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第 34 章

北京最熱的時節确實已經過去了, 可同一時間的南京恐怕依舊是悶熱難耐。

她想起那一年和他在一起時,也恰逢盛夏。

白天的太陽很毒辣,空氣都是扭曲的, 據說中午時的地表溫度足有60多度, 是一個雞蛋掉在地上立刻可以變成太陽蛋的程度。

誰也不願意頂着熱辣的太陽出門, 她和他的約會大多安排在了晚上,但每一次出門都要過家裏那關。

秦铮的外婆幾乎不怎麽管他, 可謝一菲家裏卻管的很嚴, 她索性撒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謊——和爸媽說有個競賽要趁着暑假和同學們一起準備, 為了節省時間,她想搬回宿舍住。

每年暑假都有不回家的大學生, 謝一菲她們宿舍就有一個,提早就跟學院和宿管報備過了,所以省了謝一菲的事。

如今回想起那段時間,謝一菲依舊覺得惬意和甜蜜。

白天時他們泡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上網看書。入了夜, 兩人就像所有的大學情侶那樣在操場上走走圈,或者在操場旁的葡萄藤下擁抱接吻。

吻着吻着,少年忽然問她:“今晚不走了可不可以?”

于是她第一次走進了校門外那家平時路過時都不敢多看的小旅館。

這裏和牛首山下不同,那裏沒人認識他們, 但這裏即便是暑假也很可能遇到熟人。

所以那雖然是他們第二次開房, 但她的內心遠比第一次更緊張。

謝一菲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麽從前臺走到客房的, 她只記得自己的視線幾乎沒離開過地板,躲躲藏藏的, 生怕別人看清她的臉。

房門打開, 一股腐朽潮濕的味道撲面而來, 好在空調還是給力的,呼呼吹着涼風, 沒多久就讓這狹小的空間涼爽起來。

但這對他而言似乎還不夠,因為他的身體是滾燙的。虧他一路上來都表現得淡定從容,讓她誤以為兵荒馬亂的只有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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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快意亂情迷的吻在了一起,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呼出的灼熱氣息和像烙鐵一樣的手掌……她始終記得那一晚,他的熱情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高漲。

第二次比第一次少了很多試探,當她回過神來時,兩人已是坦誠相見。

他問她可以嗎,她卻在那一刻很不适時宜的想起了他們的未來——不久後他就要去北京讀書,而她只能留在南京。

她不是個守舊古板的人,但第一次對每一個女孩子來說都是意義非凡的。

所以她沒有讓他停下來,只是帶着一種近乎于獻祭的淡淡憂傷用雙臂擁住了他。

就是她的那個行動給了他答案。毫不掩飾的欣喜在少年人的眼中閃過。

而此時此刻,當初那個少年一點點蛻變成一個純粹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笑了:“我還沒幹什麽,你怎麽就這樣了?”

她愣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麽。

一汪即将幹涸的湖,在這一年突然遇到了雨季。

她不知道是她太久沒做的緣故,還是因為他出現了。

可即便這是事實,她也不想再聽他說,所以她幹脆捧住他的臉吻上去,讓那些讨人厭的話無法出口。

大學時,寝室裏小姐妹最愛讨論的話題有兩個,一個是美食,一個就是男人。

那年她們剛從大一步入大二,幾個舍友還都是單身。大家激烈地讨論着,唇舌糾纏究竟有什麽意思,只有一言不發的謝一菲思緒飄得很遠。

她覺得很有意思啊,哪怕是他們最生澀的第一次。而且優等生的學習能力總是那麽驚人,他一次又一次地給了她驚喜。

她有時候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那麽一張刻薄的嘴,在這種時候卻可以這麽溫柔。

微涼柔軟的觸感來自鎖骨,然後是那條細小的疤痕,那也是他的傑作。

半年過去了,傷口愈合得很好,前幾天她還剛對着鏡子觀察過,乍一看已經看不出什麽,仔細看才能看到一條不怎麽明顯的肉芽。

他顯然也很珍視自己的作品,溫柔地将其包裹。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把被束之高閣又重見天日的琴,被輕輕撥弄,發出陌生的聲音。

她的記憶中,那雙撥琴的手總是溫暖幹燥的,而此刻,她不僅感受到了那溫度,還用最柔軟的地方感受到了他指肚上薄薄的繭。

那汪沉寂許久的湖水不再平靜,他像一縷強勁的風将其攪動。

夕陽從落地窗外照射進來,在旁邊的牆壁上投下他們的影子。她看到自己如一把繃緊的弓,而他是那蓄勢待發的箭。

那汪湖水沸騰了,熱氣順着血液奔向四肢百骸。

腦中有短暫的空白,弓弦久久震顫着,餘韻未盡。

山風透過半敞的窗,吹動床邊白色的紗簾。

謝一菲身上出了一身的汗,被風這麽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問她:“冷嗎?”

她閉着眼搖頭,嘴角微微翹起:“涼快。”

他笑了一聲:“我都沒說熱。”

他撩開她汗濕的劉海,輕輕吻她的額頭。

……

天色漸暗,霞光卻分外奪目,透過山間林木和小屋窗棱在地板上留下交錯的金色印記。

他們躺在柔軟的陰影中耳鬓厮磨,像所有熱戀中的情人。

等天徹底黑了,秦铮起來洗澡。

之前沒拉窗簾,他也就沒有開燈,借着月光起身去了浴室。

謝一菲躺在床上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想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忽然一段熟悉的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從一堆衣服中找到自己的手機,看到來電人的名字,她猶豫了。

這些天劉秀梅因為她和秦一鳴的事沒少打電話來勸她,這時候找她多半也不會說什麽她愛聽的話,可是不接她又會一直打。

想到這裏,謝一菲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劉秀梅:“菲菲啊,你爸爸讓我問問你,馬上快國慶了,今年回家嗎?”

謝一菲松了口氣。

她想了想,從過年到現在,确實也有大半年沒回過家了,她也想她爸,不知道他最近身體怎麽樣。

“看情況吧,如果不忙就回去住幾天。”

“太好了。”劉秀梅似乎很高興,“你平時忙,難得放假,能回來休息休息最好,到時候媽媽給你做桂花蓮藕。”

“好。”

然而還沒等謝一菲緊繃的那根神經徹底放松下來,電話那邊的劉秀梅似是猶豫了一下又問:“那小秦有沒有時間?你們也交往這麽久了,有時間的話叫他一起來家裏坐坐吧,你奶奶一直念叨着想見他。”

果然還是繞不開這個話題。

謝一菲壓抑着情緒:“媽,我說多少次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雖然謝一菲一開始也猶豫過要不要跟家裏說這件事,但劉秀梅以前就把秦一鳴當準女婿看,還會時不時聯系秦一鳴,謝一菲怕兩人分手後劉秀梅不知情又去找秦一鳴,就坦白了兩人分手的事。

她想到她媽乍聽到這個消息時或許會難以接受,也會勸說他們和好,但她畢竟人在北京,她媽也管不到她,只要她态度堅決,時間長了她媽也就該接受現實了。

可劉秀梅遠比她預想的還要執拗。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說過,但小年輕哪有不吵架不鬧別扭的?別說你們了,就我和你爸現在也天天吵,那日子還不是照樣過嗎?”

謝一菲無奈:“我們和你們不一樣,說分手就是真的分手了。”

“這話是小秦說的嗎?”

“誰說的重要嗎?現狀就是這樣。”

劉秀梅一聽就急了:“為什麽啊?你們這個年紀談了這麽久,怎麽能說分手就分手?”

謝一菲疲憊地揉捏眉心:“媽,您還有別的事兒嗎?”

“你這孩子我知道,倔得很。我們做女人的有時候就是要學會示弱,男人看着個個鐵石心腸,其實大多數耳朵根子軟得很,你找個機會哄哄他,這事就算過去了。”

“是他出軌,為什麽要我哄他?”

謝一菲本來不想說的,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也不想去揭自己的傷疤,可是她不說,劉秀梅就不肯死心,總覺得他們還有機會。

劉秀梅一時啞然。

謝一菲嘆氣:“所以以後別再提他了行嗎?”

劉秀梅:“不是……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看小秦不是那樣的人。”

謝一菲覺得好笑:“您認識他多久?您見都沒見過他,就聽我說過一點他的事和他打過幾通電話就了解他了?”

“沒見過面就不能了解他了?我覺得那孩子挺懂事的,也很重視你,是不是你平時太強勢了?”

“媽!”壓抑在謝一菲身體裏許久的委屈忽然一股腦地湧了上來,“到底誰才是您的孩子?!”

“當然是你啊,你這孩子犯什麽病?”

“那您為什麽總是向着別人讓我受委屈?”

“怎麽就讓你受委屈了?我這就是為你着想,你今年都31了,再上哪找像小秦條件這麽好的去?”

“找不到就找不到,誰規定一定要結婚?”

劉秀梅沒好氣道:“你這說的什麽話?別看網上天天有人說不結婚有多好,但不結婚的畢竟是少數!不結婚以後誰跟你作伴?不結婚哪來的孩子?老了誰照顧你?”

“一個人沒什麽不好的,結了婚像您和我爸一樣成天吵吵鬧鬧的有什麽意思?!”

“我和你爸雖然吵吵鬧鬧一輩子,不也過得挺好的嗎?”

“您真的過得好嗎?”

劉秀梅沉默了。

窗外,隐約可見遠處山脈的起伏,夜色中的群山像沉睡中的獸,讓人忌憚。

謝一菲以為她媽終于聽進去了,片刻後卻聽劉秀梅又說:“那我給小秦打電話……”

這話徹底擊垮了謝一菲,她忽然感到很崩潰:“媽,求您了,給我留點臉吧!”

說完她便狠狠地把手機丢了出去。

房間裏驟然安靜了下來,她下意識裹緊被子把臉埋在屈起的膝蓋上,久久不能平複下來……

“餓了嗎?”

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謝一菲吓了一跳,她倏然回過頭。一個颀長的身影立在浴室門口,稀薄的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結實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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