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明月 這場游戲,得玩家貪心些才能開始……

第7章 明月 這場游戲,得玩家貪心些才能開始……

隔天一大早。

顧倚霜剛到集團集團沒半小時,辦公室的門就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還伴着某人要怒不怒、故作鎮定的矯情勁兒。

“不行不行,我研究了一晚上,你下午必須陪我趟滑冰場。”

顧倚霜适時擡眸,淡淡道:“有病就去治,你把自己當高中女生啊?這還需要人陪?”

季成羨原本還坐在沙發上,聽到他的話立刻站起來走到辦公桌前,手裏還端着剛剛陳助理送來的咖啡:“我一個人去這不是顯得掩耳盜鈴嗎,畢竟我前天才說不感興趣。”

“兩個人就不是了?”顧倚霜被氣笑了:“季成羨,成熟點,也冷靜點。”

“我很成熟,也很冷靜,”放下咖啡杯,瓷制品與辦公桌碰撞,生出一節短促且轉瞬即逝的悶響,緊接着伴随而來的,是季二公子的自證:“只是去溜冰,有什麽好不冷靜的,我又不是為了她才去的。”

“你不是嗎?”

“我當然不是!”

他信誓旦旦,顧倚霜依舊眉宇冷淡:“不是最好。”

“那就下午四點,‘星世界’不見不散。”

“……我沒說同意。”

季成羨理直氣壯,笑道:“你也沒說不同意啊,那就這樣說好,我先走了。”

望着他離開的方向,顧倚霜重新拿起不久前才被放下的鋼筆,又瞥了眼那只咖啡杯,忍不住輕哂。

果然是掩耳盜鈴專業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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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

魔都市內最大的滑冰場。

顧倚霜剛把車駛進停車場,遠遠就看見某個熟臉正手裏捏着CCD,蹑手蹑腳地站在車後。

他嘴角一抽,并不太想承認這人和自己認識二十幾年。

“季成羨,我真的很擔心哪天得去派出所撈你,而你進去的理由是跟蹤。”他冷冷出聲,灰色的大衣更襯得身材挺拔,氣質清峻。

季成羨回頭,揉了揉鼻子:“這不叫跟蹤,這是未雨綢缪,我這不是擔心萬一哪天賀清衍真和我提離婚,我還像個笨蛋一樣被蒙在鼓裏嗎。”

顧倚霜無語:“為還沒有發生且大概率永遠不會發生的事情做這種蠢事,你也是全天下獨一無二。”

“你不懂。”

眼底光暈寡淡幾分,他晃了晃手裏的CCD,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照片裏的主角至始自終只有一位:“惦記太久的珍寶突然可以納為己有,怎麽可能不擔心她哪天永遠離開。”

“更何況,我這也是打探敵情,我倒是要看看那小子比我強在哪裏!”

懶得理會他遲來七年的疼痛青春,顧倚霜提步走向滑冰場正門。

季成羨緊随其後,邊走還一邊問他自己的拍照技術是不是退步了。

這座滑冰場是十年前便有的了,當時還是高中生的他們就經常來。

魔都位于南域地帶,氣候使然,哪怕是深冬也難得見雪景,因此這樣一座以“冰雪樂園”自居的滑冰場,各個時節總是人滿為患。

這幾年零零總總也有翻修改善擴建,但內部的整體結構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倒也算稱得上一句“時光滞留”。

今天是周五,又趕上附近幾所小學放學的黃金時間,場館內的人比平時還要多,除了校服還沒換掉的小朋友,也不乏前來約會的小情侶。

與采訪對象約在這裏做詳談的賀清衍是特例,被迫跟着發小當潛在特工的顧倚霜也是特例。

剛上冰沒一會兒,他突然又聽到身側人半稀罕問:“那邊幾個好像是山海工作室的人?他們來團建?”

耳蝸陡然鑽入熟悉的詞,不久前還顯得倦怠的目色稍有變化,他沒應,視線卻下意識順着季成羨下颌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率先看到了柳俞安等人。

沒多想,他随口揄道:“這位凄慘人夫,來當黏人精還有功夫注意別人,你這也不專業啊?”

“去去去,你才凄慘人夫,我這是正當名分!”季成羨笑罵一聲。

說着,他突然看到什麽,猛拍了下身邊人的肩:“那孫子下冰了,鬼知道他又有什麽歪心思,你等着我我馬上回來!”

忍住沒有給他一個白眼,顧倚霜半靠在身後防護用的軟墊前,雙肘向後壓着,姿态比誰都閑散。

他起初是沒打算去打招呼的。

視線不動聲色地黏上那道身影,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擰着眉心看了快十分鐘。

注意到她已經摔了三次,而旁邊自诩“教練”的男人不僅沒有拉她起來,甚至還向其他同伴分享她窘迫狀态時,他終于還是做不到無動于衷。

同一時間。

第一次穿冰鞋,踩在光滑的冰面上施慈根本就不敢直起膝蓋,顫顫悠悠地從坐到蹲,屁股摔得生疼,但又不好意思說更不好意思揉。

腦袋裏浮現柳某人提出要來滑冰場團建的一幕,又想到自己可憐兮兮的尾巴骨,她惡狠狠地發誓,回去一定要把這項危險的運動永遠列入黑名單!

打算再一次站起來,可不等給雙腿施力,一只骨節分明,修長漂亮的手便先一步伸到了眼前。

錯愕地猛擡頭,那張臉便這樣毫無征兆地撞入眼簾。

半點預熱都不曾有,就這樣輕飄飄地拉開巨制熱映。

打的人心驚膽戰,卻又驚喜不斷。

“還能站起來嗎?”

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沉金冷玉似的矜清。

施慈吞咽,貪心地借助他的力站起來,假裝成一個遲鈍的情感笨蛋,甕聲甕氣道:“謝謝。”

與想象中不同,他的手是溫熱的。

見她神色無虞,顧倚霜再次問:“摔了幾回?有帶護具嗎?”

後知後覺地扮起羞澀模樣,她收回了自己的手,笑得清甜:“不疼,感覺摔摔就會滑了。”

她說得認真,聽客也忍不住被這份天真無邪感染,他道:“道理不假,但也得摔得值才算,你剛剛摔得過于實誠了。”

說着,他回頭瞥了眼那位已經看呆了的“老師”,幽幽開口:“你也是山海工作室的人?上次沒有見到?”

那位“老師”還沒開口,隔了幾個身位的柳俞安便匆匆趕到:“顧總,他是我朋友,并不是我們工作室的人,這次剛好遇見和我們一起來團建。”

“原來是這樣,”顧倚霜依舊從容:“不知道柳總是否也能收留我?原本約我來的人自己找樂子去了,我一個人滑也是無聊。”

聽到這話,柳俞安差點興奮地跳起來。

強裝鎮定後,他立刻道:“當然可以,但我們這幫人也沒幾個會玩的,別擾了顧總興致就好。”

佯裝無意地看了眼站在一旁正安靜寡言的施慈,餘光掠過她因為摔倒而蹭髒的沖鋒衣衣擺,兀得平添幾分笑。

“不會,我滑得也不好。”

他如是道。

幾乎是這番話剛落地的第一時間,施慈就錯愕地擡頭看過去,瞬也不瞬地盯住他眉眼輪廓,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現三年前的一幕場景。

當時還是在澳洲,也是在一個滑冰場。

只是那時候的他們距離太遠太遠,隔着的人群一圈又一圈,遠到得每停幾分鐘就得眺一眼,生怕把見不着了。

而且那時候……他也不像現在般孤單一人。

柳俞安還有女朋友要陪,也不方便一直留着,偏過腦袋看向表情呆呆的施慈,立刻使眼色讓她為公司的發展大業做點什麽。

施慈哪裏明白他輪番暗示下的真正目的,只是一想到不用再對着不熟的人做不喜歡的事,簡直太爽了!

周遭的人堆逐漸走掉,正當施慈躊躇這次又該找什麽話題的時候,眼前的人卻先她一步開口:“你剛剛在和那個人學滑冰?”

施慈後知後覺地“唔”了聲,解釋:“算是吧,原本老柳是說希望他教我還有另外兩個實習生,但他們似乎都會,這才只剩下我一個。”

顧倚霜聽得忍俊不禁:“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人搶着做老師,而百般精通的人又低下腦袋稱外行,跟這樣的人學,能學好?”

聽出來他話外之音的揶揄,施慈抿唇,有點想笑,但又因為他同時也挂上自己不太好意思笑。

随着她眨眼的動作,睫羽也跟着顫了兩下。

細密的扇動微不可查,而蒲扇下幾近琥珀色的瞳孔卻被場館內的重光折射出粼粼波影。

清透,閃爍。

簡直像極了魔女法杖上的寶石。

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顧倚霜垂眸,道:“還想學嗎?”

想起自己剛剛肯定很滑稽的姿态,施慈賭氣似的撇嘴:“摔那麽痛,誰要學啊!”

低低的笑音是從喉腔裏發出來的,只見他不疾不徐地伸出手,有點哄人的調調:“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摔摔就會了。”

沒想到能掉進自己挖的坑裏,施慈耍賴地鼓起雙頰,不等反駁,就又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

“那這次換我教你怎麽樣?雖然不能保證一定不摔,但至少如果你真摔了,我陪你一起。”

依舊是那只拉她從冰地上起來的那只手,冷白修長,指甲修得整齊幹淨,小指的側面則是生了顆小小的痣,為原本的不真實平添鮮活。

怔怔地看着那只手,施慈的心一瞬間被提起。

明明周圍吵鬧又喧嘩,可鬼使神差的,她又能清晰地被胸腔內那蓬勃的躁動驅使。

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惡龍站在她身後,一直慫恿她,推搡她,蠱惑她,不斷地重複着相同的話語,而它的目的,是讓她不再做一個“乖小孩”。

乖小孩這時候應該做什麽,羞澀地拒絕?還是矜持地後退一步?亦或者是為了所謂的好形象遠離?是冰清玉潔,是娴靜翩翩,是對這些不會也不應該屬于自己的一切事物與人敬而遠之。

大概就是這樣的樣子吧。

大概就是這種她最最不希望,也最最不喜歡的樣子吧。

認清自己心底陰暗面的那一刻,她得承認,惡龍成功了。

任由心跳搶拍,她還是試探着去握住那只手,似是想要從他給出的力道上再度借出一份力。

她屏着一口氣,顫巍巍道:“你、你應該不會讓我再連着摔托馬斯回旋吧?”

被她對自己的形容樂到,顧倚霜壓着笑,一字一句道:“不是說了嗎,你摔了,我就陪着你一起摔,至少在這一刻我們是連帶關系。”

可能是得了與生俱來好嗓音的甜頭吧。

男人口吻沉沉,每一個字眼在落入施慈耳朵裏時都仿佛被套上一圈粉紅色泡泡,明明知道這只是泛濫的少女心無端加濾鏡,卻還是避無可避地墜入這個甜美陷阱中。

事實證明,顧倚霜的那句“滑得不好”确實是随口謅的。

他滑得可太好了。

被他教着,施慈不僅沒有再摔,甚至可以獨自滑行,起初還只敢哆哆嗦嗦地扶邊場軟墊,再後來,已經可以滑圈了。

被自己的進步神速驚喜住,剛過一個圈,她就忍不住回身沖“新老師”招招手,表情燦爛得不像話。

她光顧着向他展現自己的突飛猛進,一個不留神,沒有注意到旁邊兩個鬧着玩的小學生,被生猛地狠撞了下,加下重心立刻不穩當起來。

“啊!”

摔倒帶來的恐懼頓時彌漫而上,她下意識閉上眼睛,甚至連摔倒的姿勢都變成了條件反射。

可與預想中不同,“冰面”不再像剛剛那麽冷冰冰、硬邦邦,甚至……觸感莫名。

等她後知後覺地睜開眼睛再看,發現自己不僅沒有摔倒,甚至被人扯入身前。

掌心無意識地壓在他鎖骨下方,鼻尖萦上似曾相識的雪松沉木調,她失了魂,仰頭看着他,連呼吸都丢了原本的頻率。

顧倚霜笑了下:“還好,沒讓你摔。”

耳根霎時間爆熱,施慈連忙慌不擇路地推開人,把彼此間的距離恢複成了她更加熟悉的範疇。

哪怕厭煩,可她還是不得不看清自己這二十五年被培養出的“乖小孩形象”。

根本顧不上遮掩臉上的異樣,她聲音還在抖,說不清是因為差點摔倒帶來的驚魂未定,還是因為他衣服上那股淡淡的清新香氣。

反正經過這一遭,清醒的思路左右是沒了。

“謝謝。”她低着頭,小聲道謝。

顧倚霜從善如流,道:“應該的,畢竟前面才說了那種話,讓要讓你在我眼前摔了,反而不像樣。”

施慈不敢應聲,卻又忍不住想,如果剛剛她真摔了,他也會倒下來嗎?

果然,這場游戲,得玩家貪心些才能開始。

哪怕是這種,連她自己都覺得卑劣、心機的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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