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棋語

顧雲璟所執的是黑子,蕭湛所執的是紅子。出于禮讓,顧雲璟讓對方先行棋子,蕭湛微微斟酌下後便落子了。

棋随心下,此言誠然。看對方棋子的走向,便大致能猜測出他的內心想法及性格。蕭湛的棋術和他的性格一樣,太過鋒芒畢露。顧雲璟看着來勢洶洶的紅子,搖頭輕笑。

雙方各走了十步棋,蕭湛的劣勢便已顯現出來。他一味追求進攻,想盡可能表現自己的能力,卻疏忽防守,導致一時間損兵折将。

顧雲璟的兩匹黑馬闖入紅子陣營中,輕而易舉便将了紅子的軍。蕭湛剛反應過來,就已經落敗了。

他看着兩匹黑馬,又氣又惱,他之前根本沒把這兩匹被礙眼了馬腳、躲在角落裏的黑馬放在眼裏,沒想到最終反被這二子将了軍。

顧雲璟淡淡道:“殿下輸了。”

蕭湛畢竟是皇子,傲氣還是有些的,見自己陣營下的紅子輸得這般難看,很是不甘心。他皺眉道:“重來一盤,本王剛才疏忽了!這次定然殺你個片甲不留!”

“棋輸了,可以重來。江山輸了,還可以重來麽?”顧雲璟拿起棋子在掌中輕輕摩挲着,垂眸道,“帝王家的人為了争奪皇位,明争暗鬥、殺伐不斷,哪怕走錯一步棋,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慘境。所謂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她凝眸看着蕭湛,肅然道:“殿下如果不想身陷慘境,落子之前務必要三思再三思。你下的不僅僅是棋,而是江山社稷!”

少年溫潤綿長的聲音,如同黃鐘大呂般震撼着蕭湛的內心,他暗暗為自己剛才說的話感到羞愧。蕭湛怍然道:“驸馬所言甚是,是本王考慮不周。”

顧雲璟邊收拾桌上的棋子,邊一本正經問道:“殿下可知你的棋輸在哪裏?”

蕭湛不假思索道:“我低估了你兩匹黑馬的能力,以為它們被礙住馬腳,被困在角落裏,便沒有戰鬥力。萬萬沒想到,最後被它們反将一軍。”

顧雲璟笑道:“不錯,這兩匹黑馬雖然被困角落中,可它們一直在尋找和等待機會。它們被礙住馬腳只是一時的,你的子一走就給他們騰出了馬腳。”

“現在殿下的局勢就好比黑馬,陛下廢除你的太子之位,如同黑馬的馬腳受阻。”少年沉吟片刻,緩緩道,“可這并沒有關系,最後黑馬還不是一樣奪帥了?”

蕭湛聽出了顧雲璟的話外之意,黯然的雙眸忽生亮意:“驸馬是讓我效仿棋中的黑馬?韬光養晦,等待時機?”

“正是。”顧雲璟擡手作揖道,“目前朝中的局勢嚴峻,諸皇子中論勢力昭王最大,可論聰慧當屬端王。眼下殿下被廢,太子的人選最有可能是在他們當中産生。太子之位只有一個,争的人有兩個,殿下何不隔岸觀火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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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既然已經是安王,就應該依照安的封號行事。不過問朝中之事,安安靜靜做個閑散王爺有何不好?”

顧雲璟莞爾一笑:“殿下當太子這些年,沒少被陛下猜忌吧。這會能安安心心松口氣了。”

這一刻蕭湛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從前的做法有多糊塗。為了讓父皇更加賞識自己,他總是不遺餘力證明自己、表現自己,雖然累積了好名聲,可換來的并不全是父皇的賞識,賞識背後更多的是猜忌!

蕭湛心中燃起了一股沸血,他一拍腦門激動道:“不問世事是為了更好的韬光養晦。這樣既躲開了争鬥,又避免了父皇的猜忌。妙!”

眼前身影瘦削的少年,無論是舉止還是投足間,總能給人一種洞察世事的感覺。蕭湛雖熟讀聖賢書,可顧雲璟的這份深思熟慮,他是萬萬及不上的。

人言鎮遠侯世子病體纏身、弱不禁風,誰能知道這瘦削少年能有如此大才?蕭湛目光誠摯,肅然起敬道:“聽驸馬一言,勝讀十年書,蕭湛受教。”

顧雲璟的才華讓他佩服不已,不知不覺中,蕭湛已經改了個自稱詞,之前自稱本王現在自稱名諱。

“殿下過獎。”顧雲璟還是非常賞識蕭湛的,畢竟一個當了數十年太子的皇子能如此虛心受教,難能可貴。

蕭湛目光中盡是感激之情,他朝顧雲璟深深作了一揖,“此次我深陷囹圄,想必定是驸馬出手相救。蕭湛在此謝過。”

顧雲璟指了指蕭慕雪:“殿下如果真要謝,就謝公主吧。公主為了殿下的事,一直勞走奔波。”

蕭湛溫聲道:“雪兒妹妹,皇兄給你添麻煩了。”

年少時,蕭湛總是處處維護蕭慕雪,在他心中這個妹妹是寶,放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上怕融了。

蕭慕雪自小喪母,清冷的外表下實則有顆脆弱的內心。蕭湛知道這個妹妹是最需要疼惜和保護的,因此作為一名兄長,他盡自己最大義務給妹妹關懷和疼愛。

看着長身玉立的青年,蕭慕雪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兒時的溫馨畫面,眉眼間閃爍着柔情的漣漪,她輕聲說着:“雪兒自幼喪母,承蒙皇兄和母後疼愛,這才有了個幸福溫馨的童年。如今皇兄遭人陷害,雪兒豈能坐視不管?皇兄何須如此客氣?”

說起遭人陷害這事,蕭湛猛然眉頭一沉,憤憤道:“這次定然是蕭淙栽贓陷害于我!不報此仇,枉為男兒大丈夫!”

蕭慕雪輕啓香唇,搖頭道:“皇兄,這次巫蠱之案的兇手并不是蕭淙。”

蕭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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