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鏡花 恰合時宜的嬌俏意味
第30章 鏡花 恰合時宜的嬌俏意味
有關約會這件事, 施慈是迷茫的。
跟顧倚霜約會,更多了幾分不知所措。
起初她以為他只是随口一提,可沒想到三天過去她忙的差不多, 他的頭像又突然跳出來, 本就身在置頂, 這下子更顯眼了。
【顧】:【施小姐, 方便問問我排的號快到了嗎?】
施慈憋笑:【哎呀, 把你忘了】
消息發出去, 又随手配了個頭頂“怎麽辦”的轉圈圈小貓。
可愛, 又讓人火大。
【顧】:【那就現在加上, 我随時等着。】
胸口蔓延出甜絲絲的古怪感覺, 施慈抿着嘴角強壓笑意, 偏想折騰他,想看看他的雲淡風輕能被自己擺弄成什麽模樣。
謹慎地看了圈周圍環境,她深吸一口氣卻沒急着呼出來,捏着手機朝樓下的咖啡館走去, 路上緩緩吐着氣,似在做心裏建設。
确認旁邊沒什麽人, 她才大膽地打了那通語音電話過去。
第一時間被接通,手機裏傳來男人獨樹一幟的清冽磁嗓, 有點沙沙的, 倦氣頗足。
她意外:“你不會剛起床吧?”
顧倚霜笑了:“都下午一點了, 再懶的和尚也該起床挑水了。”
施慈樂道:“哎呀, 那打擾顧師傅挑水可真是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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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甜脆生的一句語氣助詞。
聽她口中講出來,和看着冷冰冰的屏幕,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
喉結墊出一層稠密的網,他沉聲:“顧師傅挑完水了, 現在在等着施慈施主給下一步的指示,我聽聽?”
嘴角微微抖着,強迫不要把笑容漾得過分顯眼。
“那請問顧師傅,這周末有沒有出來玩一圈的時間呀?”
“施小姐盛情邀請,不敢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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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當天。
施慈特地把洗頭發放在早上,吹風機的熱氣将發絲撞得冒鼓包,淡淡的橙花香氣飄動,還有幾縷不聽話地卷上鼻尖。
掐着點換衣服、化妝,腕上還多了一只棕色細帶表,擔心來不及看手機導致遲到。
望着全身鏡裏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氣,做了好久的心裏建設還是潰不成軍。
鏡中,象牙白的連衣裙襯出一身純淨,泡泡袖、V領口,精巧白皙的鎖骨下,隐約可見一道溝壑。
不太好意思承認,她為了這場約會,其實真的有在認真準備。
比如那支貴到她只有重要場合才會掏出來用的大牌口紅,比如特地新學的一套“水嫩珊瑚僞素顏”,再比如,已經穿在身上的這件傳說中的聚攏內衣。
默默低頭又看一眼,嗯……很确實很聚攏。
怕被熟人瞧見更怕閑言碎語,施慈再三交代,讓他在地鐵站附近等自己就好。
遠遠看過去,黑色轎跑低調地落在路邊白線內,偏車标logo又自帶氣場,有懂行的路過回頭瞄看,下一秒就滿臉感嘆。
又是沒見過的車子型號和車牌號碼,施慈輕挑眉梢,因為那道站在車門一側的身影而毫不猶豫。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穿紅襯衣。
似火如荼的鮮豔取色,衣擺末尾紮在黑色長褲裏,銀色細框眼鏡墜着細長鏈條,就這樣随意地搭在肩頭。
怪花哨的顏色,卻配了黑領帶,閑懶之外獨吊一份清矜,眉眼深邃,孤冷傲然,随意瞥去一眼,是斑駁絢爛的漠。
紅與黑,說不紮眼是假的。
才不過施慈過馬路的時間,一擡頭,就已然看見一位辣妹打扮的女孩站在了顧老板面前,舉着手機,躍躍欲試。
“我女朋友就在你身後,不如問問她的意見?”
他們隔得不算遠,耳朵微動,男人似笑非笑的一番話就這樣鑽進來。
施慈一個激靈,迎着陌生女孩錯愕的身影,幹巴巴地擠出一個笑。
她實在是沒料到還能有這出。
來搭讪的女孩也意識到自己唐突了,連連道歉後就要離開,臨走前還滿懷歉意地誇了句“你們很般配”。
被這場面尴尬到擰不出別的表情,她掀睫看向不遠處的人,索性把氣撒在他身上。
陰陽怪氣起來:“顧先生好高的人氣哦,這要是站在上世紀的黃浦江邊,豈不也是千金換不來的臺柱子?”
“這帽子我可不接,慈慈,怎麽看我拿的也應該是苦主劇本啊?”
男人雙手懶洋洋地插在褲子口袋,腕骨露得不算完整,玻璃表盤卻是難遮的閃耀。
不遠處的自然光折射出金燦,剎那間,賽過熔火。
施慈有些難為情:“你能不能別這麽叫呀,聽着好別扭……”
“別人都能喊,到我這裏就是別扭,施小姐,要不要這麽雙标?”
故意亮出一副要和她掰扯掰扯的模樣,顧倚霜站在車門一旁,掌心不動聲色地按在車門把手旁,以防某人鴕鳥似的躲掉。
施慈示弱,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拉着他的手臂就要進車裏。
她靠近的瞬間,發絲間的馥郁香氣彌上他鼻尖,兩人的身高差距讓他剛剛好能嗅到,有末梢不經意觸及他領口,卷起一陣風暴。
喉結動了動,他收回視線,繞到另一邊開門上車
約會的地點是施慈定的,目的地是一場她半個月前刷到就很想去的油畫展。
地點在隔壁區的市立美術館,托顧老板的福,她還額外拿到了兩張可以參觀VIP展廳的票。
沿途路上,她忍不住朝駕駛座的方向偷瞄,思緒零零散散,耳邊的車載音樂聽不進去半個音符。
趕上一個七十多秒的紅燈,顧倚霜換了檔,笑眯眯地轉頭看過來:“怎麽,我臉上有花?”
施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又問:“我只是有點意外,畢竟第一次見你穿這麽高調的顏色。”
“不合适?”
“沒,”耳根一熱,施慈立刻補充,只是音量小了點:“很合适。”
“合适就好。”
掃了眼紅燈下面閃閃跳動的數字,确定餘下的五十多秒足夠後,才不疾不徐再度開口:“我也是第一次穿這種顏色的襯衣,要是顯得滑稽,還請施小姐多多包涵。”
才不會滑稽呢!
施慈翹起唇邊,理所應當地将這個詞和他隔得老遠老遠。
“那你怎麽會突然想穿紅色呀?”
顧倚霜眯了眯眸:“看來記得那句話的只剩下我自己了?”
被問得一愣,施慈呆呆地看着他,沒反應過來。
無奈地輕嘆一聲,男人的單只手還壓在換擋的操作杆上,冷色調的掌骨背肌,與漆黑相壓,是色彩碰撞的絕對領域。
襯衣的袖口被卷到小臂,露出半截,若隐若現的青筋繞在肌肉線條上,末于腕骨。
“記得那次你偷偷拍我嗎?你當時指着照片,說我穿襯衣好看,可惜顏色太素。”
話音剛落,紅燈結束。
明晃晃的綠将車水馬龍召喚而動,車窗玻璃關得掩飾,她聽不到外面的呼嘯風疾,但這次,那曲外文歌卻終于能辨清楚。
她印象裏的顧倚霜,是山巅雪,是疏朗月,是天公偏愛的不拘一格,也是凡塵大霧裏的那一點明亮燈火。
他光站在那裏,便是她的心跳不已,無可替代。
而此刻,那捧雪将自己染了新的模樣,因為她自己都已經抛之腦後的随口一句。
月亮惹來潮汐,水流洶湧,淹沒了陸與沙。
“顧倚霜。”她突然喊了聲,甜軟嗓音落在車內,格外清晰。
“嗯?”
“你說我要是現在親你一下,方向盤會不會打滑?”
“……施慈,別開這種玩笑。”
施慈樂了:“我沒有在開玩笑呀。”
顧倚霜頓了頓,吞咽一口,将話補完:“前面有個停車場,安全第一。”
最後四個字若有若無地被刻意咬重,施慈耳朵尖,聽出來他的言外之意,臉頰又變得紅粉泛濫,但羞意卻罕見得少了很多。
抵達美術館時比預定時間還晚了半小時,下車前,施慈才把用來補妝的口紅重新塞進包包裏。
不包括VIP展廳在內,畫展一共展出了同一作者的二十幅作品,主題圍繞“風花雪月”,用西方的鮮明調色繪制東方的古典美學,這是這位名為蕭筱的已故畫師最擅長的風格。
入口處登了蕭筱本人的生平簡介,從出生到因車禍意外去世只隔了三十年,除去最不只人事的十二年,再劃掉窩在畫室和教室裏悶頭練習的八年,從籍籍無名到聲名鵲起,攏共不過十個春秋。
施慈很喜歡這位畫家的風格,連藝術氛圍濃厚的油畫風門票票根也特地珍藏。
只是她起初不知道,這位鼎鼎大名的畫家,居然是蕭何的母親。
隔老遠認出那人時,她是錯愕的,扭頭見身側的人毫不意外,總算明白那兩張不對外出售的VIP參展票是哪裏來的。
蕭何的旁邊還站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生她記得,在蕭總生日派對那天就出現過,好像是叫周雲意。
至于那個男人,倒是和周小姐有幾分像。
在看到周景睿迎面走來時,顧倚霜蹙了下眉心,大手順勢圈握住她的手腕,低聲道:“慈慈,待會兒可能要辛苦你演一出嬌蠻女友了。”
施慈眨了眨眼睛,沒理解他的意思。
可不等細問,那位沒見過的陌生男人便已經走到面前,先一步伸出手:“倚霜,好久不見。”
顧倚霜熟稔地也伸出手,算是回敬:“還好,也才半年。”
周景睿輕咳了聲,看了眼施慈:“這位就是施小姐吧?初次見面,幸會。”
“關于我妹妹的事我聽蕭何說了,抱歉,在當時那個場合說話有些口無遮攔了,我作為哥哥,理應代表妹妹向施小姐道歉。”
總覺得這話聽起來不太對勁,可一時間又說不出到底哪裏讓人不舒服,施慈擠出一個笑,道:“不用道歉的,我沒放在心上。”
周景睿不依不饒:“周家的小輩做了這種事情,我也覺得臉上無光,這樣好了,不如我改天帶着禮物親自登門,還希望施小姐——”
“這就不用了。”
他的話沒說完,便被冷冷打斷。
是顧倚霜。
深棕色的瞳仁被頭頂不遠處的吊燈映照出零碎光點,清透之外更多了幾分寒冽,随着神色将斂,更襯出恰似上位者的不近人情。
他言簡意赅:“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你如果非要重提,我只能認為你不是在道歉,而是在道德綁架,周景睿,別這麽掉價。”
場面陡然安靜。
施慈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反觀不遠處“看熱鬧”的蕭何,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就說吧周景睿,讓你非得來熱臉貼冷屁股,小心機被戳破咯。”
蕭何走過來,短發利落,寬肩将身上這件男款恰好襯出版型:“你第一天跟他顧倚霜打交道啊,這種彎彎腸子還是少一點,直來直往多痛快。”
即便被戳破,可周景睿的臉上絲毫不見尴尬:“也對,是我欠考量了。”
他重新看向顧倚霜,倒是真開門見山起來:“現在方便嗎,我想和你聊聊城東那塊地的事。”
“不方便,不想聊。”顧倚霜沒所謂地笑了下。
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施慈就站在一旁,有些想笑,但也意識到此刻氣氛的劍拔弩張,還是忍住了。
這人也真是的,這兩個詞是一個意思嘛!
就在自己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只握住她腕的手突然緊了緊,似在提醒什麽。
一個激靈,施慈下意識開口,操着平時根本不會用,甚至連她自己都嫌棄的棉花糖調調:“Lance,你不是說今天都陪我嗎?怎麽現在還把時間浪費在其他人身上呀?”
不只是周景睿,蕭何和不遠處的周雲意皆是一愣。
Lance。
鮮少有人知道,這個英文名,算是他顧倚霜的禁忌。
只因為兩年前的那樁事。
就算是顧倚霜自己,在聽到這串英文單詞時也恍惚了半秒,腦海中陡然閃現一些不合時宜的片段,來自遙遠的大洋彼岸,一座名為墨爾本的國家首都。
視線定格在那張近在咫尺的面龐,淺粉色的腮紅落在那張真純氣重清冷氣淡的五官上,多了幾分恰合時宜的嬌俏意味。
平心而論,施小姐是一座寶藏。
她的嗓音,格外适合咬這些含糊不清的溫軟句子,也很适合……拿這種人設劇本。
薄唇勾起弧度,他淡笑應下:“嗯,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