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明月 “擔心你忽悠我,想喊聲試試”……

第11章 明月 “擔心你忽悠我,想喊聲試試”……

這是施慈第二次見到顧如海。

第二次,但卻是真正意義上見到那位上世紀末就在魔都商界攪動風雲的大人物。

據說,老人家繼承家業開始打拼前,曾在部隊待過幾年,将字打頭,品級不低,也不冤枉那人一句“老首長”。

作為現任董事長,顧如海這趟來也只是走個過場,畢竟光行是近兩年顧氏主要扶持的子公司之一,這點面子總要給的。

年近七十的小老頭早就滿頭華發,可神色卻不見半點蒼老,反而精神矍铄。

遠遠就看見自家外孫和一個年輕女孩并肩走來,激動得表情都僵住,等女孩走近了認出這是施家的小女兒,神情反倒是複雜不少。

“外公。”顧倚霜駐足,率先開口,撇了眼那些神色各異,明明很好奇卻又不得不裝作不在意的看客,眉宇間多了幾分厭煩。

确實和她說的一樣,是很麻煩的場合。

哪怕現在早就游刃有餘,可骨子裏依舊是不待見的。

顧如海颔首,轉而看向施慈:“之前我還覺得遺憾沒能讓你們認識,現在看來已經很熟了,小姑娘願意陪你來這種場合?”

聽出來話裏話外盡是小老頭的誤會,顧倚霜輕哂,解釋道:“您誤會了,她不是陪我,只是剛好在同一個場合遇着了。”

“哦?”

“正式向您介紹一下,”顧倚霜放慢語速,如是道:“這位施慈小姐是山海工作室的游戲主策,我之前和您提過的新項目,就是由他們公司負責,施小姐是主要對接人。”

那個被臭小子誇過好幾遍的策劃,原來是她。

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将,顧如海沒有表現得意外或者是詫異,只淡定地笑道:“兩個月前你外公幾根針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現在你又和光行的業務有了關系,小施慈,我們兩家還真挺有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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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緣字當頭,千斤萬斤的重量壓下來,施慈有些犯難不知道該怎麽答。

頂着前後左右那些探尋的、好奇的目光,她小幅度地深吸一口氣,笑容滿分:“顧爺爺你言重了,在生意交互上,是顧先生教了我很多,我才是受益的那個。”

顧如海又樂呵呵地數落了兩句自家外孫,話題一轉,倒是變得家常不少:“你要是哪天得空,喊你外公、你哥一起來家裏吃頓飯,我還欠你外公不少呢。”

這話一落,周圍已經能聽到此起彼伏的議論了。

這場合過于複雜,燈紅酒綠下,讓人不得不撐起一百根神經線條分析究竟那句話能聽進耳朵,那句只是場面上的“面子饅頭”,哪句又是根本聽都不聽的場面牢騷。

施慈不擅長分辨,做了太多年乖小孩,只能把每一句都當做假的,這樣才會保證最後不會因為失落而受到傷害。

顧如海也不想在這種場合為難一小姑娘,看了眼時間又擺擺手,望着已經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外孫:“我轉一圈就走了,待會還要去給你外婆掃墓。”

提到外婆,顧倚霜的眼底色黯了黯:“我安排助理送您。”

“不用,大飛送我來的。”

大飛是指顧家的司機,四十來歲,顧家的小輩習慣喊飛叔,也只有顧老爺子才能喝的出一聲“大飛”。

“成,那您過去路上注意些,天晚了,走山路要多小心。”

老爺子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少人還沒等到阿谀奉承的良機,就只能得個遠遠目送的遺憾票。

但經這一圈,不久前還只能坐倒數第二排的施慈倒是受到了不少人的關注,就連後來才趕到的柳俞安都瞪大了一雙眼睛,各種盤問她為什麽會認識那種大人物。

有些話施慈不好講,只能挑能挑明的撂:“我之前不是說過嘛,我外公是開中醫館的,那位顧老爺子是熟客,我也不知道他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顧董事長。”

柳俞安聽得倒吸一口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趁這個機會,施慈又道:“我哥剛剛給我打電話了,問我什麽時候回去,我可能等不到酒會結束。”

柳俞安笑了:“二十五歲還有門禁,施慈,你也是我遇見的頭一個。”

到底是熟人交談,施慈沒有過多顧忌,反而亮堂堂地翻了個白眼:“行,回去我就告訴蔣純,說你笑話我有門禁,到時候你看她抽不抽你!”

“诶不是,你這不斷我活路!”

蔣純是柳俞安的青梅竹馬,也是女朋友,甚至……也是未婚妻。

但兩人交往五年分分合合,求婚已經是去年發生的事了,可一個月前他們還又鬧過一次分手,用旁觀者施慈的話來說就是,明明誰都離不開誰,偏偏彼此之間較真得又不得了。

有門禁壓着,施慈也不打算多蹉跎。

本來想着走都走了,要不和他打聲招呼,可一扭頭就望見他正被幾道身影圍着,大概是在聊他不是很感興趣的事,因為那人的表情跟剛剛不大一樣,顯得冷漠占多數。

不想打擾他,施慈便選了不告而別。

在APP上打好了車,她提着小包到門口等待,可剛出來,就被倒春寒送上的寒氣險些逼退。

好冷!

她咬緊後槽牙,看了眼雲影模糊的天空,感嘆居然在這種時候下雨,根本就是老天爺存心捉弄人嘛。

但沒想到,更捉弄她的事還在後面。

等了五分鐘,網約車的司機突然打來電話,說因為下雨趕上有車子抛錨,和他的車不小心撞在一起,現在只能尴尬地停在路邊等保險公司的人來。

握着手機邊沿,施慈又被寒雨激得打了個哆嗦。

“不說一聲就走?”

忽得,清冽男聲于身後傳來,被雨聲砸落的音色襯托,出塵絕逸得厲害。

她條件反射地回身看,恰好看清那雙雨光下幽神邃然的眸。

顧倚霜站在距離她三五步遠的位置,依舊是那件白襯衫,只是小臂臂彎多了件黑色的風衣,另一只手的掌心則是握了把傘。

不等施慈開口,他将大衣隔空丢過去,邊走近邊撐傘:“今天降溫,你這樣回家大概會被凍傷。”

懷裏的大衣是羊絨料子,溫暖厚實,哪怕只是這樣抱着都感覺皮膚在被一層層的潤以熱意。

不自覺将衣服抱得更緊了寫,她低聲道:“那我洗過後還你。”

看了她一眼,顧倚霜只淡淡地“嗯”了聲,視線送遠,瞧見已經被助理開過來的和,便又道:“走吧,我正好也要回去,捎你一路。”

“啊……謝謝。”

話音一落,庫裏南的車門便被他輕巧拉開。

漆黑的傘面剛好橫在頭頂門下檐與車的間隔,男人微微側身,順勢讓開了中間的路。

施慈眼尖,注意到了他肩峰一角多了兩朵被雨水暈開的濕花。

不是第一回坐他這輛車,可不知怎麽的,鼻尖前若隐若現萦繞的雪松沉香,總在不間斷地提醒她這次是多麽的不同尋常。

夜雨越下越大,起初的柳葉毛變成了傾盆瓢,接連不斷的拍在車上,更有的被疾馳在高架橋的車刮帶成了透明色的野長毛蟲。

車子內的暖氣開得足,施慈發了會呆,一扭頭,正好看見已經被暖風吹到變模糊的車窗玻璃。

她抿唇,下意識伸出手指,用指尖開始畫圈圈。

顧倚霜察覺到什麽偏頭看時,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其貌不揚的刀疤臉。

仔細看,還有點像當年某個火遍大江南北的動畫角色。

會心一笑,他沒有打斷作畫者突如其來的興致。

就這樣看了幾分鐘,他狀若無意道:“氣象臺那邊說,這場雨大概會斷斷續續下足兩天。”

施慈分成一部分注意力,小聲地“喔”了下,突然想起來,一雙閃亮亮的鹿眼就這樣扭回了他的視野範圍,夾雜着惡作劇一般的狡黠。

“顧倚霜。”她脆生生地喊了聲。

“嗯?”男人沒有張嘴,短促的一個字幾乎全靠喉腔擠出來。

獨被夜晚弦月青睐的燈景透過車窗影射在上,就這樣明晃晃地在他肩後鋪開,絢爛非凡。

施慈不敢承認,在這一刻,居然在他那張清俊面龐上,瞧見丁點兒俗塵的豔色景。

他又問:“怎麽了?”

偷偷遏制唇角,她裝起淡定信手拈來,甚至配了抹壞小孩的笑:“沒事呀,就是突然想起來你之前說我可以喊你大名,我擔心你忽悠我,想喊聲試試。”

清甜語氣聽着好入耳,顧倚霜也笑了:“那現在還覺得我忽悠你嗎?”

施慈轉了下眼睛,故意道:“暫時不覺得。”

顯然對這個答案不算滿意,顧倚霜微擰眉心:“這還有暫時?怎麽,打算設置個考核期,看看我有沒有轉正的資格?”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能賴到我頭上。”

她一本正經地糾正,生怕平白無故背上一口黑鍋。

将這副乖巧機靈的模樣盡收眼底,很難讓人繼續擺端正。

“嗯,不賴你。”他沉聲,如是道。

掃了眼車身周圍,輕易就能判斷出快到她家所在的那條小巷子了。

大概因為是在半市半郊的地帶,夜生活遠沒有黃浦靜安來的生猛,入夜時分,只顯得單薄。

依舊是那盞昏暗不清的路燈,雖然上了年紀,卻依舊在自己的位置上堅守陣地。

臨下車前,施慈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讓那件大衣派上用場,畢竟如果它淋濕了,大概都趕上自己幾十次發燒感冒的藥錢了。

還沒做出決定,身後便又傳來聲音:“傘拿上,衣服也拿上。”

嗯,這下子倒是不用糾結了。

她這樣想着,忍住不笑。

一回頭,見他盯着那盞要滅不滅的路燈看了半分鐘,施慈解釋:“聽說街道辦的人已經在着手裝新的了,應該很快就能到位。”

他揚眉,落字:“可能吧。”

後來施慈才知道,顧二公子一句“可能”,讓原本計劃在明年才有機會斬頭露角的新路燈在第二天就被排上日程。

等第三天她下班再回家經過時,已經變樣了。

連帶整條街一整排。

因為她後來随口講的那句玩笑話——

“這燈亮度不夠,之前有次我回來,還差點被沒看清的石頭絆倒,二十多歲,怪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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