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冰消雪化,萬物複……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冰消雪化,萬物複……

冰消雪化, 萬物複蘇。

楊柳探出新芽,迎春枝條上,也招搖出嫩黃的花苞。

因是個好時節, 京中自然少不了往來走動的宴會。

等謝瑄和休沐回家時,就聽說母親已領着大嫂出過好幾次門了。

“怎麽只用帕子擦頭, ”蘇夫人抱着大将軍, 在榻上落座, “這時節還有些涼呢,任頭發自己幹, 仔細容易頭疼。”

“娘放心, 只是先把水擦淨, ”謝瑄和穿着亵衣, 倚在搖椅上昏昏欲睡,此時瞧見母親進門,趕忙就要站起來。

“你我母子之間,哪需要在乎這些虛禮, 好好熏頭發吧, ”蘇夫人手上一松,大将軍就從她手上跳下, 三兩步又攀上謝瑄和的膝蓋。

他伸手把大将軍抱到面前:“怎麽, 你也想我了?”

“可不是?”蘇夫人用指甲撣了撣衣袖上沾着的貓毛,“這回沒跟你出門, 便每每都到你屋裏睡呢,抱到前院, 一個錯眼就能又跑來。”

謝瑄和聽着母親的話,忍不住又揉了揉大将軍的小腦袋,等見着吳應成領着人取了熏頭發用的物件進門, 才輕輕拍了拍它:“要有煙氣了,出去玩吧。”

精巧的小熏籠裏裝着松木做的碳火,還加了松柏合香。用它熏幹頭發,就能在發上染上木質香氣,經久不散。

“都到春裏了,怎麽還用着這香,明兒我叫金芝給你送幾樣新的來,”蘇夫人說完,又試探性道,“明兒旬陽侯府設宴,你爹不得空,你可要與我同去?”

“好啊,”謝瑄和答應下來,“秦濟也與我下了帖子呢。”

“你們有些時候沒見,正可敘話,”蘇夫人轉了轉手上指環,“既是明兒要出門,今日便早些歇息,莫讀書太遲。”

蘇夫人來得突然,走得也快,還不等謝瑄和反應過來,就已出了門。

次日早晨,謝瑄和陪着蘇夫人一同到了旬陽侯府,見過旬陽侯與夫人後,便被引着往秦濟處去。

旬陽侯府中,迎來送往招待勳貴的事多是秦游出面,但與勳貴不同路的人家,就得他這個翰林官來幫忙了。

瞧見謝瑄和到來,秦濟松了口氣,拉住他不許走:“你來的正好,國子監有幾位大人也在呢,快替我看顧着些。”

“我幫了你,你要許我什麽好處?”謝瑄和道,“我原本可沒打算休沐時還要拜訪師長的。”

秦濟趕緊回:“你先幫忙,後頭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行吧,”謝瑄和看他一眼,“反正你在京中,總賴不掉。”

說完,他便撇下秦濟,去了幾位國子監的大人身邊。也不必特意拿疑問出來讨教,只聽他們說話,注意他們的需求,适時應和上兩句即可。

畢竟,沒幾個人希望在自己休沐的時候,還沒點屬于自己的時間。

謝瑄和在幾人身邊直待到開宴,才算是得了空。

“今日得虧有你在,我才能這麽輕松,”秦濟拉住他,“我命人單擺了一桌好宴,就咱們幾個熟人松快松快。”

“虧你還有良心,”謝瑄和邊同他走邊道,“過會兒我可要自己玩去。”

“好,”到底是客人,就算關系再好,秦濟也不能真拉着人一直幫自己待客,“我新得了一方端硯,等你走時就叫人給你包上。”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謝瑄和連點推辭的意思都沒有,直接收下。

等用過飯後,長輩們都去前頭聽戲。

秦濟要去接待,謝瑄和則順理成章跟自己的友人們到了一處。

“瑄和,”有人用扇子碰了碰他的肩,“你瞧那位姑娘,從前不曾見過,又被旬陽侯夫人帶在身邊,舉止還如此親密,該不會是秦家又要有喜事了吧?”

雖然這一片都是各家非繼承人的嫡公子,平素在外頭也是有頭有臉的,可看好友熱鬧這種事,誰不樂意?

聽見這話,立刻就有不少人借着扇子遮掩或吃茶悄悄看向那邊。

“還真是,那位姑娘沒怎麽見過。”

也有人看了一陣,覺得疑惑:“我看着怎麽好像有些眼熟,瑄和,你常往秦家來,你認認?”

謝瑄和也覺得眼熟,可過了五六年,且上回通信時,方燕苒也沒說她要進京的事,他一時也不敢确認。

直到南星過去伺候,走到方燕苒身邊。

這主子和奴仆若是兩個都相似,那就不是相似了,而該說是本人才對。

謝瑄和這才道:“可不是眼熟嗎,舊年咱們來秦家也常見的。”

“舊年常見?”有人想了一陣,又認了許久才對上號,“那是方燕苒?”

等謝瑄和點頭,說話那人臉上露出見了鬼的表情:“這個一看就溫溫柔柔,端莊大方的姑娘,是那個方燕苒?”

他撓了撓頭:“怪都說女大十八變,這跟換了個人似的。”

“可不是嗎,要是從前,她能這麽乖乖待在旬陽侯夫人身邊?”

“聽說她是被接回家去了,她家是詩書傳家,肯定不能像以前一樣。”

對于這些讨論,謝瑄和半點沒摻和。旁人不知道,一直跟方燕苒有書信往來的他還能不知道嗎。

方燕苒在家時,被折騰得筋疲力盡,無處訴說的苦悶,可都寫在給他的信裏。

他不想開口,旁人卻想起從前方燕苒對他的維護:“瑄和,你說方燕苒是不是變了很多?”

謝瑄和想了想道:“不管她變沒變,我都勸你,別把這些話拿到她面前去說。”

如今都大了,又不像小時候一樣在一起玩,變不變的,有什麽關系。

再者,方燕苒變化這麽大,一定有緣由在,有小時候玩到一處的情分,等閑他們也不會沒事幹去戳穿。

“你說的是,”那人輕咳一聲,很快和朋友一起商量着國子監春試的事兒。

謝瑄和搖了搖扇子,又往那邊看了一眼,才加入他們的讨論。

“你們都想着要拿上等,我卻只求通過即可,要是叫我爹知道,一定又要打我板子了。”

“想和能還是有區別的,每年上等就沒幾個,今年能說得上穩的,我看瑄和一定占一個。”

“承王兄吉言,”謝瑄和先應了一聲,又道,“不過咱們的春試,又不是科舉考試,科目多且深,詩書禮易射禦樂,樣樣評優才能上等。”

“我自認讀書射禦都還可,就是這樂上……”

謝瑄和嘆了口氣:“也不是不會,卻總失其意境。”

意境這東西,玄而又玄,一千個人能有一千種表達。

謝瑄和雖然也能鑽研,可他主攻還是科舉考試,在這上頭,難免花費時間不夠,也就得看運氣才能達到師長的期待。

今日在場的人,多是在國子監就讀,即使并不都是監生,卻也對國子監春試心有戚戚,所以并不覺得謝瑄和說這些是虛僞。

王公子甚至跟着小聲附和:“明明從前國子監春試也沒這麽難的,偏前幾年突然說要複古學,培養全才。”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從前只顧着讀書、學業還覺得不足,如今還要花費許多心思在別的科目上。”

“咱們出身好,尚能勉強應付過去,那些從各地推薦考進來的普通學子,家境不如咱們,又有許多從未接觸的東西。”

“精力分散之下,不止射禦樂等學得不好,反而連累得學業也落下許多。我瞧着都覺得可憐。”

“怎麽又說起這個,”有人反駁道,“他們若不想着拿上等,自然不用事事争先,也就沒這些事了。”

王公子看他一眼:“可拿上等能得賜銀數百兩不等,甚至還能得到陛下召見,你不想啊?”

這回,那人不說話了。

王公子接着又看向謝瑄和:“你回去好好再練練,就差這一步,可不能失了。”

謝瑄和面上露出苦笑:“意境哪兒能速成,你教我,我必奉上重禮酬謝。”

這誰能不想呢?

一衆貴公子齊齊嘆氣。

良久才有個小公子開口:“聽說這事的起因,還是淩國那位娘娘。”

同他關系好的人趕緊扯他一下:“你吃了幾盞酒就昏頭了?陛下後宮家事,你能知道什麽!”

謝瑄和也道:“是啊,陛下不是說了,他是看過往先賢俱通君子六藝,才盼着國子監能培養出如先賢一樣的學生?”

那小公子自知失言:“我娘方才喊我呢,我先瞧瞧去。”

衆人想了想,也都尋了借口,各自散去。

謝瑄和來過旬陽侯府多次,知道哪些地方可去,便尋了處假山上的亭子坐着。

過得一陣,秦濟尋了來:“早先還見你們好些人在一處說話,怎麽轉眼都散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謝瑄和回他:“只是大夥想到國子監春試,心情不美,打量着自個兒尋點樂子。”

秦濟人在朝中,自然也知道這事,明白他們的苦處。

“原來是這樣,”秦濟走到他對面坐下,“當初你若沒去國子監,來我家讀書,如今就沒這煩惱了。”

“世間萬事哪有早知道的道理,”謝瑄和總不能告訴他,他愁的不是眼下的考試,而是這個改變對以後帶來的影響。

雖然他是這個制度的受益人之一,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皇帝希望自己手下的能臣是如先賢一樣的大才。

可國子監按照這樣的規則,選拔出的三兩上等,甚至排名前列者,卻無一不是身有資産,家世出衆的子弟。

如今這個制度,尚只用于國子監中,可若是有朝一日,天下都以此選才,會發生什麽?

秦濟見他出神,還當是他累了,悄悄起身,招來自己的仆從,正要囑咐,就聽見假山入口處有腳步聲響起。

“濟表兄,姨母問起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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