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肖臻慧的情況不容樂觀,雖然她的病情暫時控制住了, 可第二次化療的效果遠沒有第一次好。

醫生商量着給她換一種治療方案, 但新的方案就意味着新的風險, 也意味着要花更多的錢。

肖臻慧不怕承擔風險, 畢竟這種情況下, 她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可是她怕花錢。

她怕花了錢最後她還是沒有留下來,留顧綿一個人背負着債務艱難地生活——就像當年的她一樣。

當年的她至少還成年了, 日子雖然艱難但也能勉強拉扯着過下去。可顧綿還這麽小,她不忍心也不可能給她留下債務。

醫生也知道肖臻慧家的條件, 他沒有多勸, 只叫她好好再考慮一下。

而肖臻慧壓根就沒打算過要考慮,她一面叮囑醫生不要把她的情況告訴顧綿, 一面裝作自己恢複得很好的樣子試圖讓顧綿安心回學校上課。

顧綿守了肖臻慧兩天,最終還是在她不厭其煩地念叨下背着書包回了學校。

去學校的路上,顧綿沉默半晌, 突然開口道:“小槿,我不想讀書了。”

牧槿因為過于吃驚而瞪大了眼:“你說什麽?”

顧綿重複了一遍:“我說我不想讀書了, 就現在。”

“為什麽?”牧槿着急道, “以你現在的成績考縣中完全有希望,你為什麽要突然說你不讀書了?”

“你知道我媽為什麽一直拖着不去醫院治療嗎?”顧綿扭頭看着牧槿, 不待牧槿回答,她繼續說道,“因為我們家沒有錢。她怕萬一她治病把錢花完了,我以後的日子會很艱難。”

“可就算這樣, 你不讀書也省不了幾個錢啊。”

“我可以去打工,我可以努力掙錢。就算是賣血賣器官,我也絕不想讓我媽再因為錢的事耽誤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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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綿的語氣很認真,牧槿相信,如果此時真有人要花錢買她的器官,她會毫不猶豫地同意。

牧槿心裏着急,卻也知道顧綿肯定是下定了決心才會把這番話說出來。她無力地勸說道:“綿綿你別沖動,錢的事我們可以再想辦法。只有半個月了就要中考了,無論如何,你至少把中考參加了。”

顧綿道:“反正我都不打算上高中了,參不參加中考又有什麽意義呢?”

牧槿知道說其他的顧綿不會聽,只好把肖臻慧搬出來了:“就當時為了肖阿姨吧,肖阿姨她最想看到的就是你考上縣中,就當是為了她,你也把這段時間撐過去好嗎?”

顧綿內心天人交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想辍學去賺錢,想每天都可以去醫院照顧肖臻慧,但她知道肖臻慧肯定不會同意。

肖臻慧一心希望她能心無旁骛地學習,中考考個好成績,上個好的高中,以後再考個好的大學。可以肖臻慧現在的情況,她根本沒法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裏學習。

顧綿微蹙着眉,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再說吧。”

因着牧槿的一番勸說,顧綿在學校裏多待了幾天。她發現自己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錢不是那麽好賺的,即使她有一身力氣,也沒誰會雇傭一個還不到十六歲的未成年人。

周五下午,下課鈴一響顧綿就跑出學校往市裏趕去。她早就想去醫院看肖臻慧了,但肖臻慧一直在電話裏阻止她過去,還說她要是敢逃課過去自己就馬上出院回家。

顧綿不敢賭肖臻慧的脾氣,老老實實地在學校待到了周五。

急急忙忙坐上最後一班班車,顧綿長舒了一口氣。她把書包放到前面,從裏面掏出一個背單詞的小本本。

雖然想過要辍學,但既然計劃未能實施,顧綿打算還是照着平常的軌跡好好學習,争取考個好成績讓肖臻慧高興高興。

坐在顧綿旁邊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奶奶,她探頭看了看顧綿手裏的本本,開口問道:“孩子,你幾年級了?”

顧綿看了她一眼,回答道:“初三了。”

老奶奶道:“那不是馬上就要中考了?”

顧綿有些驚訝老奶奶竟然知道中考的時間:“對,還有十天左右。”

“我孫子也初三了,學習拼命得很。”老奶奶拍了拍懷裏抱着的包,“這不,我打算給他送點雞蛋去,補補營養。這是我自己家的雞生的蛋,正宗的土雞蛋,營養好着呢。”

顧綿恭維道:“有您這樣的奶奶,您孫子可真幸福。”

“哪裏哪裏,我也就只能做做這些了。”老奶奶道,“其實要我說,不就是一個中考嘛,哪至于這麽拼。考得好就去好一點的學校,考得差就去差一點的學校,在哪裏不是學呢?可我這孫子偏不。他想去一中——你知道市一中吧——那競争多激烈啊,我真怕他身子熬不住。”

老奶奶語氣真摯,顧綿看得出她是真的擔心孫子的健康:“您孫子這叫有志氣,他自己那麽努力,又有您這樣的家人支持,肯定能考上如意的學校。”

“那就借你吉言了,”老奶奶笑得褶子都擠到了一起,“也祝你金榜題名,考上理想的學校。”

顧綿在車上和老奶奶聊了一路,分開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盡。她趕到醫院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她有些迫不及待,抱着書包大步往病房走去。

肖臻慧的病房在四樓,電梯一直停在九樓沒下來,顧綿等得不耐煩,幹脆從樓梯走了。

她走得着急,最後拐彎的時候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那個人手裏拿着水壺,為了避免顧綿往後倒下去,他直接扔了水壺拉住了顧綿。

顧綿在那人的支撐下穩住身子,看着還在地上打着轉的水壺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被撞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穿着襯衫,袖子挽起半截來,看起來文質彬彬的。

“沒關系,我沒事。”男人溫柔地笑了笑,非但沒有責怪顧綿,還關心起她來,“你有沒有撞到哪裏?”

顧綿被他的笑容晃得楞了一下神,過了一會才想起來回答他:“我沒事,實在是對不起。”

男人伸手拍了拍顧綿的腦袋,像一個好脾氣的長輩教育晚輩一樣說道:“以後走路慢一點了,這麽莽莽撞撞的可不行。”

“我知道了,謝謝你。”顧綿撿起水壺遞給男人,又沖他鞠了一下躬,之後才往病房走去。

肖臻慧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臉頰紅紅的,笑容也比平時要燦爛一些。

因為化療,她把頭發全部剃光了。雖然顧綿嘴上安慰道她“不醜不醜,一點也不醜”,但是說實話,光頭的她确實遠不如平時的她好看。

可是進病房的那一刻,顧綿竟覺得肖臻慧笑起來比她旁邊的花兒還要漂亮。

“媽。”顧綿喊了一聲肖臻慧。

肖臻慧把臉扭過來,笑容更深了:“綿綿來啦,吃飯了嗎?”

“沒有,過會再去吃。”顧綿走過去,拿起床頭旁的花捏了捏,是真花。她把花湊到鼻子邊聞了聞,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這花誰送給你的啊?”

肖臻慧賣了個關子:“你猜。”

顧綿把花塞回花瓶裏,在病床邊坐下:“我猜不到。”

肖臻慧揚了揚下巴,示意顧綿看病房門口:“喏,送花的人來了。”

顧綿扭頭看過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你?”

男人也很驚訝:“原來你就是綿綿?”

顧綿心裏莫名有些慌亂,她避開男人的視線,扭頭去看肖臻慧:“媽……”

肖臻慧開口道:“綿綿,他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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