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考試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考試
吳應成到底是多次往來雲州, 只聽一句二房長子,就知道謝先生是誰。
“榮大公子是草字輩中最年長,娶了當地一書香人家的姑娘, 膝下有一兒一女,年紀同您相仿。”
“二房的大老爺對他期望很高, 奈何榮大公子确實資質有限, 前兩年才考中舉人。”
“不過他性情寬厚, 底下的弟妹也願意聽他說話。”
謝瑄和點點頭,算是對謝榮這個堂侄有了幾分了解。小舅母雖命人去給蘇琛傳了話, 但這會兒還早, 他并沒回來, 底下人就直接把謝榮帶到了謝瑄和院中。
比起謝瑄和, 謝榮主仆對吳應成還更熟悉些。
各自見禮坐下後,他還特地同吳應成說:“得有好些年不曾見吳管事。”
早年為了歷練吳應成,老吳管事常将要往雲州的差事交給他。
後頭老夫人執掌管家大權,把吳應成邊緣化, 每年冬裏往雲州送節禮的苦差事, 幾乎就成了吳應成專屬。
不過這些東西吳應成不會同他細說:“有幸得侯爺、夫人信任,叫我跟在我們公子身邊伺候, 我也就只管着公子身邊的事。”
謝榮這才想起自己還把正主晾在一邊呢, 忙向謝瑄和致歉。
“早時不曾識得昭二叔,還請昭二叔恕罪。”
謝家京中、雲州加起來, 統共十幾房,謝瑄和細算起來, 怎麽都不該行二。
可誰叫壽平侯府地位最高,故一般族人稱呼他們時,都是按他們府上的排行多。
“這有什麽好怪罪的, ”謝瑄和道,“我自落地起,這還是頭一遭來雲州,都不認得才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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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湊了這個巧宗,卻是緣分使然。”
“我既在雲州,年裏定要回去參加祭祖,老家的親戚,到時還得勞你多提點。”
謝榮聽了,趕緊說:“這是應當,昭二叔只管問我就是。”
末了,謝榮又提起謝瑄和明年考試的事。
“收到侯爺的信後,我便在教導的學子中尋了幾個人品好的出來,具結、認保之事俱已辦妥,昭二叔只管明年回來考試就好。”
提到這個,謝瑄和認真同他道謝,也大致問了那幾人情況才放下。
正好兩人說話時,蘇琛也從衙門回來。
知道謝榮已經到了,他也沒讓人來叫他們去書房,而是自個兒到了謝瑄和院中。
蘇琛雖然年輕,卻已經是一地父母官,可比謝榮這個三十多歲才考上舉人的強。
他大致問過幾個問題,對謝榮的能耐有了底,這才又來問他對以後的規劃。
謝榮答道:“我學問還不夠紮實,就算勉強進京參加春闱,也只會落第。”
“我如今是在家開了個私塾,邊教學生邊自己讀書。”
“等過上幾年有把握了,再進京去。”
蘇琛點點頭,知道這不是個好高骛遠的,還算滿意,主動提出:“你若家中無事,可在樂平縣中多留幾日,同瑄和一起讀書,屆時一道回去。”
“我自認于科考上頭有幾分心得,略指點你幾句還是能的。”
蘇琛是前科進士,他願意指點幾句,可讓謝榮受用良多。
謝榮雖然不是什麽天才,可三十多歲能考中舉人,絕不是蠢材。
他也不多考慮,直接一口應下,口中連聲感謝。
蘇琛是看在謝瑄和的面上才願意留他,對他感不感激的也不在意。
謝榮知道這個道理,跟着謝瑄和住下後,待他十分用心,也給他細說了不少老家親戚的為人秉性。
蘇琛知道後,也更多花了幾分心思在指點他上。
有謝榮在旁幫着,謝瑄和的祖宅之行顯得十分順暢,所有人都很好相處,沒在謝瑄和面前露出半分龃龉。
是以次年二月,再回來考縣試時,謝瑄和也樂意叫他安排。
都說二月春風似剪刀,剪得了柳枝發新葉,也剪得了料峭倒春寒。
正好考試這幾日,天氣冷得厲害。
“早幾日看着還好好的,偏生這兩日突然冷起來,”吳應成目送謝瑄和進入衙門後,一時有些擔心,生怕他考試時病了。
謝榮就站在他身邊,聽見這話同他道:“吳管事不必太過擔心,縣試是由知縣主考,所以大都安排在衙門公署。”
“比起號房又破又漏的模樣,衙門的屋子必然有牆有瓦。昭二叔身上衣裳暖和,這會兒只要好生答題就是。”
如謝榮所說,謝瑄和被查過考籃後,進入考場,就被領進了一張桌案邊。
身邊雖也擺了其他的桌子,卻都離得較遠。
本地的田知縣坐在上首,手裏捧着一盞熱茶,掃視過一遍底下的考生,對抓耳撓腮、胸有成竹者都各自有了印象,才慢悠悠背着手走到堂下。
轉過一圈,田知縣站到謝瑄和身邊不挪步了。
無他,謝瑄和小小年紀,這一手字寫得實在不錯,甚至已有了風骨。
且他默寫經義時,幾乎不用思考,就能直接寫下正确答案,顯然是對經義很熟悉的。
田知縣站得太久,久到謝瑄和身邊的其他考生都忍不住悄悄看過來,卻發現謝瑄和完全不受影響,仍在奮筆疾書,不由心生佩服。
至于謝瑄和,他知道自己身邊是田知縣,可那又如何呢,誰都阻擋不了他做題。
也正是他鎮定自若的表現,讓田知縣對他的評價又上了一個臺階。
田知縣回到上首,就找縣丞要和座位對應的名冊。
縣丞一看,就知道田知縣想找誰的名字,直接翻開擺到他眼前,小聲道:“大人,那位就是壽平侯的嫡次子。”
“原來是他,”田知縣恍然,“真是少年英才。”
本朝縣試一共要考三場,卻是安排在一日內完成,時間十分緊湊。
故等學子們從考場出去時,已是日暮時分。
謝瑄和同與自己具結的幾人打過招呼後,便互相照應着一起出門。
趙武眼尖,瞧見他後,就立刻擠到了跟前:“公子、公子。”
謝瑄和将手中的考籃遞給趙武,轉頭問另幾人:“我家馬車還算寬敞,你們可要同我一道?”
那幾人見自己的先生謝榮也在那邊,都不大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拒絕了。
謝瑄和也沒勉強他們,自己回到馬車邊。
謝榮沒見着幾個學生過來,也松了口氣:“總還得三五日才放榜,這些日子昭二叔可以好生歇歇了。”
謝瑄和确實有些倦了,同他道:“這些日子,有勞你替我忙上忙下。”
“我來時小舅舅還同我說過,若你後頭沒什麽大事,可再同我往樂平縣住一陣。”
“果真!”謝榮有些驚喜,顯見是對這個提議非常心動。
但他想了想,卻還是拒絕道,“若只我自己,我是很願意去樂平縣的。但我如今還收了好些學生,這會兒不年不節的,也不好放他們回去。”
瞧見他臉上的遺憾,謝瑄和道:“你有這份責任感是好事,小舅舅只會覺得你有擔當,是個好師長。”
“不過這做學生的也有休沐日,你離着樂平縣也不算遠,偶爾湊個幾日去向小舅舅請教,應是能成的。”
謝榮眼前一亮,他确實還沒想過這個法子:“多謝昭二叔提點。”
謝瑄和卻只是擺手:“也是你自己有這份才幹,才能入小舅舅的眼。”
這話謝榮信,但他也更知道,如果不是他待謝瑄和上心,蘇知縣可不會有這樣的話出來。
這個道理,謝瑄和也心知肚明,只是有些實話,嘴上不能說罷了。
他進到馬車裏,打了個呵欠,想到再過幾日就能回樂平縣,見到小舅舅、小舅母和剛出生不過幾個月的小表弟,心情就有些亢奮起來,怎麽也睡不着。
許是知道他的歸心似箭,不過三日,衙門就放了榜,謝瑄和的名字,正列在頭一位。
有人不認得他,不免有些不滿情緒:“這個謝昭是誰,怎麽是他得了案首。”
謝榮的學生趕忙道:“他是謝家謝舉人的親戚,考試那日,田知縣在他身邊站得最久的那個。”
這麽一說,當時考過試的人就都有了印象:“原來是他啊,他竟還是謝舉人的親戚?”
那學生立刻點頭:“聽說是常在別處居住,今次是特意為了縣試回來原籍。”
這就能理解了,凡科舉考試,除非有特旨,都是要回原籍考的。
等中秀才後,若家裏有背景,能入國子監,可憑國子監生員的身份,在京畿之地參加鄉試。
壽平侯原本有這麽一個國子監名額,如今已給了謝昱,謝瑄和就只能等幾年後再離京考試了。
放榜後,謝瑄和知道成績,就吩咐吳應成:“先把不常用的東西收好,明兒去參加過知縣辦的宴席後,你們就來接我,直接回去。”
“公子不在縣中多留一陣?”吳應成道,“聽說縣試之後,有許多文會、詩會呢。”
謝瑄和搖搖頭:“我想參加文會、詩會,在樂平縣遞個話,就有數不盡的帖子上門。”
“四月裏還有府試呢,這會兒可不是該急着慶賀的時候。”
“一個縣案首,連童生都還不算呢。”
吳應成覺得,縣案首就已經很厲害了,但公子覺得不夠,那就是不夠,自然按他的吩咐去做。
故而等田知縣辦的宴會過後,一應想邀請謝瑄和出來的人,都尋不到正主的蹤跡。
待想再見見謝瑄和,聯絡聯絡感情的田知縣問到謝榮處,衆人這才知道,原來樂平鎮的知縣是這位的舅舅,人考完試,就回去讀書去了。
一時間,不少人心裏都有些發酸。
“有個進士做舅舅,難怪能考上縣案首。”
也有人願意說句公道話:“有進士做叔叔、舅舅的人多了,也沒見得個個都是縣案首。反倒是家中長輩一步登科,後輩碌碌無為者多。”
“觀他考完試後,不張揚慶賀,一心回去苦讀就該知道,在勤奮上頭,人家也是不輸給誰的。”
謝榮原本還幫着謝瑄和注意着縣中輿論,但聽到這句後,就知道,自己是不用再理會這些小事了。
謝瑄和離開樂平縣時,自覺走了許久才到,等回來時,只覺心中暢意,還沒看夠周圍景致,就已經進城了。
“瑄和少爺回來了!”
謝瑄和才在蘇宅外下了馬車,就有人趕緊去禀告。
蘇琛也是才進府,就在半道上略等了等他,再一起往正院去。
“你的成績我已經知道了,考得還算不錯,但你要有心氣繼續考小三元,那還得再多努努力才行。”
謝瑄和點頭應下:“那小舅舅你這些日子,可又要被我時時拉着問問題啦!”
“你問,”蘇琛挑眉,“我就不信你問得倒我。”
在這個階段,自然是沒可能了,但誰說只能現在問。
“那你等我回去好好攢攢問題,”謝瑄和帶着幾分狡黠,“到時候我每月都給你寄信!”
“成啊,”蘇琛也很無賴,“能寄到我就給你答。”
兩人說笑間,就進了正院。
小舅母瞧見這一幕,臉上滿是笑意:“還當瑄和你最早要明日才回,不想今日就到了,可是趕路了?”
“我有些想你們,離了宴會也沒耽擱,直接往回走,”謝瑄和扶着她進去,“都說是春風得意馬蹄疾,我看我這馬車,也比平日快得不少出去。”
“怎麽不見吱吱?”
吱吱是蘇琛給兒子起的乳名,說他出生時身量小,聲音也尖細,跟個小耗子似的。
小舅母原本不樂意,可又想着賤名好養活,且這個名字聽着也有幾分可愛,後頭便習慣了。
“先前犯困,放在碧紗櫥裏睡呢。”
聽了小舅母的話,謝瑄和就往碧紗櫥的方向走。
他掀開帳幔,正對上一個睜着大眼睛,悄悄吐泡泡玩的小娃娃。
這麽幾日沒見,小娃娃一見他就笑起來,啊啊啊啊個不停。
“可是醒了?”小舅母聽見聲音,也跟進來。
謝瑄和扭頭回話:“是醒了。”
“當心!”小舅母臉色一變,伸手就護着往床邊趕。
謝瑄和下意識回頭,就被一個奶香味的小娃娃貼到腿上,唬得他趕緊把孩子抱起來。
小舅母見沒摔了孩子,松了口氣,吱吱卻還沒心沒肺的啃着手笑。
蘇琛進來時,謝瑄和還有些發懵:“小舅母,吱吱這是會翻身了?”
小舅母這會兒也緩過神來:“許是見你回來,沒同他玩,急着要來找你,早些時候可沒見他翻過。這孩子,實在是懶得厲害。”
謝瑄和忍不住親親小吱吱的另一只小手:“咱們吱吱想哥哥啦!”
蘇琛看到這一幕,不動聲色的将吱吱從謝瑄和手上抱出來:“你才回來,還沒換衣裳呢,等會兒可別忘了今日的功課,一日不做手生。”
“撲哧,”小舅母忍不住笑出聲。
謝瑄和清清嗓子,倒是忍住了:“小舅舅你嫉妒吱吱喜歡我就直說,不用找這麽多理由。”
趕在面色不善的蘇琛想布置更多功課前,謝瑄和趕緊道:“好了好了,你好好和吱吱親香吧,我先回去換衣裳了。”
“吱吱,遲些再見哦!”
“啊啊!”吱吱揮着小手要去抓謝瑄和在他眼前擺動的手指。
“去吧去吧,”蘇琛趕人,“你急着趕回來,一定累了,晚上也不用非得過來用飯,叫人直接提回你院裏也是一樣的。”
謝瑄和聽得這話,對他做了個鬼臉,笑着跑了。
“這小子。”
蘇琛口中沒什麽好氣,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他低下頭,親了親吱吱的小臉,卻被吱吱反手糊了一巴掌口水。
這下子,小舅母是真忍不住了,左右也沒外人,直接大笑起來。
“瞧瞧,吱吱也幫他瑄和哥哥呢。”
正院又發生了什麽事,謝瑄和不知道,但他換過衣裳,卻也沒急着回轉。
而是從帶回來的行李裏,先找到給小舅舅一家帶的禮物,才慢悠悠出門。
考中了縣案首,謝瑄和自己也對小三元有想法,蘇琛自然也願意在背後多幫他些。
除了從前慣常做的題目、要讀的書,舅甥倆還針對謝瑄和做過的題目予以複盤點評和潤色。
朝中的邸報到後,蘇琛也會第一時間帶回來和謝瑄和一起分析讨論。
甚至還随機出題,考一考謝瑄和的應變能力。
謝瑄和每日忙得腳不沾地,除了用晚膳,連正院都來的少了。
小舅母看得心疼,卻也沒勸,只吩咐廚房多做些有營養的膳食送去。
小吱吱翻身越發好了,如今都不敢叫他自己一個人呆着,生怕他什麽時候跌到地上摔着。
偶爾謝瑄和來時,還會引着他練坐、抓着小撥浪鼓一起玩一玩,這也算是謝瑄和難得的放松時刻。
等吱吱能稍稍松開手,前傾着自己坐一會兒時,謝瑄和也到了該去雲州考府試的日子。
早前因雲州水患的緣故,前任知府被入罪,後頭只任了知州。
但這一年下來,這位知州已經遷任知府,主官雲州各項大小事務。
府試自然也由這位主持。
到臨行前,小舅母親自查點過吳應成收拾的東西,才放下心,同謝瑄和道:“雲州府城那邊,雖說是自家的小院子,可平日出入,還是要帶上吳應成和趙武,注意安全。”
小舅舅則囑咐他:“你平日就足夠用功,考中是沒問題的。”
“我知道你有心搏一搏案首,但須知有時候太過重視,反而會失了沉穩應對的心态。”
“患得患失時,說不得會出更大的問題。”
“這裏頭的度,你自己把握。”
謝瑄和不住點頭,謝過小舅舅、小舅母,才往外走。
吱吱正被蘇琛抱着玩手呢,見他往外走,急得哭着伸手,也要跟出去。
小舅母握着吱吱的小手:“好孩子,你瑄和哥哥考試去,過幾日就回來。”
“到時候,你可就要有個考中了府案首的童生哥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