眼睛大小在什麽樣的臉型上最好看,知道臉上的肌肉要有一個流暢的走向才能讓一張臉在做任何表情時都自然好看。
她頭一次離邱寶珠這麽近的說話,得以更近距離地觀察他。
光是一雙如綠寶石一樣的眼睛就已經非常罕見,更何況,他的眼睛并沒有搭配着強骨骼感的臉,眉骨、鼻梁、輪廓線條柔和到使人感到溫順。
這樣的一張臉,就算對着人說出世界上最惡毒的話,也很難傳達出惡意。
鄒妮看得出神,邱寶珠擡頭被她出了神空洞的眼睛吓了一跳,“你做什麽?”
“暑假出去玩嗎?在海邊,我表哥的度假別墅。”鄒妮過來主要想問的就是這件事。
“海邊?”邱寶珠擦好了藥,擰上藥膏的蓋子。
他喜歡海邊。
上一世,衛樹也知道他喜歡海邊,喜歡海邊的一切。
衛樹也會主動帶他去各種各樣景色宜人的海濱城市,只是那跟邱寶珠去過的與想象中的海邊都不一樣,太安靜了,他能看見的人只有衛樹。
“國內?”邱寶珠心動了。
鄒妮點頭,“嗯嗯,國內,去嗎?”
“去。”
“估計還有其他人,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包機過去,你要是有想帶的朋友可以提前跟我說,但每個人最多只能帶一個家屬。”
“我想帶邱翡。”邱寶珠能想到的家屬也只有邱翡了。
鄒妮笑起來,“我本來就是要邀請他的啊。”
“那我沒有要帶的家屬了。”邱寶珠把藥放回到課桌,他扯了一下衣服,感覺衣服黏在了身上,怪不舒服。
-
期末考試只需要三天時間就能結束,前兩天的考試是考文化課,第三天則是考衆人自己選擇的小課:馬術、擊劍、攝影、國樂國畫等。
邱寶珠的小課是馬術。
一大早他就去換上了馬術服,獨自在馬廄和他的那匹馬商量着待會兒一定要全力打好配合戰,讓他考個高分。
他要是考得好,才能拿到和何英潔談判學美術的資格。
雖然何英潔的同意與否,在他眼裏不是十分的重要。
少年的馬名叫黛比,是一匹白色荷蘭溫血馬,五個月的時候來到邱寶珠身邊。
那時候邱寶珠還沒開始學馬術,黛比也還不到可以和邱寶珠一起活動的條件,邱寶珠親手将她養到了三歲。
馬的三歲,就和當時的邱寶珠一樣大,他們同齡。
只是後來家裏破産需要錢,邱金言沒跟邱寶珠商量,将黛比以二十萬的價格賣給了俱樂部。
邱寶珠知道後,沖進馬廄,發現就連黛比平時使用的生活用品都被一塊打包賣了,連他的馬具都沒留下。
邱金言在後來也追悔莫及,因為邱翡告訴他,黛比正值壯年,又沒有傷病,血統純正,光是買來就花了七十萬,她的市值最低也是九十萬。
“起碼也要考到九十分吧。”邱寶珠給黛比嘴裏塞了一把她最喜歡的草料。
黛比把頭扭到一邊,不聽。
邱寶珠抓着她的耳朵讓她回頭。
黛比甩了下尾巴,踩了兩腳地。
她肩高167,四肢修長健美,雙眼铮亮,皮毛如白緞子似的光滑,姿态擺得很是傲慢。
家裏養馬的經常跟邱寶珠告黛比的黑狀,。
說黛比心眼不僅多還小,說她吃得多了還會被噴口水,洗澡也不配合,用尾巴把水拍得他滿臉都是。
但她對邱寶珠從不這樣,頂多擺一擺臉色,每次跑圈時比邱寶珠還要雄赳赳氣昂昂。
後來衛樹被衛家認回去,邱寶珠第一次拜托他的事情就是幫他把黛比買回來。
俱樂部獅子大開口要一百五十萬才答應把黛比賣給他們。
衛樹當時零花錢還是衛家最低的那一檔,跟衛家人之間的關系無限接近于陌生人,衛樹當時一口氣預支了三個月的零花錢,幫邱寶珠買回了黛比。
可是他們買回來的黛比,體重卻只有不到兩百公斤,瘦骨嶙峋,渾身都失去了光澤,全然不見一開始的意氣風發。
她狀态最好的時候,體重是五百三十多公斤。
黛比看見邱寶珠,甩了下尾巴,用力粗喘,濕着眼。
“她吃得非常少,但我們是按照你父親給我們的食譜喂養的。”俱樂部的老板打開貼着黛比标簽的食品櫃,向他們證明自己絕對沒有虐待黛比。
“強制喂食她會攻擊人,所以我們會給她打營養針,但還是得吃東西才行。”
“其實我們也感到很抱歉。”
邱寶珠當時抱着黛比嚎啕大哭,但黛比情緒萎靡,并且持續萎靡。
回到家後,黛比開始徹底不肯進食,每天只喝一些水。
黛比對邱寶珠的示好一點都不買賬,不管邱寶珠怎麽道歉怎麽哀求她,她都無動于衷。
邱寶珠知道,黛比始終認為是他抛棄了她,不要她了。
她性格本來就高傲,肯定無法接受這種“背叛”,她在俱樂部還肯吃一些東西,估計就是想看他還會不會來接她回去。
短短二十天,黛比把自己活生生餓死在馬廄。
邱寶珠在床上昏睡了三天,吃飯喝水都靠衛樹一口一口地喂。
想到上一世後來的黛比,再看着眼前精神抖擻大口嚼着草料的黛比,邱寶珠突然抱住她的脖子。
“這輩子就算家裏又破産了,我也不會讓他們賣掉你,你願意跟我一起流浪,吃窩窩頭喝雨水嗎?”
黛比嚼着草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接着她用力甩頭,甩開了邱寶珠。
邱寶珠被她甩開了也不生氣,拍拍身上的草料,“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你離不開我。”
黛比喝了點水。
少年擡手去取汗墊。
他親手将汗墊、鞍墊、馬鞍等馬背上的用具一件件搭到黛比的背上,接着才是給黛比上肚帶和水勒、銜鐵。
黛比很有默契的擡頭,擺腦袋,讓邱寶珠調試合适的松緊。
給黛比做完考試前的準備工作後,邱寶珠才戴上頭盔,他一雙綠眸熠熠生輝,閃閃發亮,猝不及防又伸手抱住了黛比。
“黛比,”邱寶珠輕喚她,“不一定非要考高分,但這次我們一定要長命百歲。”
黛比呼出口氣,吹得邱寶珠脖子癢嗖嗖的。
牽着馬走出馬廄時,考試場地已經被清場,陽光普照下來,邱寶珠眯起眸子。
馬術小課考場地障礙。
班上有五十個人,考試就分成了兩組。
賽場設置了16個障礙,其中包括了兩個兩重障礙,一個三重障礙,一個水礙和利物浦。
獎罰規則在課前就已經通知到位,邱寶珠如果想要拿到90分,最多只能遺漏碰倒兩個障礙。
“我們先熟悉熟悉場地。”邱寶珠摸了摸黛比的腦袋,黛比的眼睛比邱寶珠的還要明亮灼人。
她性子爆辣,每次出馬廄都要興奮一小段時間。
邱寶珠翻身上馬,他扯了扯手中的缰繩,黛比慢悠悠地朝障礙物走過去。
第一個障礙物只有二十厘米高,黛比昂着腦袋,十分傲慢地跨了過去。
邱寶珠無言:“……黛比,你得跳。”
牽着缰繩繞回去,黛比依舊是那副表情,只不過這次是跳過去的。
邱寶珠摸着黛比柔軟的鬃毛稱贊她。
兩個都是一身白,除了邱寶珠身上的黑色馬甲和黑色馬靴。
少年身形輕盈纖細,摸着白馬的動作一臉幼稚。可跟着白馬一齊跨過障礙物時,眉眼堅毅,脊背挺拔,腿部肌肉緊繃,竟能品出幾分性感的味道。
曾明媚在遠處戴着手套,老大不高興地拍了一掌自己的馬,“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要是這次再繞着障礙物走,讓我丢盡臉面,看我怎麽收拾你。”
曾銘西坐在一旁,他的小課已經考完了,等曾明媚考完,兩人正好一起回家。
“你說他也沒用啊,誰讓你把他當狗養。”
“你說對吧,衛樹?”
衛樹也來了,他沒有小課。
小課通常就是燒錢的課,靠着成績進來的學生就算被學校免除小課的學費,也買不起上課要用到的用具。
被曾銘西叫到的男生雙手撐在身體兩邊的長椅上,上身微微朝前傾着,眼睫被太陽照成了冷冷的金色。
他看着視線前方,少年成功跨過了五個障礙,停了下來,趴下來抱着白馬的脖子,貼着馬耳朵開心地叽裏咕嚕。
“衛樹?”
見衛樹根本就是在走神,曾家兄妹倆只能自己聊了。
曾明媚牽着缰繩,“我出發了,為我祈禱吧,阿彌陀佛。”
“這倆不是一家的。”曾銘西無語道。
考試順序由抽簽決定,邱寶珠排隊抽着簽。
還沒輪到他抽簽,一道響亮刺耳的揮鞭聲傳來。
他循聲看過去。
不遠處,一個男生站在地面,正揮着鞭子猛抽着面前的馬。
男生的每一鞭子都敲得無比結實,揮時響亮,落下去時就是悶響。
那匹棕色的馬也像是極畏懼對方的樣子,不時後退閃避,卻又被拽了回去。
有老師小跑過去阻攔。
“我自己的馬,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男生嗓門很大,老師黑下了臉。
邱寶珠見狀,翻身上了黛比的背,他只單手輕輕扯了一下缰繩,“黛比,我們過去。”
黛比立刻掉頭帶他奔過去,人和馬從排隊抽簽的隊伍旁邊如風疾馳掠過。
少年風姿秀颀,拽着繩子和黛比一起一口氣跨過三個障礙物,汗水讓他眼睫發梢晶亮。
可他繃着臉,只能在他臉上看見努力壓制的怒氣與寒意,像是要用馬蹄踏碎地面的人。
抽打自己馬的男生見着這一幕,往後躲開。
邱寶珠在即将要到他面前時拽緊缰繩。
黛比抻直脖頸,在原地踏了幾步,慢慢站穩,然後以和少年相差無幾的表情朝下方的人看過去。
“老師課上沒跟你說過,不能暴力對待馬匹?”坐在馬背上,邱寶珠對男生凝目而視,同時也看見了面前這匹棕馬的後背上舊傷疊新傷,傷痕累累,連密絨似的毛發都遮不住它們。
少年身影被黛比帶得慢悠悠地晃動,無端睥睨了起來,“回答我。”
“關你什麽事?這是我的馬,我今天就是把它一鍋炖了,也跟別人沒有關系!”男生橫眉豎眼着說話,臉上的肉都在打顫。
邱寶珠把手中的馬鞭在手腕上繞了幾圈,他彎下腰,凝望着男生的眼睛,問道:“但是你學馬術,不是為了讨你爸的歡心嗎?你這麽對待你爸最喜歡的東西,他要是知道了……”
男生的臉在瞬間變了色,“你怎麽知道?”
邱寶珠笑得很和善,“關你什麽事?”
少年騎着馬回到抽簽的隊伍,他跳到地上,給黛比豎了個大拇指。
餘光中,那個男生在他走後分明還在生氣,又想揮鞭抽馬,鞭子都舉了起來,他的動作卻停在了半空中,最後他只是惡狠狠地把鞭子丢到地上,踩幾腳洩氣。
邱寶珠記得他,記得他死得很早。二十歲出頭,騎馬的時候對着馬一頓狂抽,把馬抽瘋了,馬帶着他狂奔,他被掉下來的電線勒住脖子,又被馬拖行了兩三公裏,解救下來時,人已經沒氣了。
感嘆完命運的奇妙,邱寶珠抽到了自己的考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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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試,邱寶珠把7的紙條丢進垃圾桶,回頭捧着黛比的頭親了一口。
“滿分!黛比的黛是黛比的黛,黛比的比是牛比的比。”
黛比聽不懂具體的文字,但能聽懂語氣,她踢了踢蹄子,在地上蹦跶了兩下,嘶鳴了兩聲,也很開心。
邱寶珠從書包裏掏出一個黛比喜歡的玉米味舔糖,黛比把腦袋探出來,四五分鐘就把一大塊舔糖解決了個幹淨。
“我先走了,晚上會有人來接你回家的。”邱寶珠把黛比栓在馬廄,語氣鄭重地告訴她。
結果,邱寶珠剛轉身,迎面就被丢了一把草料,接着他被人推到地上,身後的黛比發出急躁的呼吸。
那人推了邱寶珠一把,踢了邱寶珠一腳,還想做什麽,有人在着急地低聲喊:“有人過來了!”
邱寶珠的視線很快變得清晰,他在男生想要跑走的時候,起身撲過去直接摟緊對方的腿,那人被直接拖倒,摔在地上,吃痛得罵人“我日你媽”。
聽出來是考試前那個抽打馬的人,邱寶珠眉頭一皺,他低頭一口咬在對方的小腿上。
“嗷嗷嗷嗷!”這一口咬得狠,那塊肉都像是被另外叼走了特,疼得要死。
劉圍棋想用另一只腳踹邱寶珠的腦袋,邱寶珠提前預判,他在地上翻了一圈,撲上去一拳打在劉圍棋的腦袋上。
具體打在了臉上還是頭上,邱寶珠不知情,他僅有的打架經驗都是看衛樹打人學來的。
看是一回事,實戰又是另一回事。
邱寶珠發現想要一拳頭把人捶得失去還手之力很難辦到。
劉圍棋那肥壯如熊的個頭靈活地從地上爬起來,舉着拳頭朝他跑來。
邱寶珠手指攥着圍欄,黛比頂了幾下他的背,他愕然回頭,目光掃見木柱上的鞭子,他快速取下鞭子,在劉圍棋到了自己面前時,一鞭子朝對方的臉揮了過去。
“啪!”
“?”
一條紅痕斜着從劉圍棋的額角拉到下颌。
不僅劉圍棋愣了,邱寶珠也愣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邱寶珠下意識說,因為他知道用鞭子抽人這種行為有多麽羞辱人。
“邱寶珠!你找死!”劉圍棋似乎被徹底激怒了。
他猛撲而來的模樣實在吓人,邱寶珠又是一鞭子抽過去。
鞭子是馬鞭,馬況且都只能被輕拍,更別提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
劉圍棋不僅被抽出了血,還被抽出了眼淚。
馬廄的門外,衛樹靜靜地站在那裏,牽着馬的曾銘西和一身髒兮兮馬術服的曾明媚站在他的身後。
“衛……”曾銘西剛想開口,衛樹回頭看了他一眼,前者摸了摸鼻子,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了。
“邱寶珠,我們沒完,嗚嗚嗚嗚嗚嗚嗚……”劉圍棋是哭着出來的,像一頭嗷嗷叫的狗熊囫囵滾出了馬廄,連就在眼前的三人他也沒注意到。
反觀握着鞭子打人的少年,表情反而無措又受傷,沒有擊退找茬者的得意和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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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寶珠在更衣室換着衣服,想起了衛樹手執鞭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樣子。
他不是一匹馬,可衛樹卻想用鞭子打他。
換好衣服,邱寶珠在水池邊上洗手,洗臉,摘着頭發上沾到的許多草屑。
他顴骨破了一小塊皮,像是被刮的,不像是被拳頭打的。
他在生活的各種事情上都生疏的很。
只是洗了個臉摘個草屑,他額前頭發都全打濕了,校服的胸前也被淌下來的水弄得濕淋淋的。
弄好後,邱寶珠擰上水龍頭,轉身出門。
等在門口的衛樹邁步,守株待兔般,擋住了他的去路。
邱寶珠的綠眼睛一下瞪圓。
衛樹遞給他一張創可貼,“你現在應該會需要這個。”
“我不需要。”邱寶珠想都沒想就說。
衛樹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會兒,不言一語收回手,創可貼在他手裏翻了個面,他撕開創可貼。
撕到一半,邱寶珠猛然猜到了對方下一步會做什麽,他忙道:“我需要,你給我。”
衛樹把創可貼遞過去。
少年表情氣哼哼的,低着頭一邊撕創可貼一邊說:“你為什麽要管我的事?上次我幫你報警,你不是已經感謝過我了嗎?”
邱寶珠沒照鏡子,心底估計着大概的位置,“啪”一下往傷口大概的位置貼過去,疼得“嘶”了一聲。
創可貼貼歪了。
再看邱寶珠梗着脖子緊張又堅硬的樣子……
換做是上一世,這樣的氛圍會讓衛樹對邱寶珠做許多過分的事情。
但此刻,衛樹只是眼神深深地看了邱寶珠幾秒鐘,接着擡起了手。
邱寶珠往後退,一連退了好幾步,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到了以米為單位。
衛樹朝邱寶珠走過去,他眉骨和下颌刀刻般清晰分明,不悅時繃緊。
邱寶珠怔怔的,莫名覺得此刻的衛樹和後來三十歲的衛樹有點像。
男生的手指碰到了邱寶珠的臉,剛貼上去的創可貼被前者撕了下來,有點疼,但邱寶珠只是蹙眉頭。
“疼?”
邱寶珠點了點腦袋。
衛樹沒說話,将創可貼貼上邱寶珠臉頰上正确的位置,動作很輕很輕。
少年形容有些狼狽,濕漉漉的臉幹了七八分,睫毛和發梢還半濕,心裏藏着事情的時候就喜歡不停眨眼睛,東看西看。
像一邊吃着草一邊豎着耳朵警惕着四周天敵的羊,只是缺乏經驗,小羊還搞不清楚他真正的天敵到底是什麽。
“你剛剛問我為什麽要管你的事,很快你就會知道了。”衛樹給邱寶珠貼好了創可貼。
收回手的時候,手指像是不經意地刮了一下邱寶珠的下巴,像是撫摸,像是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