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受傷
“有……有刺……客！”車夫極其惶恐，顫聲道。最後一個字剛落下尾音時, 便被黑衣人一掌打暈了。
車內二人顯然發現了外面的異常, 顧雲璟神色肅然道：“殿下, 刺客多半是沖我來的。你待在車內, 我先去外面看看。不到萬不得已, 你千萬不要出來。”
“驸馬，你能行麽？”蕭慕雪擔憂地看着顧雲璟, 畢竟驸馬只是個文弱書生，如何抵擋得住刺客？
公主驸馬二人生性較為随意, 平日出行皇宮時, 沒有帶随從的習慣。在這一刻，蕭慕雪很是後悔, 為何出門不多帶點随從護衛？
顧雲璟雖神色嚴肅，不過頭腦卻是一貫的冷靜，用手指輕點着腦門, “武力不行，智力還在。”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蕭慕雪, 用尤為莊嚴的口吻說道, 像是在宣告誓言：“無論如何，我定傾我全力護住公主殿下的安全。”
說罷, 顧雲璟迅速走出馬車外。只見一個黑衣人凜然地站在馬車前面，身形挺拔，後背着一把長劍，大有虎虎生威之勢。
“你是何人？”顧雲璟并無惶恐之色, 只是沉聲問道。
“驸馬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一道熟悉的聲音回響在顧雲璟耳邊。黑衣人邊說，邊扯下了蒙面，露出一張俊朗不凡的臉龐。
“韓俊？”顧雲璟脫口而出，之後冷聲問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為何無故攔截馬車？”
韓俊是個爽快人，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我想見六公主一面。那晚在侯府時，我就說過一定會找機會見六公主的。沒親自見到她，我是不會死心的。”
“你可知道私自攔截皇親國戚的馬車，該當何罪？”
韓俊斬釘截鐵道：“知道，罪重莫過于死。只要能讓我見六公主一面，就算死，我也無憾了。”
顧雲璟環顧四周，發現所處之地正是一條略為偏僻的小巷轉彎口。她又想起上次回府時，就隐約感覺到有人在跟蹤她們。下意識問道：“你為了見六公主，還真是煞費苦心，跟蹤我們很久了吧。”
韓俊坦然點頭：“沒錯，跟蹤你們有好些日子了。本來上次就想見公主的，沒摸清情況，不敢輕易現身。後來發現，你們出入皇宮時不帶随從，正好給我見六公主提供了機會。”
“你倒還真是實誠。”顧雲璟的語氣很是耐人尋味，聽不出褒貶之意。不知道是在表揚韓俊還是在斥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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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并沒有要加害你們的意思，我只想見公主而已。麻煩驸馬爺讓路。”
顧雲璟道：“你想見公主是你的意願，我并不知公主殿下是否願意見你，因此這路我是不能讓的。”
“你若真有心見公主，就好生在外面等着吧。我去車內通傳一聲，問問殿下的意思。”
韓俊迫切想見到蕭慕雪，他雖然不太贊同顧雲璟的做法，可也知自己今天私自攔截馬車的行為是不妥的。随即答應道：“好，我便在外面等着。”
顧雲璟轉身又回了馬車，和顏悅色道：“公主殿下，外面攔截馬車之人并非是刺客。”
“哦，那是何人？”
“韓俊。”顧雲璟知道蕭慕雪不樂意聽到這個人的名字，不過該來的躲不掉，恩怨情仇是時候做個了斷。她不想韓俊今後，一而再再而三騷擾蕭慕雪。
果然如顧雲璟所猜想的，蕭慕雪确實很反感韓俊這個人。她聽到對方的名字後，眉頭緊蹙，如同凸起的兩座山峰。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直接拒絕道：“不見！”
“殿下，我覺得你還是見他一面，把事情說清楚為好。”顧雲璟柔聲勸慰着公主，“韓俊是個倔強性子的人，幾次三番不惜冒險來見你，如果今天還沒有見你一面，下次他還會再來的。”
驸馬最後意味深長說着：“雲璟并不知你們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有句話叫做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一直逃避，只會讓問題變得更加繁瑣複雜。”
蕭慕雪微微思考了下，知道顧雲璟說的話在理。輕輕點了點頭，走出馬車外。一張絕色的臉龐在月光的襯托下，格外動人。
“雪兒！”韓俊一見到心上人後，急不可待叫着。以往，他就以這種昵稱稱呼蕭慕雪的，所以此刻并不覺得需要避諱什麽。
蕭慕雪本來心情就不是很好，聽到韓俊的這個稱呼時，心情特別糟糕，猛地一甩臉色：“大膽！本宮之名豈是你能叫的！”
韓俊瞬間懵逼了，如同一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愣愣看着蕭慕雪，疑惑道：“雪兒，你怎麽了？我是韓俊啊。”
蕭慕雪聲色俱厲道，臉上的威嚴和怒氣無形中又增加了很多，“本宮再說一遍，我不允許你叫我的名字！”
這一刻，韓俊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雖然是一樣的容貌，眼前的蕭慕雪冰冷威嚴，和他認識的那個溫情脈脈的雪兒簡直判若兩人。
韓俊不禁在心中納悶道：雪兒啊，你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才導致心情如此大變？
他斷然想不到此六公主早非彼六公主，在真正公主的外表下，住着一個別人的靈魂。
韓俊為了不觸怒蕭慕雪，只能換了個稱呼：“六公主，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
“有什麽事直說吧。”韓俊懇求道：“我想單獨和你談談，能不能換個地方？”
蕭慕雪拒絕得很幹脆：“不必，就在這裏吧。”她回頭看了一眼馬車，“本宮坦坦蕩蕩，既然選擇出來見你，也就沒有必要鬼鬼祟祟談話。本宮的丈夫就在車內，我若是單獨和你赴約，那便是不把驸馬放在眼裏。這并不是為人妻子該做的。”
從蕭慕雪走出馬車的那刻起，顧雲璟就在豎着耳朵聚精會神聽二人的談話。當聽到蕭慕雪最後的幾句話時，她嘴角邊揚起了一道明媚的笑容。啧啧，原來公主殿下這麽乖巧啊。
“既然公主想在這裏說，那就在這說吧。”韓俊道，“其實在我心中一直有很多疑問，想來只有六公主才能給我解答。”
韓俊也不避諱，直接進入話題，硬朗的臉上出現了柔和的笑容：“在私奔前，我和公主殿下感情甚好，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後來私奔失敗，我锒铛入獄，殿下則被抓回了皇宮。在獄中我每天只想一件事，那便是六公主的處境如何？”
“我做夢都想出獄，不為別的，只想見公主殿下一面。為了這個願望，我偷偷越過三次獄。”說到這，他自我嘲笑着，“可惜我太沒用，三次越獄都失敗了。每一次重新被抓回牢裏，都要被嚴刑拷打好一番。”
“烙鐵燙在身上的感覺，真的特別特別痛苦。可我硬生生扛了過來，我韓俊不怕死，最怕的便是和心愛之人分開。”
“終于熬到出獄那天，我以為是我的誠心感動了上天，可獄卒告訴我，是因為六公主成婚，我才被皇帝特赦出獄的。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的心比烙鐵烤着還難受，因為我知道你是被逼無奈才成婚的。”
“我翻牆闖入侯府想把你救出來。”韓俊長長一嘆，“沒想到你竟然不想見我，當時我覺得你可能是心情不好。今天我才發現，原來公主殿下是真的讨厭我。”
韓俊痛苦說道，臉上微微抽搐着：“你為何會對我心生厭惡？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可是做錯了什麽？如果不弄清楚這一切，我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蕭慕雪承認，韓俊是個癡情專一的男人。為這樣的男人而喪命，身體原主總算沒白死。坦白說，她也很感動韓俊所做的一切，不過僅僅是感動而已，她不是真正的公主，給予不了韓俊感動之外的感情。
如果可以，蕭慕雪也想把自己穿越來的事告訴韓俊。只可惜這事太神奇，就算說了，也沒人會相信。她一個現代人至今覺得匪夷所思，更何況是要古代人接受這一切呢？
既然無法坦白相告，那只能編造理由了。相比之前，蕭慕雪的語氣少了幾分淩厲，她緩緩道：“事過境遷，滄海滄田。就算我喜歡你，那也是曾經的事。現在我對你已經沒有愛意了，我喜歡的是驸馬爺，顧雲璟。”
顧雲璟聽到這話時，心中一震，全身上下的細胞仿佛都在興奮着。她手舞足蹈，像極了一個得到糖果的孩童般，喃喃自語道：“六公主說的是真的麽？她真的喜歡我麽？”
驸馬爺在高興，韓俊則在悲傷。他仿佛遭人當頭一棒，神智不清明。猛烈搖着頭，不可置信道：“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你明明說過，只要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些你都忘記了麽？你怎麽能夠忘記？”韓俊聲似哽咽，不斷重複着。
他和公主間有過私奔，有過海誓山盟。那些至死不渝的誓言清晰地回蕩在心頭，韓俊不相信對他用情至深的六公主，會移情別戀喜歡上別人？
蕭慕雪看着韓俊痛苦的神情，嘆息幾聲表示同情，她說道：“世事如白雲蒼狗，瞬息萬變，沒什麽不可能的。”
六公主說這話時，有着深深的自我體會。曾經她以為自己不喜歡男子，可遇到顧雲璟後，才發現自己竟然悄悄喜歡上了驸馬。
她并不在乎顧雲璟的性別，只是單純喜歡這個人而已。喜歡驸馬的博學睿智、談吐風雅，喜歡一個磊落坦蕩、皎皎如明月的君子。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縱然她愛慕顧雲璟，可驸馬爺卻是早已心有所屬。暗戀的滋味，蕭慕雪也在偷偷嘗着，兩世為人，她這是第一次喜歡上別人。
暗戀一個人很累很苦，可想到又很幸福，蕭慕雪複又望着馬車，艱澀一笑。
“六公主，說的是真的麽？”韓俊悵然若失，心如死灰。心頭被人淩遲着，當真是生不如死啊。
蕭慕雪認真點了點頭：“絕無半句虛言。如今我已為人妻，有自己的幸福。還望韓公子不要再來打擾。公子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定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韓俊是個不錯的人，蕭慕雪是真的希望他幸福。大概這樣，自己心頭能少些愧疚吧。
韓俊雖是一介書生，可為人并不迂腐，心中自有俠氣。甚至可以說，他的見識和氣度遠遠超過一般的讀書人。
既然蕭慕雪已經親口說了不愛他的事實，韓俊縱然再舍不得，也絕對沒有繼續死纏爛打的道理。愛一個人不僅僅是占有，更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韓俊閉眼，轉身欲離去，心中默念：如果顧雲璟能給你幸福，無論如何，我都會成全你們的。雪兒，你一定要幸福！
月光照，離人背影分外凄涼。韓俊才走出幾步遠，突然眼中閃過異樣的神色，警覺望着四周。在嗅到一股殺意時，他迅速退回到了馬車前。
“六公主，驸馬爺，事情不妙，有人準備襲擊你們！”韓俊急聲道，他确實很擔憂，因為外面的刺客人數很多，遠遠超過他的對付範圍內。
蕭慕雪剛回到馬車上，便聽到了車外韓俊的聲音，她打開簾子迅速說道：“這人是沖着我們來的，你別管，自行離去，免得無故受牽連。”
“不，”韓俊搖頭道，臉色無比堅韌，“在這種時刻，我若是自己離開，那就枉為大好男兒！白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
“我駕馬車帶你們離開！”韓俊迅速飛身上馬，腳牢牢踩在馬鞍上，一揚馬鞭，急調了個車頭，“公主你們坐穩了！”
車輪滾滾，馬車行駛速度極快。後面的一夥黑衣人窮追不舍，韓俊回頭望了一眼，心下大慌，極力揮舞着馬鞭。
馬的烈性也被激發了出來，奔跑的速度更快。轉眼間，便和後面的黑衣人拉開一段可見的距離。韓俊本以為能擺脫刺客的追殺，誰知道在這關鍵時刻，馬蹄竟然被繩子死死縛住了，止步不前。
一夥黑衣人追了上來，幾人往四面八方使勁一拉繩子，馬車順勢栽倒在地。韓俊見狀飛離馬背，公主驸馬則從馬車中摔了出來。
蕭慕雪好歹練過武功，身手敏捷，這一摔對她身體造不成多大損害。然而，顧雲璟就不一樣了，她孱弱的身子可經不起折騰，這一摔險些沒讓她骨頭散架。
身體傳來的劇烈疼痛，讓顧雲璟的臉色極度慘白着。蕭慕雪見狀，忙将她扶起，問道：“驸馬，你怎麽樣？摔着哪裏了？”
“腦袋疼。”顧雲璟皺眉道。剛說完，幾個黑衣人走至驸馬跟前，冷冷道：“拿人錢財，□□。驸馬爺，今日我們兄弟便送你上路！還是頭一回殺皇親國戚！”
在黑衣人亮出劍的那一刻，蕭慕雪以驚人的速度擋在了顧雲璟面前，和刺客們厮打着。
這些刺客都是高手，訓練有素，蕭慕雪縱然身手不凡，可雙拳難抵四腳，幾個回合下來，便隐隐有落敗之勢。
韓俊正在那頭對付其它刺客，一時間□□無暇，根本來不及為公主解圍。蕭慕雪幾次覺得自己要死于刺客之手，然而出乎她意外的，這些刺客并無心傷她。他們的目标，僅僅是顧雲璟而已。
正因為如此，蕭慕雪才能和刺客們拼殺這麽久。
為首的刺客想要的是快速結束掉顧雲璟，根本無意陪蕭慕雪浪費時間。他對着手下囑咐道：“你們幾個陪公主殿下練練拳腳，千萬別傷了她。我親自去了結顧雲璟的性命。”
蕭慕雪被幾個人纏着，已無力再去保護顧雲璟。要看一把寒冷如霜的劍即将往驸馬身上刺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公主用盡全身的解數，飛躍到驸馬面前，硬生生替她擋下這一劍。
為首的黑衣人見狀，連後退幾步，想要立刻抽回劍，奈何為時已晚。白如霜雪的利仞已經被蕭慕雪的鮮血染紅了，劍一拔，血濺數米。
月光下，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對着一個少年，凄美一笑。
“不，不！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顧雲璟大驚失色，痛苦失聲道。
為首的黑衣人看見蕭慕雪身受重傷，不由得也慌了。因為有人再三交代過，此次行動是針對顧雲璟的，萬萬不能傷蕭慕雪分毫。
“大哥，怎麽辦？”手下兄弟知道事情已經搞砸，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也沒辦法。把顧雲璟解決掉吧！”
顧雲璟抱着被鮮血染紅大半白衣的蕭慕雪，悲痛欲絕。在這一刻，生死對她來說，已經沒有絲毫意義。
劍即将又一次穿過顧雲璟的胸口，這時，身後傳來一道嚴厲渾厚的聲音：“住手！羽林軍在此，何人聚衆生事？”
因為近日南楚之人到訪蕭國，蕭冠特地讓蔣士堂帶羽林軍在都城內外加強巡邏。蔣士堂率軍經過此地時，被劇烈的打鬥聲吸引了過來。
刺客們一聽羽林軍，頓時如驚弓之鳥，紛紛四下逃散。
“給我追！”蔣士堂大聲命令着手下人。他拿起火把一照，赫然發現躺在地上的居然是六公主殿下。抱着公主聲淚俱下的，正是顧雲璟。
“驸馬爺，公主殿下受了很嚴重的傷，要趕快讓禦醫給她醫治。”蔣士堂着急道，六公主受傷事态極其嚴重，容不得耽誤片刻。
“蔣士堂是你麽？你來得正好，快救救公主殿下，快！”從容不迫的顧雲璟，第一次方寸大亂。
蔣士堂撕開衣服，快速包紮着蕭慕雪受傷的地方。
“公主殿下傷勢嚴重，若是随意動彈，恐怕血會流得更多。看樣子，得讓禦醫來這一趟了！”蔣士堂随即命令手下，“快！把此事禀告陛下，讓禦醫前來為公主殿下療傷！你們現在趕回皇宮，用最快的速度！”
皇宮，養心宮中。
宴會散後，蕭冠便來到麗貴妃處歇着了。此刻的他還沉浸在溫柔鄉中，忽然聽到養心宮門外太監的急報聲。
“陛下，大事不好了！老奴有事求見陛下！”陳懷生高聲道，此刻這個老太監也顧不得不準喧嘩的禮儀規矩了。
蕭冠正和麗貴妃打情罵俏，聽到陳懷生的聲音後，一時間興致全無，臉色陰沉如烏雲。
“皇上您別不高興，這陳公公可真掃興，臣妾這就讓人把他逐出去。”麗妃讨好地說着。
蕭冠生氣歸生氣，理智還是清醒的。陳懷生一直都是遵規守矩的人，絕不會平白無故亂了規矩。
“罷了，陳懷生深夜求見，定然是有要事！朕就見見他。”蕭冠披衣坐起，穿戴好後，緩緩走到門外。
“陳公公，你深夜求見朕，所為何事？”蕭冠朝跪在地上的陳懷生問道。
“陛下，六公主遇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