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鑰匙與鎖 “慈慈,好久不見”……
第51章 鑰匙與鎖 “慈慈,好久不見”……
一個月前。
美國, 科羅拉多州。
剛從雪場出來,顧倚霜摘下護目鏡回到酒店,白色的滑雪服料子堅硬, 薄唇抿成一條線, 眉目清疏, 更襯出冷凜氣質。
這時, 言特助走上前:“顧總, 剛剛Nueske先生打來電話, 希望今晚的慈善晚宴您能參加。”
“知道了。”
拿回自己的手機, 他看都沒看就收起來, 揉了揉眉心, 疲意微顯。
算算時間, 他來美國已經超過五個月了。
分公司的事比預想中要棘手一些,為了在計劃日期內處理好,他這段時間說是不分晝夜也不為過,好在, 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切工作內容進入正軌, 這樣算下去,他可以提前回國了。
最後的收尾工作, 也就是人情世故上的名利場。
“顧先生”總要應邀。
日落西山, 華燈夜景, 是與國內風格全然不同的紙醉金迷。
宴會廳前, 不計其數的豪車名仕停留駐足,言笑晏晏,共同期待着接下來的觥籌交錯。
作為少有的東方面孔,顧倚霜剛現身, 便被不少人投以視線。
連着十幾個小時沒有休息,顧倚霜情緒不算高漲,神色淡淡地喝酒,只抿了兩下。
毫無預兆,一串疊詞敲入耳蝸,數以千計的神經線條在同一時間被調動,連心髒都猛得瑟縮。
他回眸去看,可就在目光得到答案的剎那,情緒大起大落間,臉上只餘下失落。
幾個女孩笑盈盈地站在燈光下聊天,她們端着酒杯,不知道是在讨論S牌這個季度的新款高定,還是L家已經開始做預熱的下季度珠寶。
原來,不是他想的那個“慈慈”啊。
苦惱湧上心頭,一時間,更沒了和人品酒談天的消息,他大步走到露臺,清風迎面吹上面頰,掃走幾分疲态。
算起來,他們已經好久沒見過了。
到今天為止,剛好219天。
晚宴的尾巴,按照慣例還會有一場慈善拍賣會。
與國內的拍品風格不太相同,這樣的場合顧倚霜也嫌少參與,偶爾買下幾件千年前的歷史遺珠,走完流程也只會在第一時間送回國內的博物館。
剛想離開,身後不遠處卻突然傳來聲音。
“顧先生。”
溫溫柔柔的甜軟嗓音,他蹙眉回頭,這才知道出聲喊住他的,是剛剛那個讓他險些認錯的“cící”。
女孩穿着粉色的抹胸禮服,主動走近,雖然說的是國語,但似乎是因為在外邦長大的緣故,咬字間不甚清晰:“顧先生,你好,我是姜瓷。”
怕他不知道自己,女孩臨了又追了句:“我父親是珩森制藥的董事長,上次Jeffney夫婦的訂婚宴,我們見過。”
出于禮貌,他沒有直接說“抱歉,我沒什麽印象”,只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姜瓷:“是這樣的,我聽父親說你預計這個月月底回國,很巧的是下個月我也要帶着公司事務回中國發展,如果可以的話能和你交換個聯系方式嗎?我想等到國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請教。”
言至于此,再聽不出來這話茬裏藏着的玄機,顧倚霜真就白長這麽大了。
“抱歉,我才疏學淺,怕是教不了姜小姐什麽,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助理幫你找一些業內的老師。”
“啊不用不用!”姜瓷連忙拒絕,咬着下唇,神色落寞。
沒有繼續停留,顧倚霜緩聲說了句“失陪”便轉身離開,不遠處的言特助就站在車前,看到他,熟練地拉開車門。
美國分公司的事情解決完了後,顧倚霜忙裏偷閑,又去了趟澳洲。
畢業快四年,算作聖地巡游的一場旅行,飛機在墨爾本機場降落,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他直奔當年居住的小院。
房子是整個買下來的,雖然一直沒再來,但隔壁的鄰居每周請來阿姨打掃衛生的時候,總會捎帶着他這邊一起。
左邊的鄰居是一對當地人老夫妻,生活簡單溫馨,遛狗喂貓養金魚,還在福利院收養了個身世坎坷的孤兒。
至于右邊,按照輩分來算,周家兄妹要喊一聲姑姑姑父。
“Lance!You're back!(你回來了!)”
遠遠便聽見老夫妻裏的丈夫聲音,他轉頭看過去,對方正一邊除草一邊沖自己打招呼:“I thought you wouldn'te back again, and you were determined to leave a pile of money like this.!(我還以為你不回來,鐵了心就要把這一堆錢就這樣擺着呢!)”
顧倚霜笑了笑,打招呼:“After leaving Australia, I always miss your circle, but I still can't help bute back and have a look.(離開了澳洲總惦記您養的圈圈,還是忍不住回來再看看)。”
圈圈是老夫妻養的一只狗,一只愛美到每天得在腦袋上頂不同顏色蝴蝶結的拉布拉多。
老先生笑了,招呼他可記得經常回來看看。
突然,他猛的想起什麽事,瞪大着眼睛:“By the way, just a few days ago, the old house came to the east and opened the mailbox at the door. I don't know when more than a dozen letters were stuffed inside, and there was a thick layer of dust on it, at least for several years. Look, the signatures are all for you. I think if youe back one day, I will keep them for you!(對了對了,就前幾天,之前的老房東來過一趟,把門口那個信箱打開了,裏面不知道什麽時候塞了十幾封信,上面堆了厚厚一層灰,少說也得好幾年了,看署名都是給你的,我想着萬一你哪天再回來,就都給你留着了!)
信?
還有十幾封?
顧倚霜一愣,實在是沒想到會有這一茬,畢竟遠在澳洲,更何況現在這個時代有一部手機足夠跨國通信,他想不到會有什麽人需要靠寫信來和自己聯系。
而且一寫就是十幾封,沒有得到回信依舊堅持,有這份毅力,大概做什麽都會成功吧。
從老先生手裏接過裝了信箋的塑料小盒,厚厚一沓,果然數量驚人,他沒多想,連同奶油色的小盒都一起帶回了房間裏。
灰塵被一點點拂去,他看清了封面上的字——
【致顧倚霜】。
是漢字。
雖然是打印出來的宋體,但也足夠讓疑惑和錯愕堆滿,這人可真是有趣,一邊送了這麽多封信來,一邊又在封面上留住小心思,生怕被人在拆信前看到真容。
無奈地笑了笑,他取來剪刀,将信封拆開。
薄薄的紙張被取出,他垂眸去看,可當目光落在第一句話時,手便僵住,血液也如同緊急剎車一般。
骨骼齊齊叫嚣,是震耳欲聾的轟鳴。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一字字讀下去,看得越多,心髒的跳動便愈加不聽使喚,隐隐有崩盤之意。
這手娟秀細致的筆跡,他看過太多次。
來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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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大概是有什麽多災多難的詛咒。
年初是暴雨臺風,年末又是暴雪封路。
作為一座南方城市,哪怕是冬天,魔都也難得見到一場痛痛快快的雪,平時惦記,結果今年倒好,一場雪下個沒完,連市政的人都滿臉黑。
發布會已經過去兩天了,施慈的心仍亂得不像話。
冰箱裏的存貨告急,想着這雪沒完沒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望見一抹和煦,她踩着那雙新買的帕恰狗毛絨拖鞋下樓,想着待會要在超市采購的清單。
她沒買車,一是通勤時間太短不值當,二就是嫌麻煩。
她喜歡坐車,又稍顯矯情地不太喜歡自娛自樂。
還沒到超市,卻先路過了一家新開的花店。
隔着玻璃窗,餘光瞥見幾捧開得正豔麗的仙客來,這個時節這個氣候,倒是難為了它。
不覺稀罕,她沒忍住推門走近,更沒忍住,掃碼付了錢,買下幾枝顏色缤紛的洋牡丹。
花店的主人是一對大學剛畢業的小情侶,生活氣息足,連用作包裝的報紙和絲帶都是精挑細選,施慈就站在一旁看,忍不住感嘆笑笑。
走出花店,她一只手撐着傘,一只手捧着花。
老鼠灰色的風衣抗寒度一級,她還特地戴了圍巾,認認真真保暖。
可就是結束賞花擡頭看路的剎那,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那道身影,她驚得不知所措。
風雪還沒停,隐隐約約,是打算和夜幕月景上演一出不破樓蘭終不還。
風越來越大,吹落了一片花瓣。
她就這樣看着他走近,心髒又亂又狂,一塌糊塗之外,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故作淡定,其實正恰恰相反,此刻的她,和淡定哪有半毛錢關系。
男人撐傘而立,黑色風衣肅穆端莊,灰色的圍巾成了相較之下僅有的溫暖配色,他只是站在那裏,足夠讓明月遜色。
封藏記憶的開關在這一刻沒了作用,似有殘雪鑽入眼眶,她揉了揉,發現眼睛一圈都是濕潤的。
她不可置信,他從容不迫。
“慈慈,好久不見。”
随着他開口,圍巾一角仿若支撐不住,散開幾寸,被風吹得直搖。
眼睫抖了抖,施慈嗓音哽着,啞至極:“顧倚霜?”
被喊的人笑了下,看不清情緒:“這才多久不見,就不認識了?”
怎麽會不認識呢……
下唇被狠狠咬住,她強迫自己不要發出太過丢臉的聲音,成千上萬的思緒在這一刻堵在心口,硬生生沉下,是淩遲一般地刑法。
她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他半蹲下身去拾那片花瓣,嬌嫩的顏色被夾在他指腹,就這樣被重新送到她眼前。
“看來我運氣不錯,剛回國,就遇見了你。”
“慈慈,上帝說,我們緣分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