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 15 章

周衍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嗓音低啞,眼睛被水霧蒙住,手拉着她,卻沒有用力。

餘笙有一瞬間的詫異,重新轉過身,靜靜地打量周衍。

突然她釋懷地笑:“好。”

然後伸手去解他的浴巾。

碰到白色布料的同時,周衍重新扣上她的手腕,阻止她下一步動作。

她表情平波如水,染上欲色的只有他而已。

周衍喘着氣,提醒:“餘笙,你會後悔的。”

餘笙突然笑起來。

“我不會。”她的人生早就爛透了。

月亮爬到一半的時候,餘笙的情緒又低落下來。但生理上的歡愉來源于本能,雨落狂歡,暗潮湧動。

她感覺自己像被撞壞的鐘,腦子嗡嗡響。

餘笙擡眸看他,透進來的月光描摹他好看的眉骨,半側臉擋在陰影裏。

她伸出手往上,摸到他的耳骨,用力一捏。

又聽見男人低低的悶哼。

餘笙開始止不住地抖,她想叫停,但嗓子發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有小聲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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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有人低吟:“笙笙”

“笙笙”

快意順着脊椎神經爬上來,直沖腦門。

她嘗到了甜。

*

結束以後,周衍抱餘笙去洗澡。

黑色床單到處都是水痕,今晚肯定睡不了。垃圾桶的小氣球記錄了整夜的荒唐。

餘笙躺在浴缸裏,浴室只開着鏡子的裝飾燈,襯得瓷磚更白。

她看清楚了他胸膛上第二塊疤痕,更長,更明顯。

“這也是被人捅的嗎?”

“嗯。”

“那你挺幸運。”這種程度的傷,看起來能要了人命。

周衍的背部一僵。

餘笙繼續說:“我也有。”她指了指小腹的位置。

“那麽多人,上帝選了我,但我還是活下來了啊。為什麽呢?我當時就該死在那兒。死了就不會有痛苦了,不是嗎?”

那個時候以陳婉清和餘正嵘的年紀,還來得及要第二個孩子。可惜兩個人的關系已經出現裂縫,陳婉清抓着從佳士得上拍回來的清代花瓶丢向餘笙:“你個賤種怎麽不去死啊?”

碎了的花瓶是拼不回去的。

當初死在醫院裏多好。被安放進小小的棺材,牧師站在盡頭念誦聖經。她的校長,老師,同學們會穿上漂亮的黑色禮服,攥着手絹,連那個代表美式mean girl的室友都要假惺惺地流上幾滴淚。

周衍沉默地看着少女的頭平仰在浴缸的邊緣,眼尾紅紅,沒有一滴淚。

餘笙又發病了,像在坐過山車,剛剛是頂端,現在是低窪。

所以她才會跟他做.愛。

周衍抓緊她搭在浴缸邊的手,像剛才她掐在他後背上一樣。

少女的皮膚白得不健康,一用力就會留下紅痕。

餘笙僵硬地偏過頭看過去。

周遭的一切都是靜止的,他的眼睛漆黑似海,能溺死人。

餘笙迅速被巨大的痛苦包圍,她翻身濺起水花,隔着浴缸摟住周衍的脖子,放聲大哭。

情緒像流彈一樣炸開,她的身體承受不住。但有人打開了閘門,洪水奔湧而出。

*

不同大學的期末陸陸續續結束,陳盼夏在微信敲了敲餘笙,說她的音樂史那門課過了,感謝餘笙之前借她的筆記,問有沒有空去她家吃飯。

餘笙婉拒了邀請,表示年底沒有空閑時間。

陳盼夏:【那跨完年你有空嗎?我1月3號生日,想辦個party一起聚】

餘笙:【到時候盡量】

陳盼夏:【好哦】

在聖誕節的假期開始之前,餘笙約了今年的最後一次複查。

對照着記事本,她彙報近況給陸姍央。

陸姍央在電腦上的病歷裏打字,根據餘笙的描述,她的病情開始有混合發作的跡象,不再是單純的躁狂或者抑郁,而是短時間內快速交替。

這不是個好兆頭,說明病情在加重。

“最近還有受到其他刺激嗎?意外事件?”

“沒有。”餘笙矢口否認。

從診所出來,餘笙把記事本放進包裏,上面所有關于周衍的事,她都沒有告訴陸姍央,包括兩次嚴重的躁狂發作。

以及她抑郁和躁狂經常在夜晚同時出現,每當這時候她就會打開周衍的卧室門,他連這方面都願意荒謬地順着她。

“陸醫生有說什麽嗎?”周衍從裏面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沒有。”餘笙坐進去,拉下遮光板,“去攝政街。”

餘笙開始慢慢放棄打車,最近去哪兒都使喚他送。

攝政街是倫敦著名的購物街之一,複古建築裏開滿高檔品牌的店鋪。

“你又要買東西?”又字被咬得很重,周衍記得前陣子家裏成堆的快遞被送過來,她連拆都沒拆,全堆在通向陽臺的玻璃門邊上。

“嗯。給朋友買禮物。”

等旅游兩周回來,碰上元旦假期,奢侈品店關門。就算不去參加派對,陳盼夏的生日禮物也要提前買好。

她已經想好了,送陳盼夏一條梵克雅寶的白貝母五花手鏈。

因為買包那次,陳盼夏多給她轉了兩萬塊。

*

周衍的廚藝實打實在進步,他對着網上的視頻學得很快,颠勺也有模有樣。

餘笙只覺得他切菜的時候很好看,一只手摁住食材,另一只手握着刀柄,動作頗具觀賞感。一刀下去,切口圓滑漂亮,每一片番茄的厚度均恰到好處。

“你以前在手術臺上也這樣嗎?”餘笙盯着他纖長的手指。

“我沒主刀過手術。”周衍那時候還是個實習醫生,只能在手術的時候旁觀。

餘笙平靜地問:“為什麽放棄了?”

周衍把打好的雞蛋倒進鍋裏,蛋液瞬間在平底鍋裏蔓延開。

“我右邊被捅的時候刀傷到了神經。”

怎麽會,他切菜動作明明那麽穩。

周衍看她略微困惑的表情,微微笑:“不理解是不是?手機備忘錄給我。”

餘笙照做。

他的指甲修剪得圓潤幹淨,食指打開繪畫功能,從上往挪下去。

昨天晚上,這雙修長的手也這樣撫摸她。

“看出來了麽?線是彎的。如果是受傷之前,它應該是筆直的。這樣的手是上不了手術臺的。”

餘笙安靜下來。她有同樣的情況,手抖的時候拉不了琴。

所以當教授邀請她畢業加入交響樂團的時候,餘笙猶豫了,她沒辦法保證自己每一場演出都是正常狀态。

申請大學的時候,餘笙除了小提琴,還想過服裝設計,或者電影設計。總之都是畢業即失業的專業,很符合網上評論對有錢人的想像。學出來沒什麽用,還要花很多錢。

實際上餘笙的高中同窗大多也如此,越是old money家族出來的孩子,越偏好那些虛無缥缈的專業,一個家族有貴族爵位的同學去學了希伯來語。new money家庭的繼承人才會考慮管理類,比如她的室友,父親是矽谷一家獨角獸公司的創始人。

她上這所女校也是陳婉清一手操控的,盡管國內醫生并不建議一個已經确診心理疾病的未成人獨自出國。

“接個電話。”餘笙看見屏幕上陳婉清三個字,扣過手機去陽臺。

“媽。”

“笙笙,王家那邊回話了,對你很滿意,媽媽就知道。你做得不錯。”陳婉清叫她小名的時候總是很溫柔,說的話卻要命,“你準備買明年一月的機票,回國。記得別飛滬市,飛上京。”

餘笙不敢相信:“我一月才剛開學。”

“笙笙,這不重要。你去辦理休學。”不容置疑的語氣。

“為什麽?”

陳婉清笑道:“沒有為什麽,叫你回來當然是有事。買完機票記得時間發我,我安排司機去接你。”

說完,她挂斷電話。

餘笙張開嘴,拼命吸入氧氣,感覺整個肺部都是空的。她用力把手機摔在地上,聽見屏幕粉碎的聲音。

轉身進屋,周衍正在把番茄炒蛋淋在米飯上。

他剛放下鍋。她把他人壓在冰箱上,環住他的脖子,牙齒咬上他的下嘴唇,淡淡的血腥味彌漫在唇齒間。

兩個人做過很多次,但從來沒接過吻。

周衍仰起頭,拉開距離:“不先吃飯嗎?”

餘笙的手急切地從短袖下擺伸進去,摸到炙熱的皮膚。她又咬上他的喉結。

“行。”周衍把她抱起來,放在他剛收拾幹淨的中島臺。

他握着她的腳踝,一邊将她拉向自己,一邊面帶微笑。

“明天早上七點,我們還要趕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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