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 39 章
秦铮在短暫的愣怔過後, 擡起一只手,輕撫她的後背。
兩人在夜色中靜靜相擁。
她已經不記得十年前兩人有沒有認真擁抱過,但在十年之後, 這是他們第一次, 沒有劍拔弩張, 沒有針鋒相對和小心試探,就像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 安靜地在夜色中相擁, 從彼此的身上吸取熱量。
她原本只是想安慰他, 卻沒想到自己也在這一刻得到了寬慰。
夜風吹動窗外的國槐,葉片摩擦時發出沙沙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 門外突然響起了說話聲。
聽聲音像是張濤和李燦。
沒想到這個時間了他們還沒走。
張濤個子不高白白胖胖的,平時話也不多,看着敦厚,可接觸多了就會發現這人其實很不好打交道。
他平時不茍言笑, 這時候倒是和女同事不怎麽見外,他調侃了李燦幾句,大概見李燦興致缺缺,就把話題轉到了下午的事上。
張濤話裏話外暗示那家人之所以揪着秦铮不放, 保不齊就是秦铮收了人家的紅包。
李燦提醒他:“沒憑沒據得你可別瞎說。對了, 秦醫生這會兒好像還沒走呢。”
“是嗎?”
門外人說話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 顯然是朝他們這間辦公室來了。
謝一菲吓了一跳,連忙退出秦铮的懷抱, 因為這個動作有點大, 又牽扯到了背後的撞傷, 疼得她直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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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這會兒顧不上疼,只想着要往哪裏藏, 那兩個人的聲音卻又遠了。
“燈都滅了,早走了吧?”
謝一菲大大呼出一口氣,還好她剛才沒開燈,不然這深更半夜倆人待在這還真不好解釋。
等他們徹底走遠,秦铮問她:“除了手還有哪受傷了?”
謝一菲:“沒什麽,背上撞了一下。”
“我看看。”
“不用了,已經不怎麽疼了。”
他卻不為所動:“我看看。”
謝一菲拗不過他,但她又怕那兩人去而複返:“可以不開燈嗎?”
“好。”
謝一菲今天穿了件修身款的系扣針織衫,穿脫倒是很方便。
正值盛夏,即便是晚上也不會覺得冷,可她卻覺得他的目光像有實質般,掃在她受傷的地方,涼飕飕的。
忽然間,他的手指按在了她肩背上的某一處,疼得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很嚴重嗎?”她有點擔心。
“還好。”
他回身找了什麽東西貼在剛才被他手指按過的那一處,冰冰涼涼的,讓她好受了一些。
“現階段需要冷敷,48小時以後再來找我,幫你擦點藥油。”
“不用了,藥油我可以自己擦。”
“後背自己擦得到嗎?”
“那我就讓婷婷幫個忙吧。”
或許因為做過最親密的事,很多時候,他的有些舉動讓她很難不想歪,比如一想到他給她擦藥油的畫面,她腦子裏就會出現在“見山”那晚發生的事。
“你在想什麽?”
她真懷疑這人在她腦子裏安裝了監控。
“沒什麽。”她心虛地否認。
快速把衣服穿好,再擡頭時發現他正看着她,與她的淩亂比起來,他顯得那麽的衣冠楚楚。
這種感覺很詭異,好像他們真在這做了什麽不可描述的事。
他忽然笑了,明顯是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她不自在地轉過身,對着窗玻璃整理頭發,企圖把心裏那點不平靜掩飾過去。
過了一會兒,他走過來:“我來。”
她能感覺到他離她很近,因為說話時的氣息噴灑在微微出汗的脖頸上,涼涼的。
她松開手,把剩下的事交給他。
她看着窗玻璃上兩人交疊在一起的身影,月光清淺,只照出他一個朦胧的影子,但她還是能看出來,他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這一天發生了那麽多糟心的事,難得在即将結束的時候,還能有片刻的輕松。
她想起張濤剛才的話,問他:“你和那位張副主任關系不好嗎?”
來醫院這麽久了,再遲鈍的人也能察覺出他們科室中一些微妙的人際關系。周主任快退休了,副主任有張濤和秦铮兩位,張濤資歷比秦铮老不少,原本秦铮不該成為他的競争對手,但是秦铮雖然年輕卻技術更好,還是周主任的嫡系學生,這就讓兩人漸漸形成了分庭抗禮的局面。
除此之外,張濤明顯喜歡李燦,但誰都看得出來李燦喜歡秦铮。所以每每遇上科室的活動,張濤總是被搞得很沒面子。這樣的事多了,後來但凡有秦铮參與的活動,張濤都不會出現,對秦铮的态度也總是冷嘲熱諷夾槍帶棒的。
不過這些都是大家傳的,是真是假旁人無從而知。
“同事而已,談不上好不好。”
“那他為什麽那麽說?”
他擡眼,在對面的窗玻璃中與她對視:“說不準他說的是真的呢。”
“你不是那種人。”
他笑了笑:“我是哪種人?你好像很了解我。”
他是哪種人呢?
有時候确實很壞,對很多事情也滿不在乎,但她莫名就覺得,他對他所從事的工作、對醫生這個職業是存有敬畏的,存有敬畏就不會輕易地亵渎。
了解嗎?比過去更了解了一些吧。
等他幫她綁好了頭發,她問他:“可以下班了嗎?”
“19床今晚會很難熬,我得留在這。”
她都快要算不清他已經連續工作多少個小時了,鐵打的人也未必受得了這樣高強度的工作,或許情情愛愛的事對他來說真的就只是一種排遣。
……
謝一菲最近在家練鼓時,發現低音鼓總是往前挪,之前幫她組裝這套鼓的師傅就說她最好自己配個固定器,之前都很忙,最近難得清閑了一天,她就決定跑一趟樂器城。
八月的秋老虎餘威猶在,她很怕熱,還好不用上班,可以穿得随意一點。
她今天出門就穿了條牛仔短褲搭配一件修身T恤,出門時又背了個小號的雙肩背包,主打一個涼快方便。
原來賣鼓給她的那家配件很少,她只能去別家買,逛了好久也沒找到合适的固定器。
正在這時,手機忽然響了,是秦铮。
樂器城裏有點嘈雜,他聽出來了,問她是不是在外面。
“嗯,有點事。”
“忙完了嗎?”
“還沒有。怎麽了?”
他頓了頓說:“今天科室同事攢了個局,我臨時被他們叫來KTV買單了。”
她就說他那邊的環境也不比她這邊好多少,原來是在KTV。
“我以為外科醫生那麽忙,不會喜歡這些耗體力的娛樂活動。”
“外科醫生也是人。”他頓了頓問,“你想過來嗎?”
謝一菲猶豫了一下說:“我這還沒忙完,就不去了。”
“周末也這麽忙嗎?”
兩人在一起後,幾乎每個周末都會見面,但謝一菲到了假期就沒什麽周末和工作日的概念了,在接到他的電話前,她都沒意識到今天是周末,此時他這麽問,她都懷疑他是故意在提醒她。
謝一菲想說其實不忙,但又怕他催她現在過去,這畢竟是他們科室的聚會,她去算怎麽回事?
謝一菲:“要不等你們結束了我去找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說:“結束時再說吧。”
什麽意思?難道這周他們不見面了?雖然是她拒絕了對方,但挂上電話的那一刻,她還挺失望的。
總算找到一家配件還算齊全的店,東西不是太理想,但她也沒有剛出門時的興致了,随便買了個能用的,正打算回家,手機又響了,她連忙拿出手機,本以為還是秦铮,結果屏幕上跳動的是一個學生的名字。
她自己都沒察覺到,有那麽一瞬她是失落的。
她接通電話,聽電話那邊的人說了幾句,不禁意外道:“你們已經去了?”
學生說:“是啊,明德的老師也在。婷婷姐叫我們來的,說這次的活動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咱們,讓咱們和科室的醫生多熟悉,也方便以後開展工作。我們以為您也在就過來了,來了才知道您沒來。”
她的學生都在那,那她就沒理由不去了。只是剛才秦铮叫她去她沒去,這會兒自己巴巴跑過去好像有點尴尬。但不去又的确說不過去。
“你把地址發給我吧,我這就過去。”
……
謝一菲以為學生們在一衆醫生護士間多少會有些拘謹,尤其是在她不在場的情況下。去了才發現,一群年輕人早就打成一片了。倒是她和衆人打過招呼之後就不知道該做點什麽了,于是找了個不太起眼的角落坐了下來。
包間裏光線不好,剛才一進門時也沒有看到秦铮在哪。
她正在衆人之間找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旁邊的人忽然開口:“找誰呢?”
謝一菲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
她都這麽沒存在感了,想不到還有人注意到她。
她讪笑,答非所問:“今天來了不少人。”
“是啊。不過周主任一向不參加這種活動,張副主任不參加我們秦醫生做東的局,除了他們兩個,乳腺外科不用值班的人差不多都來了,當然還有個別編外人員,比如我。”
謝一菲剛才就覺得這人聲音陌生,原來他不是乳腺外科的,謝一菲不着痕跡地又打量了對方一眼,總覺得自己在哪見過他。
宋良自我介紹說:“免貴姓宋,單名一個良字,麻醉科的。和你們秦醫生一向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這種熱鬧場合一般都少不了我。”
經他這麽一提醒,謝一菲忽然想起在哪見過他了——他不就是在初澀時經常出現在秦铮身邊那人嗎?
“宋醫生,您好。”
宋良:“怎麽稱呼您?”
“我姓謝,B大項目組的。”
“謝老師您好。”
謝一菲看了眼他伸出來的手,正猶豫着要不要握,頭頂光線陡然暗了,是秦铮從外面回來了。
“讓讓。”
宋良不滿道:“那麽多地方你偏跟這擠什麽?”
周圍有人看過來,謝一菲頓時有種做了虧心事的感覺。
正在這時,有人叫了聲“秦醫生”,他們循着聲音看過去,是李燦。
她朝着秦铮招了招手:“來這坐吧,這邊寬敞!”
謝一菲平時算不上喜歡李燦,但這一刻絕對發自內心的感激她的解圍。
然而秦铮卻拒絕了,他扒拉開宋良,直接坐在了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