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這是個挺清純的吻, 兩個人就這麽蹭着對方的嘴唇。
但受限于兩個人都有傷,也只能這麽清純地親一會兒。
感覺很奇妙,盡管梁願醒平時會貼貼蹭蹭, 手、肩膀、胳膊, 擁抱時候撞過去的胸膛, 摟過段青深的脖子, 也把他撲倒在沙地裏。
但嘴唇真的很不一樣。梁願醒呆呆地看着他, 像是嘗到了新奇味道的食物, 接着他……稍微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是試圖确認一下味道, 那不是藥水味, 似乎是段青深自己的味道, 比聞起來的要濃一點點。然而殊不知他這個動作讓本就不太冷靜的段青深完全壓抑不住, 他重新貼過來, 微張開嘴,連着梁願醒的舌尖和嘴唇一并含住。
下意識抓住段青深肩膀的時候甚至還顧慮了一下他肩膀有沒有傷到, 所以抓的那一下又改成扶着,扶着又換作環着, 跟他相擁。梁願醒有點不會調整呼吸,半口氣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他骨子裏的求生欲想要側開些臉去尋找空氣,但這個行為有點激怒抱着他吻的這個人,段青深完全不讓他逃, 将他圈在懷裏,占有欲沖擊着理智, 直到——
“唔——疼!”
直到他把梁願醒壓在床上……梁願醒後背應該是有些扭傷,被這麽一壓,吃痛了差點掉眼淚。
段青深立刻恢複理智, 撐起來:“對不起。”
梁願醒笑笑:“沒事沒事,還好,其實最主要的是剛剛有點……那個,有點呼吸不上來。”
“我……”段青深不知道如何下手,“我扶你起來。”
一會兒覺得摟肩膀也不對,一會兒覺得兜腰也不行,腦子裏空空蕩蕩,甚至有那麽一瞬間開始回憶如何把病人轉移上擔架。真是要命,段青深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坐起來,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真沒事。”梁願醒又笑了,“你別這麽…這麽拘謹。”
“嗯。”
“大家都、都這麽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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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這話聊的……兩人對視一眼,又笑了,笑的時候梁願醒牽扯着傷口,吃痛“哎喲”了一聲。見段青深有點擔心自己,轉而說:“沒事,沒那麽細皮嫩肉,我就是愛喊疼。”
不知道現在幾點幾分,總之這一天實在太過漫長,兩個人的體力和精神都疲憊到了極限,最後怎麽爬進被窩裏睡覺的都忘了。
窄小的折疊床上兩個人貼得很緊,供暖的房間中其實一點都不冷,但就是緊緊地貼着。像風雪夜中躲在洞穴裏的動物,彼此交換體溫。
雪不知是什麽時候停的,無聲無息。
清晨,巡護員們裹着厚實的大棉襖,推着清雪鏟。鐵網外面,鏟雪車在白茫茫的原野上緩緩開出一條弧形,向着公路的方向。
梁願醒出來看見這幅畫面時,連冷都忘了。他回頭,段青深抻着羽絨服遞給他:“穿上。”
“相機。”梁願醒說,“雪裏鏟出來的路,快。”
“飛無人機還是用相機?”段青深問。
“無人機!”
巡護員之中有人發現了他們,其中一位大姐指了一下大院側後方,說:“那個口進去就是食堂,你們過去吃點早飯!”
“好!馬上就去!”梁願醒回應着。
“嘿。”大姐怔愣,又笑了,轉頭跟旁邊同事說,“這孩子,哪兒像昨天剛跟盜獵的幹過架的樣子。”
同事也點頭:“心态真好。”
梁願醒爬進車後座,翻出無人機包。他站在車邊插電池、匹配遙控器和手機的時候,段青深把他羽絨服帽子戴上,兩邊的扣子扣在前臉擋風。
“是這樣的嗎?”梁願醒問。
“嗯,把機器放地上。”段青深說,“按你手機上那個起飛,對,等它懸停一下就能用搖杆了。”
無人機飛起來後,梁願醒視線直直跟着它,昂着腦袋。然後被段青深摁低下來,說:“看屏幕,不要看機器。”
“哦。”
還真是,哪有盯着機器看的。
機器操作起來并不難,穩穩地升空然後向着鐵網外飛。
“有點過曝,這雪太白了。”梁願醒說着,開始調整高度,“低一點會不會好點兒?”
“試試看,過曝也沒辦法,陽光太好了,雪在反光。”段青深又說,“你換個角度,從這邊試試。”
“也不行啊……”
“那就後期修吧。”段青深自然地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寬慰,“這種畫面很難得,暴風雪後的晴天。”
“好。”
第四張照片,它雖然不是“公路”,但卻是從純白大雪中推出去的一條路。收起無人機後,兩人在食堂邊吃早餐邊聊等下那張照片怎麽處理。
“等下我們去警察那邊問一下保護站的鏟雪車能不能發,要是不行的話這張還是不要了。”段青深邊說邊拿了張紙巾遞到他手邊,“慢點嚼,你嘴不疼了嗎。”
說到嘴,兩個人同時停頓了一下。
今天起床後因為外面鏟雪動靜太大,兩個人都沒立刻去談昨晚的事。而又因為一坐起來就能看見窗外那原始的,一整片的雪,梁願醒就直接蹦下床來三兩下穿衣服穿褲子然後沖出房間。
所以……
“我嘴挺好的。”梁願醒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知道。”
“……”梁願醒笑笑,繼續啃他的蛋餅。
保護站裏的警員看了他們拍的內容之後說這個畫面沒問題,有很多攝影師都拍過。接着,在辦公室裏,警員試了幾次,終于成功連接上段青深車裏的車載GPS。
“大雪天就是這樣,容易把通訊塔壓壞。”警察啜了口熱茶,說,“再稍等一下啊,我需要從你這裏拷一下坐标和信息。”
“嗯,沒問題。”段青深點頭。
兩個人挨着坐在辦公室的聯排椅子上,梁願醒不太老實,總朝窗戶外面看。段青深明白警察在讀雲數據,這邊網速也确實沒轍,數據傳輸的時候,警員就看看手機,然後跟兩個人尬笑一下。
這時候大人就要開始解救小孩了,段青深清清嗓子,說:“要不,醒醒你出去拍點雪景吧,添點素材。”
“啊?”梁願醒很少坐在警察面前,像小時候在老師辦公室裏,看向警察,問,“我能出去嗎?”
警察笑了:“當然啊,你又不是罪犯,叫你坐裏面是因為裏面暖和呀,這孩子。”
梁願醒開開心心地抱着相機跑出去,段青深呼出一口氣,緩了緩。等傳輸數據的時間裏跟警察閑聊了聊那些盜獵的。段青深說他們應該是一家人,其中一個小的管一個老的叫阿爸。
警察也認同:“那夥是最難抓的,他們裝備非常好,機動性強,沒有用自制的土獵槍,是因為動物整皮賣價高,而且麻藥也很充足,我們懷疑有固定買家在支援他們。”
聞言,段青深略作思索,說:“他們身上确實很多把剔骨刀和剝皮刀。不過,那就是大案了,難怪不帶槍,這是為了一旦被抓,或許能死緩保條命。”
“是啊。有人指點呢。”警員點了根煙,順手敲出一根來問他,“不過今天下午我們增援就到了,全力抓捕,你抽嗎?”
“不了,謝謝。”
“哎,這麽大的雪,蹤跡全都蓋上了。”警察彈彈煙灰,“還有你們啊,小年輕,往後碰見盜獵,還是要先跑的,千萬記住了。”
“好,一定。”段青深點頭。
“噢,終于傳完了。”警員按滅煙,搓了搓臉,“行,這份數據我們保留做線索,你們接下來路上小心。”
“好,謝謝。”段青深跟警察握手。
梁願醒在保護站大院裏拍照,段青深出來的時候,巡護員從大院角落裏的一間小房子放了好多條狗出來,少說有十條。
那架勢,梁願醒倒抽一口涼氣的同時舉起相機,開始高速快門連拍一群狗沖出來的畫面。
段青深擡腳朝他那兒剛走幾步時,他背着相機也朝他跑過來,喊:“深哥有狗!”
“……”段青深抓着他胳膊把他往自己身後帶,後邊是牆,回頭看着他,“你剛那麽淡定我以為你不怕狗。”
“我怕的,但它們跑出來的樣子太帥了。”
入冬之後,保護站的狗晚上就要回去房子裏睡覺,所以外面籠子都是空的。早上了就要把它們放出來,一大群狗重獲自由一般在雪地裏釋放天性地大叫,一團團白霧從狗嘴裏“汪”出來。梁願醒挺害怕,但又忍不住看。
它們品種不一,大大小小的,搖着尾巴跟在巡護員們身後,這是要放飯了。
雪地裏踩着狗爪印,梁願醒扒拉在段青深肩膀上看着一群狗埋頭吃飯,它們簡直不用咀嚼,沒一會兒就把鐵盆舔得咣咣響。
保護站大院裏的狗都不栓繩子,因為平時沒有外人來。很快,狗狗們發現了這兩個外人,直奔而來,梁願醒簡直想爬到牆上去。
“沒事。”段青深側過身,說,“人家狗是在這工作的,過來聞聞而已。”
兩條大黑背一邊一個在聞兩人的褲腿,梁願醒雖然怕,但他不至于大呼小叫,就凄凄慘慘地站在那兒,也不敢動。
巡護員跟過來呵斥它們:“小丸子回來!那麽大個兒吓着人家!”
“哇你居然叫‘小丸子’。”梁願醒低頭跟黑背四目相對,拽着段青深的袖子,“你還反差萌呢。”
段青深蹲下看看小丸子,然後問巡護員:“它下巴是不是破了?”
“是,就是過來給它上藥呢。”巡護員示意了一下手裏一管子膏藥,“它不讓塗藥,每次都麻煩死了。”
梁願醒也蹲下來,“為什麽這兒破了?”
“小丸子昨天上午從車鬥裏蹦下來,沒踩穩,下巴着地往前出溜了一截。”巡護員說。
梁願醒扭頭看段青深:“它拿下巴剎車。”
“是,可真行。”段青深手摸着小丸子的胸口毛,給小丸子摸得很舒服。接着……梁願醒靈機一動,伸手跟巡護員要來膏藥,擰開,遞給段青深。
段青深看着他眼睛,恍然大悟,任何物種都要警惕溫柔鄉啊小丸子!
于是段青深一只手持續幫小丸子撓癢癢,另一只手拿過膏藥管,下一刻,一擠一抹,小丸子震驚于這兩個人類居然在自己面前這樣打配合。
“哎喲,你這手真快!”巡護員說,“平時我們都得摁着它!”
小丸子退後好幾步,也不撓癢癢了,俨然一副再也不要靠近這個人類的樣子。梁願醒又問:“它不需要套個那種圈兒嗎?免得它把藥舔進嘴裏。”
段青深搖搖頭:“狗舔不到自己的下巴。”
“欸——?”梁願醒睜大眼,“狗舔不……欸?!”
頭腦風暴起來了。
直到坐回車裏,梁願醒還在思考着“狗舔不到自己下巴”這件事。
車依然開得很慢,梁願醒在副駕駛抱着電腦修圖。車開上公路後時不時能看見道路救援的車,有陷車的有撞車的。一夜雪後天明,大家終于能出來處理這些遺留事件。
而遺留事件總是要處理的,梁願醒合上電腦,把它放去後座,恰好和看後視鏡的段青深眼神接觸了片刻。
此時旁邊沒有別人了,也沒有別的狗了。
其實是要聊聊的,成年人在清醒狀态下接吻不是件可以忽略過去的事,起碼在這兩個人的觀念裏不可以。
梁願醒先看了看車窗外面,然後擡手摸了摸自己喉結下面的傷口。
一夜過去已經愈合了,今天羽絨服裏穿的是加絨的衛衣,脖頸露着。他摸了兩下,手被另一只手抓住,帶了下來:“別撓。”
段青深只是把他的手從脖子拿下來,就打算收回手。
可真的碰到了後又舍不得了,指尖随着拉下來的動作滑到梁願醒手掌,和他手心的皮膚摩擦時,整顆心像被毛絨玩具抱住。
他就這麽跟梁願醒十指相扣在主副駕駛之間,然後感覺到梁願醒也收攏了手指,跟他牽着。
梁願醒拇指剮了一下他手背,說:“我沒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