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她應該不記得我了

第34章 34 “她應該不記得我了。”

十月, 嘉安市。

昏暗的房間裏寂靜萬分,淡灰色的窗簾将窗外的璀璨浮華遮得朦胧。

手機鈴聲正突兀的響起,充斥在這間幾乎沒有任何聲音的房間裏。葉盛寧還在睡覺, 鴉羽似的睫毛因為這鬧人好夢的鈴聲輕輕顫抖。

鈴聲響了好一陣兒,葉盛寧才皺着眉翻了個身,從被子裏伸出一只纖細白皙的手臂往枕頭下摸去。

手機被摸到跟前, 她眼皮掀開一條縫, 手指滑動着手機界面。

電話被接通了, 她拿到耳根前。

聲音是惺忪的疲憊,有氣無力的,“喂——”

那頭傳來同事易露驚訝的聲音, “寧寧, 你不會還在睡覺吧?”

“嗯——”

這道聲音懶懶的,細聲細氣,穿過電流落在易露的耳朵裏, 幾分柔軟。

“一天了, 你從早睡到晚?”

易露的聲音在聽筒裏愈漸放大,炸得她神經一抽一抽的, 葉盛寧揉了揉眼,清醒過來,“嗯, 太困了。”

也不怪葉盛寧會這麽疲倦。

昨天半夜,嘉安西城那邊的工業園區突然發生爆炸起了大火,政府性工程, 備受國民關注,有很多記者趕往現場做直播報道,葉盛寧也不例外, 和同組的一名男工作人員扛着設備趕過去,一直忙活到淩晨。

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三點,又洗了個澡,差不多四點才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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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聽見易露一驚一乍的聲音,倒是清醒了不少。

手臂撐着坐起來靠着,松散的長發亂糟糟的披在腦後,她擡手用手指向後抓了兩下,露出那張精致秀氣的臉,白淨溫潤,皮膚吹彈可破,一點毛孔都沒有。

微微發幹的唇瓣抿了抿,她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是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找你啦?”那頭的人說:“今天周末,要不要出來一起吃個飯?咱倆已經好久沒出來吃過飯了。”

“我知道有一家烤肉店超好吃,新開的,咱倆去試試?雙人套餐首單還打折呢。”

葉盛寧彎了彎唇,直接拆穿她,“所以你是想去吃烤肉,才給我打電話的吧?”

那頭的人磨磨蹭蹭,有些別扭的不好意思,沒否認,“哎呀,你到底去不去嘛。”

“去。”葉盛寧答應,“你把地址給我,我們到時候門口見。”

易露開心的連連說好,然後挂斷電話。下一秒,葉盛寧的微信裏進來一條由易露發過來的地址信息,葉盛寧點開看了兩眼,然後翻身下床,朝衛生間裏走去。

……

藍海公寓A棟701。

偌大的書房裏,穿黑襯衫的男人正彎腰将盒子裏的書拿出來一本本整理好放進書架裏,他身材颀長,襯衫衣角紮進西褲裏,被一根漆黑的皮帶束着,勾勒出勁瘦的腰。彎腰時,襯衫緊貼着展露背脊,清晰的人魚線顯著又迷人。

書房裏點了燈,朦胧的暗黃色撫摸着他精致深濃的眉眼,側臉線條幹淨淩厲,收斂了年少稚氣的那股張揚感,稍顯幾分成熟。

一盒子的書很快就被他整理好。

“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書房裏有一組軟布沙發,段斯昂懶懶散散的躺着,長腿往前伸,手裏拿着他帶回來的褪色魔方,手指慢條斯理的撥動着,一邊跟他搭話。

程嶼辭清點着書架上的書籍,“不走了。”

“真的?”

程嶼辭望過去,勾唇,“行李都搬回來了,你說呢?”

段斯昂眼睛一亮,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眼神朝他往外示意,“走,吃飯去,最近新開了家烤肉店,味道一絕。”

他有點迫不及待。

程嶼辭挑眉靜靜看他,“你請客?”

段斯昂大放豪言,“我請就我請。”

過去推他肩膀往外走,“你好不容易回來又不走了,今晚我做東,你想點啥就點啥。”

“你這麽有錢?”

段斯昂攬住他肩膀,“那當然,哥們兒我做游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幾年游戲勢頭正猛,段斯昂正好趕上了這個時機,自己做了一款游戲,發布推行之後得到了很多良好的反饋,甚至還有人留言讓他一直把這款游戲做下去,身後會有更多的人支持,就是憑着這一腔熱血,段斯昂沒日沒夜的研究,和幾個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一起開了家游戲公司,越發紅火,現在的他身價已經漲了兩倍。

成為了游戲公司的老總。

所以他才閑情逸致的,在程嶼辭回國剛下機,就去将人接了回來,甚至還懶懶散散的賴在他這兒看他收拾東西。

……

“烤吧”烤肉店。

這家店是最近新開的,因店內漂亮整潔的裝飾和幹淨的後廚環境在抖音大火,很多人慕名前來。

才剛過八點,店內已經霧氣袅袅人滿為患。

生意火爆。

葉盛寧趕到那兒時,易露已經點好了餐。對着手機裏易露發過來的位置照片找了好久,終于在角落裏,她看見她在跟她招手。

葉盛寧笑着走過去,在她對面的空位坐下,跟她抱歉的說道:“路上有點堵車,我來晚了。”

“沒事兒,我也才剛到不久。”易露一邊笑嘻嘻的跟她說,一邊用筷子撥動着燒烤爐上的肉塊兒。

四周都是來吃烤肉的人,熱熱鬧鬧,歡聲笑語。

葉盛寧也同易露用筷子撥着肉片,跟她熟稔的聊天,“這家店這麽火的?”

“當然了,超火的。”易露說:“但火不是重點,重點是好吃。”

葉盛寧笑她,往她碗裏撿了塊兒烤好的肉,“你就知道吃。”

易露俏皮的朝她吐了吐舌頭。

烤肉店裏的牆壁上挂着不大的液晶電視機,畫面正轉播到昨晚工業園區事故的新聞,易露瞄了一眼,看見電視機裏的葉盛寧。

就着這個跟葉盛寧展開了話題,“這次的事故這麽大,應該損失慘重吧。”

“有知道是因為什麽引起爆炸的麽?”

“好像是化學物質引起的化學反應。”

晚上出來吃飯,葉盛寧沒化妝,甚至連口紅都沒塗。燈光下,她眉眼幹淨溫潤,褪去了稚氣與青澀,透着一股淡淡的成熟感。一頭秀麗的長發披在腦後,這會兒她用一根皮筋兒紮了起來,露出小巧的耳廓。

易露每次看她,目光都會被這張百看不耐的臉蛋吸引。

稍停頓了兩秒,她問:“沒有傷亡人員吧?”

葉盛寧搖頭,“沒有。”

“那還好。”易露跟她聊着,“要是有,這次指不定還得搞出多大動靜來。”

“不過我就不明白了,這姚建明怎麽每次都要你臨時趕現場?”易露為她打抱不平,“咱電視臺裏那麽多人,怎麽就揪着你這顆韭菜割?”

這話題跳得有點快,葉盛寧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可能是看我不順眼吧。”她情緒淡淡,眉眼微垂着,纖細的睫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的長。

“你可是我們電視臺的王牌記者,他要是看你都不順眼,那他也別想活了。”易露翻了個白眼。

葉盛寧噗嗤一聲被她逗笑,易露也跟在她後面,兩人笑開,氛圍其樂融融。

王牌記者這個稱呼,頒給葉盛寧當之無愧。當年,葉盛寧從嘉安大學畢業,面對着幾百人的同崗位競争,在面試環節裏脫穎而出,成為嘉安衛視電視臺今日焦點頻道的新聞記者。

上任後,葉盛寧跟着前輩到處出現場進行學習,采訪、撰稿、攝影、編輯,每一項工作她都盡責盡力。跟着淘了半年的經驗,她便開始進行獨立采訪,抓關鍵講重點,第一篇新聞就在網上獲得了不少的流量熱度。

葉盛寧在這些方面靈氣的很,帶她的前輩沒少誇贊她。

姚建明高興自己撿到寶了,對她進行了重點培養,兩年,葉盛寧成為了電視臺裏最火的王牌記者。

易露比她大一歲,也是從嘉安大學畢業的,算是她師姐。兩人在一個學校畢業,又是同系師姐妹的關系,說話做事也很投緣,再加上她的這位師妹,顏值是真的高,在嘉安大學裏也挺出名的,她很有印象,久而久之,聊得也算熟了。

她們一邊烤着肉,話題卻沒斷,“對了,這個季度的個人專訪還是你負責嗎?”

葉盛寧搖頭,“還不知道,姚主編還沒說。”

“你說,這次會采訪誰呢?”易露已經對是誰負責個人專訪不感興趣了,手背撐着下巴,眼珠朝頭頂的燈光望着,慢悠悠的猜測,“不會又是哪個老總吧?”

“應該不會吧,”葉盛寧夾菜,一邊說:“上個季度不是剛采訪過麽?”

易露搖搖手指,“這可不見得。”

“姚建明的口味你又不是不知道。”

“……”

“總愛采訪那些什麽集團什麽公司的,那些老總又土得很,要顏值沒顏值,要氣質沒氣質。”易露肆無忌憚的吐槽,甚至還對葉盛寧先抑後揚,“要不是你,大衆網友哪會點開個人專訪的視頻。”

這話把她擡得太高,葉盛寧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輕笑了兩聲,“我怎麽了?”

易露回答的坦然,“當然是因為你美啊,現在誰不知道你是我們臺裏一枝花,顏值高氣質好,比那些啤酒肚老板好看多了。”

葉盛寧彎唇,嘴角的小括弧很淺。

她笑得很溫柔。

易露看着她,差一點又看癡了。

“那既然這樣,下周開會的時候,你去跟姚主編建議一下,讓我們采訪個明星或者男模什麽的,到時候我們全票投你。”

易露被她的建議說得心癢癢,有點鬼迷心竅,笑得羞澀,“也不是不可以。”

同一個時刻。

“烤吧”烤肉店裏的另一個角落,程嶼辭看着牆壁上電視機裏的女人,微微發怔。

已經七年沒見過她了。

記憶裏那個模糊身影在此刻與電視機裏的身影重疊,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他還記得,當初他們最後的那一面,有多不愉快。

段斯昂正好端着選好的菜過來,看着自家哥們兒那黯然神傷卻又遮掩冷淡的表情,擡頭一看。

見到那個熟悉的人,他再次收回目光看向程嶼辭。

那眸子裏被一種叫做淡薄的膜遮掩住。

段斯昂一聲不吭的走過去,将手裏的菜肴放到一旁,一擡眼,他對面的人還保持着那樣的動作,只是目光裏,多了許多冷淡。

下意識的,段斯昂出聲,“阿辭,你還記得她嗎?”

程嶼辭沒說話。

“她現在可是嘉安衛視電視臺的新聞記者,前途一片光明,未來可期呢。”這語氣夾槍帶棒,多少有一點刻薄。

或許是心疼兄弟,當年那件事,段斯昂也是略知一二的,葉盛寧放了程嶼辭鴿子,讓程嶼辭沒日沒夜的頹廢了半個月,作為他的好兄弟,他當然是顧着他的。

段斯昂和程嶼辭的這頓飯吃的并不愉快,或許是見到了那個久違的故人,又或許是他對烤肉并沒有太大的喜歡,程嶼辭吃的很少,幾筷子後,他就撂筷結束了。

視線再次往那臺電視機上挪去,上面卻顯示了別的新聞。

兩兄弟吃過飯後結賬出店,十月的嘉安夜晚有些冷了。

繁華的街市被路燈點亮,璀璨浮華,紙醉金迷,風刮過來,有些吹亂程嶼辭的額發,英挺的眉骨欲遮欲掩。

他沒穿外套,薄大衣搭在臂間,身上只一身黑色軟質襯衫。

車停在馬路對面。

段斯昂解鎖,先鑽進了駕駛座裏,啓動車子,引擎震動。隔着玻璃,他朝程嶼辭偏了偏腦袋,示意他上車。

程嶼辭長腿邁過,伸手去拉副駕駛車門。

忽然目光一頓,車門沒拉開。

他看着馬路對面,從那個烤肉店裏出來的熟悉身影,和在電視機裏看見的一模一樣。

她旁邊還有個女人,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說笑笑。

溫和成熟的眉眼,燦爛自信的笑容,哪哪兒都是他陌生的地方。

記憶又将他拉扯回那年的盛夏,青澀的少女那般決絕的看着他,用一種絕不回頭的語氣告訴他,他們的約定作廢。

當年那股炙悶難受的感覺似乎又卷土重來,再一次貫穿他的心髒。

他看着她們走遠,眼眸裏泛着冰冷,似自嘲般輕笑着勾唇。

段斯昂降下車窗,喊他,“笑什麽呢,還上不上車了?”

骨節分明的手指還勾在車柄上,他一用力,車門打開,彎腰坐進去。

回答着段斯昂的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看見個熟人。”

段斯昂覺得奇怪,卻并沒有問是誰,只是說:“那要去打個招呼嗎?”

“不用了。”

程嶼辭聲音冷淡,自諷。

“她應該不記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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