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037章 第 37 章
上堂作證?
李舒妄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楚昭什麽意思, 可她一旦出現在公堂上……
“這次和之前麻煩你私下查驗屍體不一樣,這案子波及太大,不管是為了以示效尤, 還是為了替那些死者讨回一個公道,這個案子我都要公開審理。你一旦上堂作證,那就代表着全縣都知道你是仵作了,到時候, 你的生意可能會被影響。”楚昭用柔和卻又嚴肅的眼神望着李舒妄,“李姑娘, 你為了這個案子已經付出了很多了。上堂作證這件事本就該全憑你的心意。無論如何我都會讓王子軒和王志遠付出代價。”
“事發突然, 你該給我些時間讓我好好想想的。”李舒妄道。
楚昭笑了笑:“沒有抓到人, 哪裏敢跟你大言不慚呢?只有抓到人了才敢問你一句。”
李舒妄擡起頭來, 驚訝地問:“所以你是因為沒抓到人才偷偷丢了罐舒痕膏就跑了沒來見我?”
楚昭摸摸鼻子, 尴尬地笑:“也不是,只是忙完了回來你都休息了, 所以……”
李舒妄點點頭, 一副只要你說我就信的模樣。
楚昭無奈, 最後嘆了口氣,剛想說什麽,楚思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急忙說:“大人,一五七都回來了, 事情好像有些變化。”
楚昭一聽, 眉眼間那點溫和瞬間收了回去,又成了高不可攀、英明神武的縣令大人。他留下一句:“不要有任何顧慮。”便跟着楚思匆忙走了。
而李舒妄則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不要有顧慮麽?
……
第二日,縣令要審王志遠和王子軒的消息便已驚人的速度傳開了。楚昭定的巳時升堂, 辰時過半,衙門已經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了。因楚昭之前再三警告過,不可傷及百姓,故而守着大門的衙役們只能以手裏的水火棍艱難抵擋。
還是趙捕頭,唯恐再鬧下去要出大事兒,便仗着自己在街坊面前有些臉面,又天生一副大嗓門,主動讓百姓們守規矩,別再往裏頭擠了!
“趙捕頭也不是我們想往裏擠啊!但王老尚書多好一個人啊?怎麽就突然要審他?還有王公子,那可是名滿江南的大才子!縣令大人是不是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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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我怎麽聽說是縣令大人……”
王志遠因為位高卻不愛折騰,年年還為鳏寡孤獨捐錢捐物,所以名聲一直不錯;而王子軒這個“桃公子”更是小有文名,是出了名的麒麟公子。而現在楚昭先是抓了王子軒說他欺侮幼女,緊接着還又抓了王志遠……也難怪百姓疑惑。
因此案錯綜複雜又牽扯過多,趙捕頭無法透露其中細節,百姓們反倒因他的支支吾吾鬧得更厲害了,幾乎要把縣衙大門給沖破了!
其中趙捕頭一邊苦苦支應着,一邊朝人群中使了個眼色。很快那幾個鬧騰的最歡的、叫嚣着縣令賊喊捉賊的,便被人捂了嘴,悄無聲息的不見了。
而随着幾個禍頭子的消失,很快自縣衙中冒出來一隊士兵,引着百姓們分散開來——雖說态度稱不上多友好——但好歹沒動手,百姓們雖然抱怨嘀咕,倒也按照衛兵的話老實而行。
趙捕頭幫着士兵們一起維持秩序,心裏想着,今日過後,希望那些無辜的孩子們能夠安息。
而縣衙內,楚昭正與楊千戶相談甚歡。
“楊千戶此次多虧了你,不然怕是事情還要橫生波折。”
“此言差矣,是我該謝謝您才對,白送我一份這麽大的功勞。”楊千戶此刻頗為志得意滿,對楚昭這個七品縣令更是宛若親弟。
不,現在便是親弟來了,也比不上楚大人在他心中的地位——親弟可不能讓他白撿功勞升官發財!
江南安逸富饒,軍戶又是世襲,楊千戶日子過得頗為潇灑。但安逸歸安逸,這樣的地方想要往上動一動卻是千難萬難。但有了如今這份查獲謀反大罪的“潑天之功”,他再使些力氣活動活動想往上挪一挪并非難事——甚至他不用使力氣只需等着皇上犒賞便是了!
“若不是楊千戶,僅憑衙門的人想要查封一座礦山怕也是不易。只是還有一事須得勞煩千戶。”楚昭頓了頓,道:“私造武器、意圖造反一事實在太過駭人聽聞,貿然傳出怕是會有不小波瀾。我想着公堂之上便只提私營鐵礦如何?”
剛剛還把楚昭當親弟弟看待的楊千戶立馬把茶杯放下了,緊緊盯着楚昭的臉不放。然而楚昭此人,向來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楊千戶是什麽都沒看出來。楊千戶嘬嘬牙花,心說這小子怎麽年紀輕輕就長成了這樣一張老謀深算、古井無波的面孔?
心裏頭腹诽着楚昭,楊千戶面上卻又露出一些猶豫來,他倒不是猶豫要不要做作證——不作證怎麽證明自己确實在清剿反賊時發揮了重要作用呢——他是擔心如果在公堂上不把王志遠謀反的事情定下來,自己的功勞會被搶。
楚昭似乎早就料到了楊千戶會猶豫,接着緩緩道:“至于其中內情,我自會寫折子送入京內。只是當日我未曾親至,北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我卻拿不準,只能請楊千戶過目,再好好潤色一番。”
楊千戶一聽,嘴角微微上提,立馬痛快地說:“楚兄弟是讀書人,寫折子這事兒你比我在行多了,哪裏稱得上潤色?不過是做一做你的眼睛,幫你補充一二罷了。你說的對,謀反一事說出來平白叫百姓擔心,不如以安撫民心為主。”
如此,楚楊兩人達成共識。
巳時一到,大門開,審訊始——
王志遠爺孫二人被壓跪于堂下,一個老邁無力,一個滿臉不忿,往日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今日也成了階下囚,百姓們難免議論紛紛。
而楚昭對此置若罔聞,驚堂木一拍:“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王志遠不可置否,王子軒卻猛地掙開了壓着他肩膀的兩名衙役,憤怒道:“你一個芝麻官還不配審我和我祖父!我祖父乃是堂堂二品大員,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無數!你如此待他,不怕遭報應麽!?”
王志遠仿佛一位真的失了智的老人,半瞌着眼睛,無論是王子軒還是楚昭,他都置若罔聞。
趙捕頭走上前來,朝着王子軒的膝蓋彎裏狠狠一踹,王子軒立刻跌坐在地。趙捕頭不顧百姓驚呼,朝着端坐于公堂之後的楚昭行禮後,說:“大人,此二人分別是王志遠和王子軒,經查證,他們便是殺害無名女子、管老三的幕後黑手。此外,爺孫二人以慈孤院為掩蓋,暗地裏做着販賣孩童、巴結京中權貴的惡毒勾當,王子軒更是以虐待孩童為樂,殺人無數;而王志遠私營鐵礦,累死、打死青壯不知凡幾。此二人皆是罪大惡極!請大人對二人處以極刑,還死者一個公道!還泾縣一片晴天!”趙捕頭說完便跪了下去,狠狠地往地上磕了一下。衙門之外的百姓卻仿佛被趙捕頭的一連串言語給驚呆了,随後便爆發了巨大的讨論聲。
楚昭不得不拍了拍驚堂木,喊了聲肅靜。這才稍稍壓制了議論聲。
“趙捕頭先請起,案情真相如何,今日一審便知。”楚昭說罷,先問王子軒和王志遠認不認罪。王志遠默不吭聲,王子軒大喊冤枉污蔑,還說一旦查清真相後一定會讓污蔑他的人好看!
回到原位的趙捕頭學着楚昭那樣,面無表情地看了回去。
王子軒咬牙不已,區區一個捕頭居然也敢如此對自己!等他出去了一定要将其碎屍萬段!王子軒這般想着,收回眼神時卻不小心對上了王志遠那張宛若木胎泥塑的臉。王子軒心中一個咯噔,他終于意識到,也許這回由不得他了……王子軒不由得陷入一種巨大的恐慌,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而楚昭卻不管那麽多,他開始傳喚證人了。
第一位證人,便是王仵作。
王仵作戰戰兢兢地被戴上了公堂:“大、大人不知喚小的何事?”
王仵作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楚昭自案桌上拿起一冊案卷來:“那你可承認這案卷上的驗屍結論是你所寫?”
趙捕頭上前接過案卷遞給了王仵作,王仵作翻了翻,臉色糾結,想點頭,卻又不敢點頭。
楚昭卻不願再與他浪費時間,問道:“我只問你是與不是?”
王仵作被楚昭看的害怕,只好應是。
趙捕頭随即将這案卷上的驗屍結詞讀了一遍。百姓們對專業術語和拽文之詞不太懂,jian殺卻聽得分明。當下都感嘆兇手畜生。
然而楚昭卻道:“王仵作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确定此女乃是被jian殺?”
王仵作猶豫着點了點頭,而一旁跪着的王子軒卻面容發僵。
“哦,這卻奇了,明明是同一具屍體,怎麽旁人驗出來這無名女子乃是暴力致死,并未受到侵犯呢?”
“不可能!”王仵作脫口而出,随後咬緊牙關問,“大人,小民做這一行已經有十年八年了,您若是覺得我驗的有問題,那也得找證據!不然便是您是縣令,小的也不服!”
楚昭未來得及說話,自後堂傳來一道聲音:“自然有證據與你分辨。”
伴随着聲音,李舒妄緩緩而至。
楚昭的眼裏漾出了一絲笑意來,好姑娘。