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 16 章
淩晨,餘笙睜開眼,周圍沒有玩偶。
她在周衍的床上,門縫裏漏出一條光線。
摸索一圈找不到任何衣服 ,她用被子包裹起身體,踮腳下床。
客廳裏,周衍正在一顆一顆數五顏六色的藥丸裝進分藥盒。
旅游要去兩周,他要确保餘* 笙帶足了藥的量。
這次行程完全是周衍一個人規劃的。
他選擇了冷門的特內裏費島,地處非洲大陸的旁邊,卻隸屬西班牙。島上有世界第三大火山泰德峰,還有天文臺。完美符合他對她的承諾,能看海,也能觀星。
而餘笙只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在申根區以內。
“你和陸醫生有約好一月的複查時間嗎?你的阿米替林快吃完了。”周衍搖了搖還剩小半瓶藥丸的瓶子。
“還沒有,我一月要回趟國。”餘笙攏着被子坐在他旁邊,整個人恹恹的。
“藥吃完了怎麽辦?”
“診所前臺就可以直接開處方單,我回國之前去拿藥。回來以後再約複查。”她不打算按陳婉清說的去做。回國搞清楚狀況,家裏發生了什麽,再回倫敦。
她坐下來,奪過他手裏的瓶子,逆着光舉起來。
“Amitriptyline hydrochloride,會導致你嗜睡和頭暈。”
又拿起另外一個瓶子。
Advertisement
“Nefazodone Hydrochloride,意識混亂,視力模糊,低血壓。”
這些是陸姍央對她解釋過的藥物副作用。
“別念了。”周衍拿過瓶子,重新放回收納箱。
裏面還有一些她已經不再服用的藥物,因為效果不好,大大小小加起來填充了大半空間。
餘笙看見他的側臉。
有一瞬間沖動想問他,能不能一直留在倫敦。
周衍又确認一遍分藥盒裏的內容,低頭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麽?還有東西忘帶了嗎?”
餘笙搖頭,手從他腰側穿過在背後形成一個閉環。
“你是上京人。”她肯定地說。
周衍把她往懷裏摟了摟:“怎麽猜出來的?”
他似乎沒告訴過他。
“口音,你朋友說話都是上京味兒。”尤其是阿皮。
他笑了笑:“是麽?這你都還記得。”
餘笙哼唧兩聲,松開他的腰,轉過來頭枕在他腿上:“不光是普通話,英語我也能分辨出來。“
她仰視,模仿起東倫敦的考特尼口音:“A cup of wa-er?”
然後切換成威爾士口音:“we have the best team in the world.”
周衍一開始還能聽懂,到後面的幾句話,他快要懷疑餘笙是不是在說英語。
她像個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可愛得緊,他想低頭親她。
“這是哪兒的話?”
“利物浦,之前和同學看球的時候跟旁邊人學的。”
餘笙經常在人群中發呆,她會仔細聽周圍人說的話,反複在心裏默默咀嚼念誦。
突然,她換回最正統的RP發音,如同電視裏播放天氣預報念出一句話:“London brige is down.”
她的表情從興致勃勃變得黯淡無光。
周衍又看到那個他熟悉洋娃娃一樣的表情。
下一刻,餘笙起身跨坐在他腿上,被子從她雪白的肩膀上滑下去,她從卧室出來的時候什麽都沒穿。
周衍扣緊她的腰,不讓她亂動。她像海上的女妖,船夫稍有意念不定便會被蠱惑,她會拽着人,一路到漫無邊際的海底。
餘笙把下巴擱在他鎖骨上,這是她最喜歡的地方。那塊月牙的形狀正正好,仿佛是她量身定制的。
濕漉漉的舌尖舔上他的耳垂,伴随着溫熱的氣息:“想要。”
周衍艱難地又一次提醒她:“明早還要趕飛機。”
餘笙沒有說話,他的耳朵上傳來過了電的觸感,酥酥麻麻。
周衍扳過她的頭,不讓她繼續,強迫兩個人互相對視。
她的眼睛霧蒙蒙的,亮着一層漂亮的水光,瞳孔裏是他的臉。
他閉上眼深呼吸,妥協。
“就這一次,做完我們就睡覺。”
餘笙感覺自己的臀肉被托起來,他有力的小臂抱着她,顯然準備去卧室。她摟着他的脖子,看着越來越遠的白色牆壁。
London brige is falling down. 源自一首英國童謠。
兩年前,媒體曝光了倫敦橋計劃。一年後,倫敦橋就倒下了,白金漢宮降下半旗。
這句話預示着死亡。
*
餘笙對怎麽到的機場,怎麽過的安檢一點印象沒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聞到鹹鹹的海風。
她微微坐起身,問開車的周衍:“到了嗎?這是哪兒?”
“特內裏費島,我們在環島公路上,還有二十分鐘到酒店。”
周衍直接跳過了麗思卡爾頓,選擇了一家度假式酒店。
酒店位于島的西南側,遠離最熱門的南部游客聚集區。他特意打電話給酒店,加錢預留了最靠海邊的獨棟套房。
兩個人一打開開放式廚房連接的客廳落地窗,就能吹到海風。
套房內有兩間卧室,一間嬰兒房。
周衍拎着行李箱準備去偏小的那個卧室,餘笙拉住他手,帶他到主卧。
兩個人倒在柔軟的席夢思大床上。
餘笙抱着他,像抱着一個巨大的毛絨玩具:“你帶我的阿貝貝了嗎?”
她的行李也是他收拾的。
“那只兔子嗎?帶了。我去給你拿。”周衍從行李箱的角落拿出那只兔子,重新躺在她身邊。
餘笙早上只睡了兩個小時,現在困到昏厥。
她把兔子玩偶塞到兩個人中間,小小的棉花頭被擠成橢圓形。
周衍問:“為什麽給兔子取名叫阿貝貝?”
餘笙手揪住他的圓領口,大腿橫在他腰上,她的意識幾乎被周公奪取,還是給他解釋:“不是名字叫阿貝貝,它就是阿貝貝。”
她還有很多阿貝貝,床上的每一個玩偶都是,也包括他。
周衍聽完她那句無厘頭的話,發現她已經睡過去了。
他環在她頭後面的手按下手機的解鎖鍵,在谷歌裏搜索“阿貝貝”三個字。
“阿貝貝”是一個心理學術語,簡單來說就是“戀物情結”,指的是對于個人使用過非常久的毛絨玩具、舊衣物或者小毯子等物品産生的強烈依戀感,通常出現在兩三歲的幼兒當中。
關閉浏覽器,上方彈出另外一條信息。
劉叔:【阿衍,今天有空嗎?你爺爺想見你。】
劉叔是他爺爺的生活助理,以前在部隊裏就是周宗國的手下,後來意外斷了拇指,不得不退役。一只手沒了拇指等于失去一半的功能。周宗國念舊情,留他在周家幹事。
說是幹事,也像朋友陪伴,周衍也是劉叔看着長大的。
周衍從床上退下來,替餘笙蓋好被子,走到隔壁卧室。
視頻電話很快被接通,周宗國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他說話溫和,但是那股長不怒自威的莊嚴感怎麽也掩不住。
“阿衍,你爸說你現在不在紐約了”
周衍的表情很淡:“嗯,現在住在倫敦。”
“也好,換個地方換個心情。”周宗國想起當初那檔子事,嘆口氣,“準備什麽時候回國?家裏很久沒見你了。”
“是您沒很久見過我?還是我爸?”周衍似笑非笑。
這口氣和表情跟他年輕時候簡直一模一樣,說話總是四兩撥千斤。周宗國有三個孫子,周衍是最小的,也是唯一一個在他身邊長大的,周衍的為人處世多多少少受了他的影響,沉得住氣,但想挺直腰板的時候十根戒尺也打不彎。
“周三,二月份你必須回周家過年,這是基本禮儀。”
周三這個稱呼本身和李四王五一樣,帶點揶揄的味道,聽起來不禮貌。宋承致也知道他這個小名,但從來不這樣叫。
只有周宗國,從小到大像對待下屬一樣下達命令的時候會叫他這兩個字。
“周三,明天我們去長城拉練。”
“周三,你要養成晨跑的習慣,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餘笙說她一月要回趟國,不知道多久回來,二月她還要需要人照顧。
周衍:“我二月份沒事就回來。”
門外響起試探的聲音:“周三?”
應該是餘笙睡醒了,要找他。周衍拉開門,看見她光腳站在外面上。島上遠比英國溫暖,但到底是冬天,再熱也就十多度,瓷磚地面冰涼。
他指了下手機:“我打個電話,馬上結束。你去把鞋穿上,在你行李箱側面拉鏈裏有你的拖鞋。”
她乖乖地點頭,轉身回另外一邊卧室。
門一關,房間裏又一片安靜。
“你談對象了嗎?”視頻那頭的周宗國也聽見了,是個女孩的聲音。表情錯愕,以前家裏給他介紹了多少個女孩子,他理都不帶理人的。
但這個孫子也二十六歲了,談個女孩子也正常。周宗國放輕聲音,用商量的語氣談道:“你二月也可以把她帶回來,見見家裏人。”
“她不會願意。”
他都不願意回的周家,怎麽可能帶她去。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