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黑影

宇文彥心裏有一肚子怒火,可面對蕭慕雪時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 強笑道:“六公主說得是。”

蕭慕雪差人拿來了曲譜, 她略一翻閱後, 将其遞至宇文彥面前, 用毫無表情的語氣說着:“此曲譜可以證明驸馬并沒有作弊, 更沒有耍陰謀詭計。國君不妨過目一下。”

這時的宇文彥又面臨着一個極其尴尬的問題,那就是曲譜上所記載并不是語言文字, 而是音符。宇文彥雖識得幾個字,卻根本不認識曲譜。

相比于蕭國, 南楚是個不通教化的國度, 無論是在政治經濟文化上,都無法和蕭國比肩。南楚人只識刀光劍影, 并不知曲譜音律。

蕭慕雪既然已經把曲譜遞到宇文彥面前,他斷然沒有不接受的道理。即便不認識,打腫臉充胖子也是好的。

宇文彥接過曲譜, 認真翻閱着,假裝一副深谙音律的樣子。

“國君似乎很精通音律?”蕭慕雪故意問道。

“嗯, 我從小就喜歡專研音律。”宇文彥笑道, “有空,還請公主殿下多多指點。”

“本宮有一事不明, 國君既然鑽研過音律,為何把曲譜拿反了?”蕭慕雪故作詫異的樣子,臉上有着分明的嘲笑之色。

宇文彥一時大窘,連忙把曲譜拿正了。他極度尴尬着, 以至于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蕭國君臣見狀,都忍不住嘲笑着。人群中,笑得最開心的當屬顧雲璟。是的,她不僅是在嘲笑宇文彥,更多的是在為公主殿下感到驕傲。

不求俯視巾帼,意欲壓倒須眉。說的便是蕭慕雪這樣的女子吧,顧雲璟由衷感嘆道。

眼看最後一柱香已經燃盡了,顧雲璟淡淡笑道:“怎麽樣,現在三炷香的時限已到。南楚國君認輸否?”

宇文彥縱然心中有一百個不情願,也只能低頭承認自己輸了的事實。他朝顧雲璟随便拱了拱手,咬着壓根沉沉說道:“本君認輸。”

偷雞不成蝕把米,宇文彥知道自己今日失了顏面,也沒有心情繼續在獵場上待下去,随意編造了個理由,便匆匆告退。

宇文彥走後,蕭冠放聲長笑:“哈哈哈,解氣!驸馬今日做得好,朕重重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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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璟恭敬道:“維護蕭國顏面是臣份內之事,雲璟不敢居功。”

“不必過謙,”蕭冠道,“朕一向賞罰分明,今日你立下大功,理當受封賞。說吧,想要什麽賞賜。朕今天高興,只要驸馬你想要的,朕都盡可能滿足你。”

“雲璟不愛名利,一時半刻還真想不出有什麽想要的。”顧雲璟沉吟片刻,微微說道。

如果是旁人說這話,皇帝一定會覺得此人極其虛僞。天下人熙熙攘攘皆為名利,誰不喜歡名利呢?不過顧雲璟說這話時,蕭冠還真相信了。據他了解,驸馬确實是個淡泊名利的君子。

蕭冠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那就這樣吧,這份賞賜朕先留着,待驸馬日後想起,朕再行賞賜吧。”

皇帝對驸馬的這份恩惠尤為特殊,不光在場的大臣沒有享受到,就連幾位皇子也無福享受。場中有人用羨慕的眼神看着顧雲璟,有人則分外嫉妒着驸馬。

呂仲就屬于後者。看到顧雲璟獲得如此殊榮,他的嫉妒之心在蠢蠢作祟。看這樣子,皇帝對驸馬頗為歡喜,這就意味着他取代顧雲璟當上驸馬,似乎更加艱難了。

活獵比賽用一種讓蕭冠極為滿意的方式結束了。他遣散衆臣和幾位皇子後,單獨留下公主和驸馬二人。

“這些日子,你們夫妻二人很少進宮。”蕭冠望着寶貝女兒,舒心一笑,“雪兒,父皇有些日子沒見到你,對你很是想念。

蕭冠調侃道:“你縱然嫁為人妻,可總不能有了夫君就忘了父皇啊。”

皇帝這些年來工于心計,沉迷丹藥,對重臣和皇子們尚且抱有忌憚和懷疑的态度,他很少和人開玩笑。蕭冠能在蕭慕雪面前調侃一笑,這就說明他真的很疼愛這個女兒。

或許只有在蕭慕雪面前,他才能卸下皇帝的光環,露出一個父親的真性情。

“父皇,兒臣前段時間有些繁忙,以後有空會常進宮看望您的。”

蕭冠把目光落在顧雲璟身上,緩聲道:“驸馬,朕有些話想和你說。”

顧雲璟道:“謹遵陛下教誨。”雖然她娶了蕭慕雪為妻,可顧雲璟覺得自己和蕭冠間始終隔着君臣的溝壑,她沒辦法和公主一樣,稱呼蕭冠為父皇。

蕭冠聽罷,沉着眉頭,語氣有些不愉快,“你都已經是朕的乘龍快婿了,怎麽還稱呼朕為陛下?”

這時,蕭慕雪朝顧雲璟投來一個眼神,顧雲璟輕輕點頭,遲疑了會,用着極為複雜的心情說道:“謹遵父皇教誨。”

“這才像驸馬的樣子。”蕭冠的心情突然愉快了起來,繼續說着,“朕還是那句話,朕就慕雪一個女兒,從小就把她視為心頭肉,希望你能好好待公主。”

“當日因為宇文彥以及韓俊之事,朕匆匆下旨讓你們二人成婚。現在想想,你們的終生大事确實辦得太倉促了。”蕭冠有些愧疚道,“現在所有問題都解決了,待宇文彥回南楚後,朕就給你們重新補辦個婚禮,得比之前的隆重十倍才行。”

雖說當日成婚的時間很緊促,可公主婚禮的排場一點也沒落下,已經很隆重了:鳳冠霞帔,百官送親。顧雲璟盡管出生貴胄,可她不敢想象,蕭冠所說的隆重十倍是個什麽概念。

蕭冠問了問二人:“你們意下如何?”

“父皇,兒臣很感激父皇的垂愛。”蕭慕雪輕聲道,“不過,雪兒覺得無需再補辦婚禮。眼下邊境尚未安寧,行軍打仗需要消耗很多錢力,錢財該用在軍隊上。

“此外,邊境不少百姓飽受戰亂之苦,朝廷若能撥出銀子體恤百姓,這比給我補辦婚禮來得有意義。屆時,萬民都會稱頌父皇是千古仁君。”

顧雲璟亦附議道:“臣覺得公主殿下所言,極有道理。”

聽完蕭慕雪的話,蕭冠的心情十分微妙。按照原本制定的計劃,兩個月後他要去泰山進行封禪典禮。一為宣揚自己的文治武功,二順便為邊關将士祈福。當然主要是為了前者。

自古以來,封禪泰山是件尊榮無比的事,同時也要消耗巨大的國力錢財。被寶貝女兒這麽一說,蕭冠隐約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

眼下戍邊尚未安定,錢財該花在軍事上,朝廷确實不該在其它事上鋪張浪費。沉思許久後,蕭冠感慨道:“雪兒言之有理,父皇依你的意思。朕之前還想着封禪泰山之事,現在覺得沒這個必要了。自今日起,朝廷的用度都放在軍隊上。”

蕭慕雪欣喜道:“父皇英明。”

顧雲璟高興之餘,心頭忍不住發出感嘆。公主殿下不愧是公主殿下,僅僅三言兩語便讓陛下打消了封禪泰山的念頭。早知道,前太子蕭湛向蕭冠勸谏此事時,被罵得那叫一個狗血淋頭啊。

蕭冠和女兒聊了整整一下午的家常,越聊越覺得溫情滿滿,心态都一下子年輕了許多。直至晚宴時分,父女倆才戀戀不舍結束了話題。

晚宴本來是為迎接宇文彥而設置的,不過這厮因為白天顏面盡失,無意前來赴宴,他随意讓使臣找個理由推脫了蕭冠的宴請。

蕭冠不過是為了做做樣子,免得讓人說他不盡地主之誼,也并非是真心想宴請南楚那幫人。宇文彥不來,正和他心意。

晚宴上,蕭國君臣喝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啊。公主興致不錯,飲了好幾杯酒。驸馬爺見狀,端起酒杯和公主的杯子碰了碰,顧雲璟本來是不喝酒的,不過為了分享公主的喜悅,她還是小酌幾口。

二人邊喝,邊相互對望着。目光所及之處,似乎只容得下彼此,再無別人。

紫壺酒暖,談笑晏晏。月上中天,晚宴才落下帷幕。

清輝的月光灑在地面上,整個街道仿佛被一層層銀白色覆蓋着,清幽而靜美,如積水空明。

馬車輪的痕跡慢慢碾在上面,三月夜晚的風是輕柔的,吹過簾子,給人送來溫暖和沁鼻的氣息,就像少女盈盈的玉手滑過人臉龐的感覺。

顧雲璟喝了些酒,風透過簾子拂在她臉上,因為過于溫柔,她臉龐竟萌生出一種生癢的感覺,她伸手在臉龐上輕輕摩挲着。

蕭慕雪問道:“驸馬,可是哪裏不舒服麽?”

顧雲璟輕聲笑了笑:“沒事,就是風吹來太溫柔,以至于臉上有種癢癢的感覺。”

“三月的風是最溫柔可人的,三月天的月色也是極美的。”蕭慕雪微微撩開簾子,把月光迎接進了馬車中。

“殿下也喜歡月色麽?”顧雲璟饒有興致問道。

“喜歡,看到月亮會想到一些人和事。離開它們許久了,也回不去了。望月或可以寄托思念。”蕭慕雪語氣中有些淡淡的憂傷。

柔柔的月光傾瀉在絕色女子的臉龐上,蕭慕雪白皙的臉看上去更加透明了,就像乳白色的珍珠般。顧雲璟一時間看得呆了,特別想伸手去撫摸一下這世上她

覺得最美好的事物。

突然間,一道黑影閃在馬車前,打破了夜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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