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教訓 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第27章 教訓 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貴妃的謊言其實頗多漏洞, 看什麽郎中需要費那麽久,又為何不經禀報就私自前去,細思起來都是疑點。
郭貴人天性純良, 自然不去考慮這些——珊瑚有時候覺得便宜額娘有種天生的大智如愚感,在這宮裏,聰明人不見得能有笨蛋過得舒服。郭貴人若真是個心有七竅八面玲珑的, 宜妃也不會放心跟她做姐妹了。
難得糊塗, 有些事不說破比說破更好, 但,像康熙這樣一位老謀深算的腹黑君主,真的會不起疑心嗎?
系統嗤道:【你以為皇帝當真在意這些嗎?】
珊瑚一怔,照她看的影視劇裏, 再怎麽聖明的天子, 但凡戴了綠帽子就沒有不暴跳如雷的, 他們可以三宮六院東食西宿,但嫔妃卻得一心一意忠實于自己, 雖然不公平,但卻是事實。
系統呵呵,【我要是皇帝, 才懶得管嫔妃們心在誰身上, 只要人在這裏就行了,一個愛鈔一個愛俏, 弄那些你侬我侬不肉麻嗎?】
珊瑚恍然大悟, 的确, 這應該才是大多數男人的心理,什麽得到你的人也不如得到你的心,那只是美化過的說辭, 真實情況是歷史上強取豪奪的故事從來不少,誰又會關心那些被奪者的心理?拳頭才是硬道理。
何況,鈕祜祿氏并未做傻事,不也依舊回來了麽?
珊瑚深深嘆了口氣,她覺得這些應該是在康熙意料之中的,便宜爹謀算人心的本事,當真叫她自愧不如啊。
這晚貴妃立在船頭倚門望月,一只手輕輕伸來,為她加了件大氅。
用不着回頭她也知道是誰,“多謝萬歲爺。”
康熙哂道:“天寒地凍,你身子弱,何必在外頭吹風。”
貴妃笑了笑,“不知怎的,臣妾總覺得外頭看到的月亮比宮裏要更圓些。”
“因為十五快到了吧。”康熙講了個不算好笑的笑話,又去捏她的衣袖,“手這樣冰。”
順勢把懷裏的平金手爐遞過去。
貴妃也沒推辭,只眉眼彎了彎,“萬歲爺待臣妾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好。”
康熙緩緩走到舷窗一側,與她并肩而立,聲調卻微冷,“即使如此,你也依舊惦記着旁人。”
貴妃很平靜,“您都知道了。”
康熙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秀女入宮前都會将家世調查得幹幹淨淨,确保身家清白的方可侍奉,他自然知曉那蘇不語的存在,只他自恃萬乘之尊,無謂與區區一個寒酸秀才計較。
但他想不到鈕祜祿氏仍挂牽着那人,對方甫一邀約,她就迫不及待前去私會了。
若她扔崩一走,鈕祜祿氏一家即便仰賴先皇後餘蔭,也不會有好下場,十阿哥更會遭到皇帝厭棄,是因為這個,才令她改變主意?
貴妃輕輕搖頭,“臣妾是自願的。”
只是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再見蘇不語,她才發覺對方老得這樣厲害——也難怪,連她每日起身,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蘇先生的兩鬓已有了白發。
年少時的悸動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不再對那人有愛意,只剩下深切的同情。細細回想起來,她總埋怨他負了她,囿于門戶之見不敢來家中提親,害得她一入宮門深似海,但,又何嘗不是她誤了他?沒有她,蘇不語大可以娶一房和順的妻室,生幾個乖巧聽話的孩兒,過着平淡自足的時光,可因為她的緣故,至今仍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她不能繼續拖累下去,六年了還不足以叫人清醒?縱使感念蘇不語的癡心,貴妃仍執意回絕了他,盡管那個私奔的提議很是令她心動,但她清楚地知道,即便兩人勉強在一起,也只能颠沛流離度日,而他們的感情會在種種煩難瑣碎中消磨殆盡,與其如此,不如各奔西東,讓少時的回憶成為美好懷念,這是她能想到最正确的答案。
康熙淡淡道:“你就不怕朕暗中派人處置了他?”
貴妃瞥他一眼,篤定道:“您不會。”
皇帝是多麽自負的人物,若真對蘇不語下手,豈非坐實了他嫉妒一個窮秀才?沒那個必要,他要的是美人心甘情願臣服于他。
兩人靜靜地對視片刻,康熙不禁嘆息,“你跟你姐姐一樣聰慧。”
必得承認,他這樣看重鈕祜祿氏,一多半是由于孝昭的緣故:孝昭為他勞心勞力,将六宮治理得井井有條,使他毫無後顧之憂,可他卻屢屢忽視對孝昭的關切,以致于回過神來,孝昭已然染上沉疴,回天乏術。
若能早些看清彼此就好了,到底還是相遇的時機不對啊。
貴妃沒作聲,她想到姐姐每每私下提起萬歲爺時,眼中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意,可當着人,她卻只能是端方得體的皇後,和廟裏泥胎木塑的雕像沒有半點分別。
六宮女人們夢寐以求的鳳位,到底是福焉?禍焉?
*
康熙說到做到,很快就幫兩位格格出了口惡氣:霍老大和仇老三并未移交給當地知府,而是由皇帝派去的太監私下審理,這些閹人缺了一嘟嚕玩意兒,性情格外兇險暴戾,各種刑訊逼供的手段比大理寺有過之無不及。
系統本待細細描述那兩人被折磨致死的慘狀,珊瑚卻捂住耳朵,【吓死了!我不要聽。】
系統:……
以前在三千世界,看見那些渣男被狠虐,是誰興奮得放聲大叫的?換了身子連性格都變了?
珊瑚捧着臉,輕輕往琉璃燈罩上哈氣,“人家可是小孩子,聽不得打打殺殺的。”
入鄉随俗,她既然已決定當好四公主,當然得全身心地投入進去,純良是她的人設,至于腹黑那面才不會輕易展露出來呢。
系統:【裝可愛,鄙視你。】
忽然瞥見一身華服的二格格大步進來,系統吓得連忙縮起,這種嬌蠻任性大小姐是最難應付的,他才不想暴露真身——雖然之前差不多已經暴露了。
二格格本來想問問那日聽到的聲音是怎麽回事,無奈珊瑚只會裝傻,一問搖頭三不知,二格格見她抵死不認,只得罷了——她本來當哈宜瑚是半個救命恩人,打算好好疼愛她的,誰知對方不願意,叫二格格一腔慈愛之心付諸東流。
但她堅信鐵杵磨成針,早晚能将冷冰冰的四妹感化,因此特意來邀請她去湖上溜冰玩,這幾日降溫降得厲害,她看附近的池塘都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棱,讓小太監踩上去試了試,也并未破裂,想來是無礙的。
她連冰鞋都準備好了,厚實暖和的麂皮靴,底下裝着滾輪,樣式也很漂亮。
珊瑚卻因為原主的意外有些恐水,要是再摔下去一次,豈非連她都得身死道消?那郭貴人真成孤家寡人了。
因此撥浪鼓似的搖頭。
二格格卻振振有詞,“正因如此才得多學呢,難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鍛煉鍛煉就好了。”
珊瑚:……那也沒有這種練法,誰會在冰冷刺骨的湖水裏學游泳?這是不要命了吧。
兩人正極限拉扯時,外頭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卻原來惠妃身邊的侍女掉進破裂的冰蓋裏去了,正着急忙慌叫小太監打撈呢——這位仍不肯死心,自月前被皇帝訓斥後,又想方設法弄了個會冰嬉的丫頭,準備來個冰上起舞迷惑聖心,屆時她也能順理成章複寵。
誰知道會出現這等意外呢?太醫回說侍女兩條腿在水裏泡得太久,恐怕會從此失去知覺,差不多等于廢了。
惠妃如喪考妣,而康熙也對她愈發失望,下令讓她這陣子不許再見大阿哥,免得教壞孩兒。
珊瑚唯有喟嘆,這真是生命不息作死不止啊。
幸好,二格格有此前車之鑒,徹底打消了帶她出門的念頭,珊瑚的世界終于清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