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成婚
陳懷生卷着金黃色聖旨，在客廳裏笑眯眯地等待着。他一見顧雲璟來了，褶皺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連忙賀喜道：“世子爺馬上就是驸馬了，可喜可賀啊。”
他雖城府很深，可這笑容并不作虛假。陳懷生跟随在皇帝身邊多年，從小就是看着六公主長大的，公主如今有個中意的夫婿，他也是打心眼裏高興。
“世子爺，快快接旨吧。”
顧雲璟眉鎖煙愁，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高興。他心不在焉，完全沒聽進陳懷生的話。
“雲璟愣着幹嘛，快接旨啊。”陶策在他耳邊小聲提醒了句。
“哦。”顧雲璟淡淡應着，下意識往邊上挪了幾步，和陶策拉開了距離。
“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顧雲璟輕撩衣袍，俯首跪地。候府上下的人都跪在地上，恭迎聖旨。
陳懷生剛性不足的聲音響起：“六公主蕭慕雪自幼為朕所鐘愛，躬親撫養。今鎮遠候世子顧雲璟忠良之後，溫文和遜，性情高雅。特将六公主許配給鎮遠候世子……大婚于三日後舉行，欽此。”
顧雲璟眉頭倒抽，在心中冷呵好幾聲。接完旨送走陳懷生後，捏着明晃晃的綢緞子，目光渾濁、默然無語，仿佛被抽了魂般，獨自向裏屋走去。
“雲璟別不開心了，事情都這樣了還不如順其接受。六公主貌可傾城，娶她也沒什麽不好的。”
陶策并不知道顧雲璟真正顧忌的是自己女兒身這個身份，因此才好生勸慰道。
這時的顧雲璟聽不進任何話，她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秘密。
她人頭落地事小，牽連候府上下事大。自家父親身居高位，已然讓朝中不少小人眼紅了。要是這個秘密一旦被捅出去，他們一定會借此大做文章。
皇帝把女兒嫁給一個女子，皇家顏面大失，屆時蕭冠一定會龍顏大怒，鎮遠候府不知道會落到一個怎樣的下場……
顧雲璟越想越揪心。
“雲璟……” 陶策不忍看他在乎的兄弟這樣失魂落魄，還想再勸導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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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策，我知道該怎麽做。”顧雲璟停下了腳步，與陶策并肩而立，眸色深幽，目光落在候府的青磚黛瓦上。許久之後，他緩緩低聲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陶策本來是想陪在顧雲璟身邊的，看了看少年的表情，此刻的他看上去陰郁隐忍，不似平時的溫潤如玉。心知他真的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抒發內心情感吧，當下不再遲疑：好，那我先回去了。”
陶策走後，顧雲璟登上了樓閣。風吹過亭臺樓榭，她微仰着頭，憑欄遠眺，向天際望去。
縱然再怎麽心不甘情不願，不也還是得娶公主麽？罷了，既來之則安之，以後小心行事，別讓公主看出破綻才好。
聖旨上說了三日後成婚，眼下得籌備婚事。風吹得冷了，顧雲璟吸了吸鼻子，從閣樓上走了下來。
“采月，你帶幾個能幹的丫鬟去幫忙張羅下婚事吧。”本來成婚這麽大的事，是要隆重對待的。不過鎮遠候夫人去世多年，鎮遠候又領兵在外，她自己身體不大好不宜操勞，只能讓下人們去置辦。
采月面露難色，不是她不願意幫世子張羅婚事，而是因為她是府上唯一一個知道顧雲璟身份的人。
采月本是忘憂谷的人，顧雲璟去忘憂谷養病這段時間，一直都是由她照顧着，二人感情甚好。在得知對方要離開無憂谷回候府時，采月自告奮勇表示要追随在顧雲璟身邊。
顧雲璟想，自己身體弱反正都是要人照顧的。采月功夫好，人又善良，還對她知根知底。讓采月陪在身邊，秘密不會被人發現。于是也就應允了采月的要求。
“世子，你真的打算娶公主？”采月輕聲道。
“不然呢，聖旨都下了，皇命難違。”
“可是……”采月怕顧雲璟的身份被識破，俏臉上布滿擔憂。其實仔細想想觀察，采月的目光中除了擔憂，還有種說不出的深意。
顧雲璟道：“沒事，我自有分寸，你去操辦婚事吧。”
與此同時，皇宮中也在大張旗鼓操辦着婚事。
蕭慕雪是蕭國唯一的公主，她的婚事自然非比尋常，隆重的程度令人咋舌。
嫁妝清單上列着：朝冠百餘頂，首飾數千套，貂裘馬褂千件，绫羅綢緞萬匹，古董字畫千副……
“雪兒妹妹這嫁妝多得我都眼饞了，鎮遠候世子娶了你真是好福氣啊。”太子妃笑着将嫁妝清單遞給蕭慕雪。
“這單子上也只羅列了一部分，聽母後說，等你成婚後父皇會再行封賞。昨晚宮女們已經連夜趕制好了你的婚服，你去試試看看合不合意。”
蕭慕雪心道：這皇帝還真是疼女兒。她點點頭後，便随着太子妃來到了制衣間。
宮女們為蕭慕雪換上了大紅色喜裙，逶迤拖地的繡金牡丹裙紅得勝火。蕭慕雪皮膚白皙、氣若幽蘭，加上平時愛穿白衣，這讓她看上去像清冷出塵的仙子。這一襲紅裙倒給她增加了不少柔媚感。
“這喜裙正合身，雪兒妹妹真美。”太子妃不由得感嘆道，仿佛再多看兩眼，同為女子的她就要動心了。
蕭慕雪淺淺一笑，試完裙子後，她又跟着太子妃去看了不少陪嫁首飾。
三日後，大婚之日到了。
這天風和日麗，天氣甚好。顧雲璟穿着大紅色喜袍，騎着棗紅色駿馬，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一群人很快就來到了宮門口。
顧雲璟從馬上下來，在宮人的帶領下，向公主寝宮走去。
“臣顧雲璟奉旨迎親。”幽雪閣外響起了一道溫潤的聲音。這聲音不渾厚，卻很是空靈好聽，像是山澗中溪流涓涓流過的聲音。
“雪兒啊，驸馬來了。母後可真舍不得你出嫁啊。”趙皇後戀戀不舍說道，語氣有些傷感。
太子妃道： “母後，今天是雪兒的大喜日子，你該高興才對。”
趙皇後笑道：“對，對。”
在玉瑤的攙扶下，蕭慕雪緩緩朝顧雲璟走來。
趙皇後看着顧雲璟，諄諄叮囑道： “驸馬，雪兒雖不是本後所生，可本後一直把她當親女兒看待。公主嫁予你為妻後，希望你能好好待她，給她幸福。”
顧雲璟不知道該怎麽允諾，因為她知道自己一輩子也給不了公主幸福。可看着皇後那期盼的眼神，他還是應允着：“皇後娘娘放心，臣會守護公主周全的。”
太子妃掩面笑道：“世子如今都是驸馬爺了，怎麽還是一口一個皇後娘娘稱呼着。”
顧雲璟忽然臉色一紅，改口道：“兒臣定不會忘記母後的囑托。”
趙皇後點了點頭，牽起公主的手，将其放到了顧雲璟掌心中。
在觸碰到顧雲璟手的那一瞬間，蕭慕雪微微一震，她不喜和男子接觸，好想把手給抽回來，可礙于皇後和太子妃在旁。蕭慕雪眉頭緊皺着，好在有大紅蓋頭遮掩，這才不至于被人察覺到她的不悅。
從幽雪閣到宮門口這條路不是很長，可蕭慕雪像是走了一個世紀。對她來說，這每一秒鐘都是煎熬，心裏期盼着顧雲璟快點走。
在她的千盼萬盼下，終于走到了宮門口。
皇家随親隊伍早在門口侯着了，公主成婚乃是蕭國一大喜事，皇親國戚聚集在一起，特意給公主送親。所以此時的皇宮門口熱鬧非凡。
很多人都知道鎮遠候顧威有個病弱兒子，常年與藥為伍，實打實的一個藥罐子。卻不知這少年竟是如此俊美，清瘦是清瘦了些，可絲毫不影響他的外表。
翩翩公子，渾然天成。
當下不少人在議論顧雲璟的美貌，蕭慕雪聽到了這些贊美之詞後，并不開心反而有些失落，她暗自感嘆：顧雲璟這般美貌，要是個女子該多好。
吉時已到，禮花和鞭炮齊鳴，喇叭和唢吶聲齊響，車馬辚辚，蕭慕雪的花轎緩緩被擡起。皇上、皇後及太子、太子妃都把目光凝聚在蕭慕雪的花轎上，待轎子離了視線外，才紛紛收回目光。
官道上熙熙攘攘，百姓們都在歡呼雀躍着。不知過了多久後，花轎終于落到了候府門前。
“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在衆人的跪迎中，在顧雲璟的牽手下，蕭慕雪往候府走了去，開啓了她的拜堂之旅。
因鎮遠候在外，所以顧雲璟臨時邀請了世伯武安侯陶慎做他的主婚人。陶慎把顧雲璟當成半個兒子看待，如今看到他娶親，臉上一片笑意。
完成了拜堂儀式後，已是夜晚時分了。顧雲璟讓下人送蕭慕雪入婚房，自己則在外招呼客人。
候府上觥籌交錯，一片喜氣洋洋。聽着無數人的祝福，顧雲璟心裏有說不出的味道。
深夜了，宴席散罷，顧雲璟已經累得不輕了。按規矩，這時該是新娘新郎入洞房了，可他的腳上像灌了鉛一樣，遲遲邁不開走向婚房的步伐。
衆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不去。不然這事傳到帝後耳中，自己估計吃不了兜着走。而且她覺得很有必要和公主解釋清楚。
猶豫了許久後，顧雲璟拖着沉重的步伐，捏着拳頭，鼓足了勇氣，推開了婚房的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