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暗戀他

第35章 我暗戀他

衛樹上一世也總給他洗衣服,次數不多,但每次都令邱寶珠印象深刻。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在學校被人推了一下,腳下沒站穩,臉撞到牆壁上,臉沒事,鼻梁骨生疼,他揉了揉,鼻血嘩嘩地就流了下來。

“你現在不能坐這個位置了,坐窮鬼那邊去。”那群男生霸占了邱寶珠剛剛的位置,大馬金刀地坐下。

當時是在食堂,衛樹丢下餐盤大步跑來,他一腳把對方飛踹在地,牽着邱寶珠去了學校的醫務室。

在醫務室止住血後,衛樹讓邱寶珠脫下外套,沉默地站在水池面前給他搓衣服上的血跡。

冬天的水很冷,噼裏啪啦地飛濺,像是冰塊迸濺開。

邱寶珠一言不發地站在衛樹身後,看着自己校服上面的血跡被衛樹一點一點的給搓洗掉。

“貧賤夫妻百事哀。”少年忽然出聲。

“……”

邱寶珠以為氣氛會被自己成功緩和,但衛樹依舊面色如鐵。

衣服洗幹淨後,衛樹把它捧到烘手的烘幹機風口底下烘幹。

綿綿不絕的轟隆聲中,衛樹才開口說話,“寶珠,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對你而言有些危險嗎?”

邱寶珠那時候并未意識到衛樹的思想在慢慢開始變化、發展,他懵懂得回:“是有點,幸好我還有你。”

客廳燈泡閃了幾下,猝然大亮。

少年從回憶裏抽神而歸。

“謝謝,但是我自己可以洗。”

衛樹從鞋櫃裏拿了雙拖鞋放到地板上,“拖鞋是新的。”

邱寶珠一邊拽開鞋帶一邊忍不住觀察自己身處的這個屋子,客廳連着陽臺,敞亮通透,但面積不大,家具顏色款式陳舊,有種從跳蚤市場淘來的東拼西湊的觀感。

地板呈現出一種老式的豬血紅,好幾處地方海都掉了色,補上了相似顏色的板子。

邱寶珠往頭頂上看過去,沒有看見蜘蛛網之類的東西。

條件雖然不好,可卻收拾打掃得很幹淨。

“洗手間是黃色的那扇門,你要洗澡還是洗衣服,都在裏面。”衛樹站在沙發邊上,他手指拎着書包,“我先回房間寫作業。”

“你……你不……”邱寶珠把人叫住,“不管我了?”

就把他丢在客廳?他好歹是客人。

衛樹:“你想讓我怎麽管?”

邱寶珠沒有聽出對方的話外音,他看向洗手間的方向,“我要刷牙,我可以不洗臉,但是我要刷牙。”

“有牙刷嗎?”

衛樹又放下書包,走進洗手間,邱寶珠立馬跟上去。

邱寶珠沒想到洗手間這麽小,像一個長條匣子,燈光也比客廳暗了不少,燈光一暗,四周的聲音都好像變得更大了。

少年站在衛樹背後,放輕了呼吸。

衛樹從鏡子後面找了一只沒開封過的牙刷,“茶幾上有一次性杯子。”

“謝謝,但是,內褲,毛巾……”

衛樹把東西一樣樣給對方備齊放在凳子上,“還需要什麽?”

“沒了,謝謝。”邱寶珠看着門口的玄關,“你剛剛讓我幫你拿的東西我給你放櫃子上了。”

“你先洗澡。”

獨自站在洗手間裏,邱寶珠彎下腰打開水龍頭,脫了外套放在裏面。

放水的時候,他在地上的瓶瓶罐罐裏找到洗衣粉。

他見邱翡手洗過衣服,不過倒的是洗衣液,洗衣粉應該也差不多。

邱寶珠只對着髒的那幾塊搓,比他以為的要簡單,一搓就掉了。

“怎麽這麽多泡泡……”後面清掉泡沫的環節卻比邱寶珠以為的要難。

衛樹沒回自己房間,他坐在客廳,作業攤開在面前,他卻垂眼,瞳孔中空無一物。

洗衣粉肯定倒多了,所以清不幹淨泡沫。

水漫出來了。

拖鞋踩在水裏誇啦誇啦地響。

邱寶珠洗完澡出來,手裏拎着擰得半幹的衣服,一拉開門,他就望見衛樹的側影,“你沒去寫作業?”

“客廳空氣好。”衛樹目光淡淡地朝邱寶珠看過去,“洗好了?”

“非常幹淨。”邱寶珠把衣服展開。

洗得确實幹淨。

“我給你挂起來。”說着,衛樹已經站了起來。

“我自己可……”

濕衣服被衛樹一把拿走,“你去我房間睡覺。”

“那你呢?”

“家裏只有我的房間可以睡覺,你覺得我去哪裏睡?”衛樹在陽臺把衣服又擰了不少水出來,接着才挂到頭頂的晾衣繩上面去,他視線在印着綠色校徽的外套上滞留了幾秒鐘,空間裏滿是沐浴露和洗衣粉混合的香氣,那股自車禍現場以來便殘存在鼻息間的血腥氣終于在這時候被沖淡了些。

邱寶珠茫然四顧,那他要跟衛樹睡在一張床上了?

怎麽會這樣?

剛重生的時候,他不是這麽計劃的。

可借住在他人家裏,自然不能要求他人去睡房間以外的地方。

随即,少年手一擡,指着沙發,"那我睡沙發。"

“你不會想睡沙發的。”衛樹轉身過來,他放下衣袖,眸子比他身後的夜還要漆黑深沉,零星的笑意讓邱寶珠一頭霧水。

笑什麽笑?沒見過沒架子還吃苦耐勞的富二代?

“我有一個秘密。”衛樹推開房間的門,“想不想看?”

秘密?

什麽秘密?

衛樹還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邱寶珠沒做聲,但卻跟在了衛樹的身後。

他剛走進去沒兩步,步伐就僵硬在了原地,雙腿的凝固感很快貫穿全身,直至他的臉頰,他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了。

床的斜角,牆壁與陽臺的夾角,放着一臺立式的玻璃箱,高度與天花板齊平,裏邊有一根分了幾條杈的腕粗青木,青木的頂端,一團模糊又閃着冷光的黑色盤踞,像是感知到了外來者,黑影滑動了起來,它朝向牆壁的的頭部慢慢翹起來,貼着牆壁,兩顆綠瑩瑩的眼睛注視着外面的邱寶珠。

“蛇。”邱寶珠說完之後,立馬咬緊牙關。

“沒有毒,但是脾氣不太好。”衛樹走到箱子旁邊,他彎腰打開了箱子,蛇身滑動的速度加快,它身軀黝黑粗壯,下樹的動作優雅迅速。

衛樹扔了兩只它的食物老鼠進去,它吐着蛇信子,觀察了幾秒鐘,絞殺的動作讓箱子裏的青木都晃了起來。

邱寶珠不怕蛇,同學中間也有人養寵物蛇,但都沒這麽大,沒有這麽長。

總之,衛樹的這一條,不像寵物蛇品種。

“我不讓你在客廳睡,是因為家裏如果有陌生人,會刺激到它,它可能會跑到客廳去找你。”衛樹關上箱門,他再回頭時,少年已經在他床上蓋着被子躺好了。

邱寶珠閉着眼睛,“一起睡吧。”

衛樹笑了一聲,“我去洗澡。”

邱寶珠又突然坐起來,“它會不會溜出來?”

“剛吃東西,不會。”

衛樹拿了睡衣從房間出去後,邱寶珠小心地爬到床尾,他沒有近距離地看過蛇。

它還在進食,速度很慢,嘴巴大張着吞咽,沒空看外面充滿好奇心的人類。

自己為什麽從來不知道衛樹還養過蛇?

衛樹也沒有同他說過。

這一世的衛樹怎麽跟上一世不太一樣了?

少年直直地看着箱子裏的黑蛇,對方進食結束,鼓着一截身子,也用一雙綠眼睛直直地看着外面的少年。

“你上一世,去哪兒了呢?”邱寶珠看着對方,吶吶自言自語。

-

衛樹回房間時,手裏拿着手機,"邱翡的電話。"

邱寶珠迷迷糊糊接了手機,用被子蒙住頭,“喂……”

“你在哪兒?”

“衛樹床上。”

意料之內,邱翡松了口氣,“明天我讓司機過去接你去學校。”

“母親呢?”

他也跟着邱翡一起喚母親了,對于原因,邱翡沒有明知故問,而是答道:"就是她讓我轉告司機的。"

“她知道我在衛樹家?”邱寶珠掀開被子一角透氣。

“不知道,但她知道我會打電話找你,也知道……”

邱寶珠眼前霎那間模糊,“她憑什麽認為司機明天能接到一個活着的健全的我?”

少年在衛樹為他制造的那座籠子裏,看了很多正經的不正經的書,每個重獲新生的主角,都能化身斷情絕愛的無敵戰神。

但為什麽到了他自己身上,上一世讓他痛過的人,還是會讓産生痛意?

電話那頭靜默着,邱寶珠偷偷用手背擂去眼淚,“你讓小萬姨幫我收拾一些東西出來,我以後不住家裏了,我去奶奶家住。”

“……母親不會允許的。”

“我不是為了滿足她的喜惡而存在的。”

挂掉電話,邱寶珠又把自己嚴嚴實實地用被子捂了起來,但被子不厚,他一抽一抽地哭泣,被子也一高一低地伏動。

衛樹只能看見不停聳動的一團被子,只能聽見聲音悶悶的抽噎。

他只能看着,就連看着,也來之不易。

邱寶珠想起來上一世有一次沒考好,何英潔不僅摔了他的碗筷,還把他拽到了門外。

“不配吃飯。”

“好好想想。”

房間裏除了他的抽泣聲,就只有微弱的蛇吐信子的聲音,被子裏的空氣變得又濕又熱,邱寶珠掀開被角,眼睫和臉都濕漉漉的,連發梢都濕成了一绺一绺的。

他往後看了眼,衛樹沒有在房間裏。

呼吸夠新鮮空氣了,邱寶珠準備捂上被子繼續傷心。

手指剛攥緊被子,房間外面傳來“噠噠噠”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近,門縫被什麽東西撞寬了一寸,邱寶珠坐起來,探頭去看,是之前那只流浪狗。

“小狗……”邱寶珠抹了抹又濕又黏的臉,扒開被子,趴在床沿,抓起狗的兩條前腿。

剛把狗拎到半空,他恍然想起這不是他的床,這是衛樹的床。

他又把狗重新放到地上,只是不停摸着狗的腦袋。

“我還以為你是灰色的,沒想到你居然是白色。”

小狗看起來是梗犬,狗頭四四方方,看肩高也是小型犬種,一身長毛,洗過後摸起來柔軟非常。

“衛樹讓你來的?”邱寶珠甕聲甕氣,整顆的眼淚從眼眶裏滾出來。

他知道,世界上不會有人再比衛樹更好了,哪怕現在都不喜歡他,都這麽好。

以後也不知道會便宜了誰,想到這裏,邱寶珠把臉埋在床單上擦出一整片濕痕,把狗抱到了床上。

從門縫裏,衛濟冬看見了這一幕,他差點跳起來,“哥,你不管管?狗哪能上床?”

衛樹靠着門框,傾身往自己房間看了看,“那狗你不是洗過?”

“洗過就不是狗了?”衛濟冬面紅耳赤,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他的房間他的床。

但衛樹領地意識确實強,別說他的房間了,就算是他的家,他也不喜歡其他人随意踏入,他的房間更是禁地。

床?人都別想上去,還狗呢。

“他喜歡。”衛樹擰開一瓶礦泉水,他眼睛較為狹長,垂眼時的弧度像是在笑,可他的神色看起來卻表明了他此刻心情不佳。

“他喜歡狗,你也喜歡狗?”衛濟冬反正對貓狗都喜歡不起來。

衛樹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着水瓶瓶身,“我不喜歡狗。”

“那……”衛濟冬急眼。

“我暗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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