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試圖去相信他

第15章 第十五章 她試圖去相信他

上弦月挂在枝頭,月光灑滿山間,沈媞月提着燈籠,漫步在小徑上。

她步履輕盈,長發挽起成飛仙髻,中間插一支步搖,長長的珠鏈在鬓間搖曳,頓顯嬌俏可人。

“你等我很久了嗎?”

“你寧願找邬婋幫忙,也不願讓我來護你。”

鶴青言辭依舊溫柔,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郁。

少女想也不想就回答:“方家危險,我怎麽能讓你……”

青年腰間別着孤光,在月色下負手而立,如青松挺拔。他神色冷淡,卻蓋不住傲然之氣,眉眼間都是不羁。

沈媞月驀地意識到,站在她面前是驚才豔絕,憑一己之力殺死千萬妖魔的仙尊,而非她那柔弱的夫君。若他想保護什麽人,那絕不是誇下海口。

她下意識道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不願信我,”鶴青接過她未盡的話語,自嘲一笑,“是我無用,這麽久都無法消除你的戒心。”

長久以來的經歷,讓沈媞月下意識懷疑身邊一切,她言笑晏晏對着同門,對着長老,心底卻是漠然一片,同門慘死也不能激起心中半點漣漪。

沈媞月直覺十年前身死與宗門脫不了幹系,在沒查明真相前,不可輕信任何人,她在心中告誡自己。

她把碎發別到耳後,莞爾:““你是我在天山宗最信任之人,所以我想請求你一件事。”

鶴青不知信還是不信:“什麽事?”

想要變強就繞不過重塑靈根。

可大義滅親就像紮在她心頭的刺,她不想,也不願再去找江長老。

思來想去,也只有修為高深又救過她數次的仙尊适合。

這還是第一次踏入仙尊的寝居。

她原以為會見到一間井井有條,就像他整個人一樣冰冷冷的屋子。可沒想到裏面擺滿了各種小物件,竟無法下腳。

鶴青赧然:“抱歉,他們又送來了不少東西,沒來得及整理。”

沈媞月拿起桌上的平安符,随意瞄了一眼,心中騰起怒火:“畫符的人顯然不通符箓,筆畫都錯了,上面也沒有蘊含靈力,這是哪家弟子,竟敢這麽糊弄你。”

他輕輕搖頭:“不是弟子,是前幾日救下的村夫。”

村夫不通筆墨,他得知仙人常年除魔衛道,極容易受傷,于是去請教村中最有資歷的老者,一筆一畫制作護身符,希望它能護佑仙人平安。

沈媞月仔細打量雜亂的物品,這才發現多是凡人送來的,而非修者。有五帝錢,平安扣,甚至還有桃木劍。

她仿佛能看見青年劍眉入鬓,目似朗星,對着強大的妖魔揚手一指,妖魔瞬間灰飛煙滅。失散的親人得以重聚,人們感激涕零,翻箱倒櫃,只想把家裏最好的東西送給仙人。

她的心變得柔軟,像浸泡在水裏:“千金易得,真心難求,你不是天上的神仙,卻是他們心中的神仙。”

“哪有那麽高尚,”鶴青失笑,懶洋洋道,“不過是路過随手救下,想不到他們這麽熱情。”

他将少女帶到榻上,撩開她的長發:“若準備好,就開始了。”

沈媞月盤腿坐着,鶴青默念咒法,靈氣運轉,柔和的光芒籠罩在她周身,一點一點滲透進肌膚。

不是第一次沖刷經脈,卻比往日都難以承受,她睜開雙眸,嘔出一大口鮮血。

沈媞月意識漸漸模糊,恍惚間她聽見仙尊焦急地喚她名字,她想回應,眼皮卻沉重如鉛,墜入一片深淵。

沈昭纓從窗外翻進屋,屋內黑漆漆的,沒有點燈,她循着往日記憶摸索,卻差點被榻上的龐然大物絆倒。

青年支着腿躺在榻* 上,聞聲只是掀起眼皮,輕飄飄地瞥她一眼。

她壓低聲音:“你在這裏做什麽?”

“睡不着,就來找你了。”他散漫地把玩手裏胭脂。

“你知不知道這是我的屋子,”她氣急,又害怕吵醒隔壁,只能低聲說話,“況且這大半夜的,非君子所為。”

“你的屋子?這裏一切都屬于我,包括你。”

青年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伸手拽她,一副你能拿我怎麽辦的嚣張神情。

少女驀地紅了耳根,順着力度坐在榻上,貝齒輕咬:“別亂講話……”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剛才說了什麽驚天動地的話,直接将頭埋進她的頸窩輕嗅,仿佛狼犬在确認主人的氣息。

“去哪了?”

沈昭纓早已習慣他時不時的親密舉動,眼神不經意間柔軟下來:“不過在城中轉了轉,本想着給你挑一件禮物,總沒選到合适的。”

“撒謊。”

他皺眉,語氣篤定:“你出了魔域,身上還沾上了修者的氣味。”

還真是小狗,鼻子也太靈敏了。

沈昭纓惱怒地推開他,睜眼說瞎話:“你也知道我自小在人族長大,今日是上元節,你不陪我過節,我只能随便找一個人,也許剛好抓到風度翩翩的修者。”

其實她本不想出門,結果被無數條簡訊轟炸,迫不得已前去協助同門師兄,解決棘手的妖物。

“別騙我,”青年眼神陰鸷,控制不住殺意,“我真的會殺了他。”

“那你就老實交代,為什麽不能出魔域?據我所知,魔尊好像沒有限制你們出去吧?”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青年眯起眼睛,臉上還有未消散的戾氣。

他想起很久前,曾大發慈悲救下一個凡人,那人起初也對他感激涕零,把他視作恩人精心招待。卻在知曉他身份後,大吼大叫朝他扔盡手裏物件,滿臉恐懼。

甚至在發現無法對他造成傷害時,偷偷請了個修者,欲除之而後快。

他面不改色,有一搭沒一搭地撫弄少女的墨發:“凡人俱我,修者殺我,與其面對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不如待在這裏,落得清閑。”

沈昭纓愣了神,未曾想到這一茬。

尋常人見到天山宗弟子,無不是歡心雀躍,她忘記魔本就不受歡迎,若不小心被修者發現,還有性命之憂。

可真的不想嗎?

少女垂頭,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

她暗中做下決定,溫柔地捧起他的臉:“假設你不是魔,換一種身份,你還會救他們嗎?”

青年不鹹不淡地挑眉:“也許吧。”

江時筠面色凝重,摸着少女垂下的手把脈。

“如何?”

鶴青語氣緊繃,望着她蒼白的臉,胸口像被石頭壓住喘不過氣。

江時筠收回手,語氣責備:“她靈根純淨無暇,受不了一點魔氣。你幫她沖刷經脈,反倒讓魔氣趁機入體,害了她。”

“我只動用了靈力,這麽多年都壓制了下來,我以為萬無一失的。”

他眼神恍惚,失去往日光彩,失魂落魄地站在一邊。

“我不是在怪你,”江時筠意識到自己語氣過重,緩和了語調,“只是你體質特殊,很多事都得時刻注意。不過她為何要繞一大圈,而不來找我重塑靈根?”

鶴青目光游移,面露尴尬:“她說她不想見您,我感覺她有點怕您。”

“如此嗎?”

她若有所思,指尖輕敲桌子:“倒是比我想象中快,她竟已經知曉一些事。”

“到底是何事?”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您瞞着她,也瞞着我,無怪她不信任您。”

江時筠揉了揉眉心,無奈道:“并非我故意隐瞞,你們現在知道太多,對誰都沒有好處。”

“你與她都是忘記來處之人,什麽時候想起,自然能解決問題。”

聲音漸漸遠去,鶴青握住少女的手,一言不發。

他的心仿佛被針紮過,密密麻麻泛着疼。

門中事務并不歸他管,可弟子們總愛找他評理,他斷情絕愛,可以理智分析任何事,不參雜私人感情。

曾經他覺得這沒什麽不好,追求大道本就該心無雜戀。

可為何心還是那麽疼?

他幾近迷茫地體會這種情緒,視線漸漸下移。

沈媞月安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穩,唇瓣毫無血色。

鶴青突然感覺房間悶熱,格外幹渴,他喉結滾動,渴望着近在咫尺的水源。

他不受控地低下頭,慢慢貼近,在即将要吻上的那一刻,少女睜開了雙眸。

他頓住了,不動聲色地直起身:“你終于醒了。”

沈媞月黑白分明的眼瞳不帶感情,輕聲道:“仙尊,你有什麽求之不得的事嗎?”

不等回答,她自顧自地說下去:“幼時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吃飽飯,不受人欺負。再大一點,我希望阿娘和雲鶴能永遠陪在我身邊,什麽長生不老,成仙得道,那是別人的追求,不是我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本以為這些很簡單,可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終究是奢望。”

鶴青于心不忍:“若是修行令人感到痛苦,我送你下山,你的家人我會幫你找到。”

“你誤會了。入門時所有人都說我根骨俱毀,資質極差,不如老實做個凡人,何必咬牙修煉呢?我偏不。”

她抿唇一笑,宛若春光明媚:“我以為蒙着眼睛,就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若是我早些清醒過來,也能發現阿娘的異常。”

“我不願再裝聾作啞,姜棠能抛下一切尋找阿姐,我也可以。我會讓他們知曉,他們将要面對怎麽樣一個對手。”

她仿佛一團火焰,足以燃燒一切。

鶴青沉默良久:“你身子不好,我想為你舞劍祝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