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俞堯茫然的在公司過了一天,臨近下班時左眼皮一直在跳,隐隐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整個人都顯得很是煩躁。
俞順在之前跟他講過,今晚是要帶他和公司的幾個得力員工吃飯的,他雖貴為俞氏的少東家,但實則對于俞氏的情況一概不知,俞順為了讓他能早日熟悉流程,自然是要為兒子鋪路。
自打俞堯從李斂越那裏回來,俞堯整個人性情大變,不僅主動提出要在俞氏上班,也和以前那些讓俞順頭疼的豬朋狗友斷了聯系,俞順嘴上不說,但心裏其實是開心的。
當年俞堯為了俞氏委身李斂越,這件事在俞順心裏一直是根拔不掉的刺,他對俞堯有愧疚,也有自責,可是眼見着俞堯的變化,他心裏甚至對李斂越有些感激。
就好像他的兒子脫胎換骨了般,從前爛泥扶不上牆的俞堯已經消失不見,至于曾經造成的傷害,俞順只能一點點的彌補。
俞堯出辦公室門時聽見外頭的談話夾雜着笑聲,他一出現在人群裏,所有的視線焦點都彙聚在他身上,他如今還不能習慣被人群關注的目光,得努力的壓抑內心的慌張才不至于表現出來。
一起的吃飯的有男有女,約摸十人,多是三十歲左右的青年,舉手投足都是從社會裏磨練出來的精明,俞堯分明穿着最得體的西裝,可站在這些人之中依舊顯得格格不入。
俞順給他引見,這些青年人都大大方方的和他打招呼,俞堯在這樣的氛圍裏才漸漸松懈下來。
他不斷告誡自己,他已經脫離了李斂越,不再是養在籠子裏的小白鼠,他必須重新社交,不能一見到人就條件反射的逃避。
餐廳訂在公司附近,俞堯和俞順坐一車,父子倆在密閉的空間裏很是沉悶,俞堯把車窗搖下來,讓外頭的風吹進來,才驅趕些沉重。
俞順似乎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小堯,待會一起吃飯的,都是對公司大有幫助的員工,你盡快和他們熟悉熟悉,我讓他們在公司多帶帶你。”
俞堯聞言嗯了一聲,車廂裏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俞順有意培養他,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別說公司的事務,現在他連面對人群都有障礙,他很難在忽然得到的自由之中進行角色轉換,俞堯對此感到很是疲倦。
他從小到大沒認真過做什麽事情,而當他真的想要做出點什麽來時,才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會,他有點自嘲的笑笑,想起李斂越說他是個廢物,未嘗不是句實話。
車子穩穩當當的停下來,俞堯迫不及待的推開車子的門出去,呼吸到新鮮空氣才讓他好受些,其餘員工也陸陸續續抵達。
俞順訂了個大包廂,需要繞過公開的用餐區,一衆人在服務員的帶路下往裏頭走,俞堯不知道怎麽的,心髒忽然跳得很快,像是感應到點什麽,他的眼神慌亂的在用餐區打量起來,腳步也不禁放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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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目光落在窗邊的一抹身影時,他清晰的聽見自己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心咚咚咚的跳動着——李斂越坐在窗前,将近一個星期不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豐神俊朗,僅僅只是一個側臉就讓俞堯有呼吸停滞的錯覺。
從體內衍生出的奇異感覺把俞堯淹沒,他不禁想象着,如果李斂越見到他會是什麽反應,換在以前,李斂越肯定會上前強勢的把他帶回銀泉別墅,他兀自想着,卻見到一只修長的手在李斂越眼前晃了晃。
李斂越終于遙遙轉過頭,視線和俞堯的撞在一起,僅僅是一瞬,空氣中仿佛閃過萬千火花,俞堯的指尖猝然發麻,這種戰栗從蔓延到心髒,使得他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而當俞堯看清坐在李斂越對面的人是林論時,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氣惱直沖天靈蓋,他猛然瞪大了眼,眼神在李斂越和林論之間流轉着。
俞順顯然也注意到李斂越了,他臉色變得很是尴尬,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過去打招呼,眼見俞堯慘白的臉色,還以為他是吓的,便對着李斂越扯出個笑容來,然後拉着俞堯的手腕往裏走。
俞堯的目光一直不曾離開李斂越,他知道自己不對勁,可眼神就像粘在李斂越身上似的,拐進轉角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林論嗜着笑容給李斂越喂東西。
他沒見着李斂越的神情,但只是這麽一眼,就足以讓他一顆心墜進冰湖,他行屍走肉的跟着俞順走,心裏的疑問卻将他侵襲得無法思考。
李斂越不是喜歡他的嗎,為什麽會和林論在一起?他們才分開了一個星期,李斂越就迫不及待找新歡嗎?難不成李斂越之前說的喜歡全是假的?林論憑什麽給李斂越喂吃的,他們已經親昵到這個地步了嗎?李斂越是不是和林論在一起了,他們擁抱了嗎,接吻了嗎,上床了嗎?
俞順帶着俞堯到訂好的房門口,一轉眼就見到俞堯青灰的臉色和通紅的眼,整個人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樣,他以為俞堯只是怕極了李斂越,只好笨拙的安撫,磕磕巴巴的說,“這……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都過去了,想必他也不會為難你,不要太擔心。”
俞堯的眼神劇烈縮了下,俞順的話無不在提醒他和李斂越已經沒關系了,這分明是他想要的,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為什麽他卻這麽難過。
“爸,”許久,俞堯艱澀的開口,“我沒事,我們進去吧。”
俞順不安的看着他,他強壓下沖出去質問李斂越的沖動,費力的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率先一步進了包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指甲已經深深陷入了掌心,疼得他幾乎差點要落下淚來。
憑什麽他要難過,李斂越和誰在一起跟他有什麽關系,他才不要為李斂越難過,他才不要承認自己喜歡上李斂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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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斂越看着眼前送過來的鵝肝,緩緩的放下刀叉,心情不佳的道,“別鬧。”
林論把東西送進自己嘴裏,笑道,“你說我是不是運氣不太好,第一天約會就碰上你的舊情人?”
李斂越沉默不語,方才若不是林論的眼神示意,他險些就要在見到俞堯那一刻條件反射的站起來,多年的習慣成本能,他甚至還沒能反應過來,他和俞堯已經分道揚镳。
“我還以為他會沖上來和我理論呢。”林論拿白巾擦了擦手,直直看向李斂越,說道,“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李斂越搖頭,“我從來都看不透他。”
“你不是看不透,”林論莫名其妙嘆口氣,“你只是當局者迷,他方才的眼神就差隔着空氣把我殺了,也就你沒有發現。”
李斂越何等聰明,瞬間捕捉到林論話裏的意思,神色微微一變,“你是說?”
“我什麽都沒有說,”林論手肘撐在桌面上,十指交疊把下巴放上去,“我只是覺得你們兩個在瞎折騰,一個三年都沒能把人拿下,另一個呢,更就傻逼了……我現在要重新考慮,我在這場角逐裏到底有沒有勝算,我可不是你,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為自己說出一句歇後語而高高興興的拿起刀叉繼續進食。
李斂越深深看着他,他很是佩服林論,至少林論的這份灑脫他永遠學不來,“林論,謝謝你。”
林論莞爾一笑,“謝什麽,我可沒說我要退出,你如果真要謝,先陪我吃完這頓飯,都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鵝肝就更辛苦了,別浪費。”
李斂越忍俊不禁,目光微微往後一轉,卻并沒有見到心目中的人,他很清楚俞堯的性格,倘若俞堯真的心裏有他,絕不會放任自己和林論發展下去。
他在賭,賭俞堯會不會回心轉意,也賭自己對俞堯的了解,若賭輸了,便再也不會做一個瘋狂的賭徒,他已經沒什麽可以給俞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